当天的天气并不能算太好,尤其是皇陵里,阴暗,潮湿。
本身空气的不适,再加上这一番话,更是让人由内而外的一阵发抖。
容湛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她比起之前,要消瘦了许多,那张被掩盖在面容之下的真颜应该也是毫无波澜的。
眉宇间的清冷让人心生酸楚,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
如果他答应了黄尚书的请求,接下来他需要接受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妻离子散,半点不为过。
有时候容湛会很认真的在想,他为了这片山河,做出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想到最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步错步步错了,但是,今日,在面对皇陵里的这些先祖,他突然不那么惶恐。
舍得,舍得。他舍了江采,得了江山。
这对作为皇家的他而言,没错,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大错特错。
既然错了,那就要弥补。
许许多多的纷杂思绪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一目了然。
他做错了。所以,要竭尽全力的弥补。
于是,江采便瞳孔放大的看到了一幕。
容湛从她腰间将那针包夺去,从中抽出一根银针,接着,狠狠的往心脏扎去。
习武之人的力气江采不知,但是从银针被肉体吞噬的长度可以看出,针尖绝对碰到了心脏!
脑海中像是被人扔下了一颗炸弹,将她的理智炸的一干二净,身体血液尽数凝固,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许久后,她才红着眼厉喝一声。
“你疯了!”
容湛面色愈发苍白,唇边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抬起手。轻轻放在她的脸颊上,声线沙哑无力:“今日就算你手中拿的是匕首,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刺下去,如果,这能够让你解气的话……”
江采忽的打开他的手,眼底满是怒火:“你想死就死,但是你别带上我一起,这些年来你道德绑架的还不够吗?想要我这后半生愧疚度过?我告诉你,没门!”
她情绪激动,脑海中突然涌上来的关于过去的回忆让她心脏一阵紧缩。
他又在用大义凛然的说辞来绑架她的思想,但是到最后,她始终都是傀儡,被人牵着线。
打着她的名号的他所作下的孽障,却要自己来承受。
凭什么?!
是,她承认她心里还有他,所以,他就要利用这一点,让她一辈子都不好过!
呵,当真是他容湛能做的出来的!
莫名其妙的委屈来的猝不及防,江采绷着脸,眼泪却不断的往下掉。
她这辈子最讨厌眼泪,所以,连同这个时候的自己,也是厌恶极了的!
容湛是没想到,他的话对她的刺激这么大,讶然的同时,心底缓缓蔓延上疼痛。
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都是他的功劳,五年来,他孜孜不倦的消费着她的势力,直到最后树倒猢狲散,他才明白,江采的心正是她那些抱在一起的势力,如今人散,心死。
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想说些什么,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心口上的疼痛麻木的彻底,意识逐渐涣散,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胧月凄厉的叫声。
“方大人!”
江采瞳孔一缩,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便往皇陵外跑。就在她站在洞口的一瞬间,一股温热的血撒到她面上。
隔着一层人皮面具,也能感受到的温度。
江采微张着唇瓣,看着人在自己眼前缓缓倒下。
小宫娥最后的视线里,出现的是江采的身影,她拼尽全身力气:“娘娘,快逃!”
白皙的脖颈上一抹血红分外明显,她倒在地上,眼睛还张望着自己的方向,眼底的担忧还未褪去,就这么永远定格。
一刀毙命,没有半点余地。
江采僵直着身子,半晌没有动静,脸上的血液宛若硫酸一般,烫的她整个人都被疼痛席卷。
“娘娘,您别怨属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怪只怪这两人知道的太多了,您的身份,不能被过多人知晓,如果你继续留在皇上身上的话。”
萧沉的话被她狠狠打断。她猛地冲上前,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恨不得将眼前人撕裂。
“放屁!谁他妈要留下了?!”
江采的头皮被刺的一阵发麻,她猩红着一双眼睛,吼得撕心裂肺。
本来汹涌的眼泪突然被关了阀门一般,再没有半滴。
萧沉单手便能制止住她的攻击,沉稳的面上冷到无情:“娘娘,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他的再一次重复唤醒了江采,她忽的想到什么一般,刷的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皇陵方向。
萧沉在一旁沉声复命:“皇上,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两人处理了。”
里面久久没传来回应,江采嘶吼一声便要冲进去,却被萧沉拦下。
“娘娘,皇上特地吩咐,这两人的尸体可以交由您处理。”
江采几近崩溃,嗓子吼的沙哑:“容湛你给我出来,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你给我出来啊!”
萧沉秉公办事,将江采的前路堵得死死的。不论她拳打脚踢,还是撕咬,依旧半点不松动。
此时此刻,江采终于知道事情的不对劲在哪儿了。
他堂堂一国之尊,知道皇陵出事,身边却不带一人,分明受了重伤,却死活不请太医,偏偏让萧沉带着人去院子捉拿方折。
江采现在只恨,恨自己没有早点看清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借着受伤的名义,将方折与胧月引来,杀人灭口,于是世间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人知道她便是江采。
何其用心良苦!
但是凭什么。他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将她身边的人抹杀。
如若他容湛的心不是石头做的,那他这人便是天生的魔鬼。
哭着,闹着,最后精疲力尽,而皇陵中的人,由始至终没有现身,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肯施舍。
江采只觉得心脏从被扎烂的疼再到麻木,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浑身的力气被人抽走,支撑着的最后一根神经啪的一声崩裂,江采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昏迷后,萧沉的唇角扯出一抹弧度,他将怀里的人抱起,略一纵身,人便腾空而起,几个轻跃,便消失在茫茫树林之中。
而此时的皇陵内,容湛面上不断的沁出冷汗,仍然,在昏睡。
……
江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竟然看到胧月在自己面前死去,鲜血喷洒到她面上,那灼热的触感让正在做梦的她都不免颤栗起来。
这梦太过逼真,以至于疼醒过来。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努力的想着此时所处地方,却是徒劳。
她确信,这地方是她第一次来。
对了。她为何会在这里?
刚一想到这里,头便抑制不住的疼了起来,江采按着太阳穴,忽的,昏迷之前的一幕跳了出来,这一瞬间,她连头疼都忘了。
那不是梦。胧月真的在她面前被夺了性命,还是容湛下的命令。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是你以为做的噩梦只是噩梦,实际上这已经成为现实。
江采捂着胸口,痛的蜷缩在床上。
“容湛,容湛,容湛!”
每一声唤,都是在斩断她对这个男人的情谊,千丝万缕,如同割断自己全身的经脉。
痛彻心扉之后,只余满满的恨意支撑着她残破的灵魂。
报仇,报仇,报仇……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信念,江采面上苍白如白纸般,阳光一照,几乎透明。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的从床上爬起,下床后,才发现自己身子重的很,艰难的坐到桌边,上面留有一封书信。
【阿采,容湛对你如何,相信经过这些天,你也看的一清二楚了,师父念你心念俱损,就不立即带你回山了,你且在外好好散心几日,若是想走了。便去城外竹林,那里的阵法我给换了,它认得你,你去竹林,我会知晓的,介时,我会来接你。】
落款的名字是相问渔。
江采不动声色的将书信叠起来,对着烛火,燃烧成灰。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仿佛盛了一汪死气沉沉的海水,蓝的发黑,让人深陷。
她缓缓抬眸,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界的贩卖声便突兀的闯进耳朵里,一片繁荣景象。
这是帝京。九州最繁盛的帝国,是容湛的国度。
他成了一代明君,她却被历史记载着,乃臭名昭著的妖后。
唇角微微弯起个弧度,笑意凉的心惊,她依靠在窗边,看向皇城的方向,低低出声:“容湛,这天下,你坐拥的可还开心?”
空气中传来风的一声呜咽,已经盛夏,树梢上蝉鸣声不断,世界慢悠悠的。
过往的人们个个面上洋溢着笑容,妖后以除,国泰民安,现在的大宣,正是最鼎盛的阶段。
江采目光由百姓的面上扫过,懒散的压下眼睫,一抹恨意乍现。
受了她的恩惠活着的这些人,如今她若是要了他们的性命,也不算什么吧?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救的人,若是救了一群白眼儿狼,还不如再一并斩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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