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雾蒙蒙的,盛夏里,总是多雨。
瞧见天边的乌云压境,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一层暗色,不难预料到即将会是一场暴风雨。
分明是让人不舒服的天气,容湛瞧着却分外可爱。
唇边的笑意自打知道江采下落后,便一直没下去过,他脚下轻快,随意挑了匹战马,便冲出了皇城。
身后还跟着紧追上来的容骁,马蹄声铮铮。
“二哥!此事还有异样,恐怕多有陷阱啊!”
容骁的声音带着内力传来,容湛动作不停,手中马鞭不断打在骏马身上。
容骁见他半点不在意,愈发焦急。
也是怪自己,在事情还没有确定的时候,就去将这消息告诉他。
分明知道他这个二哥有多在乎那个姑娘,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在他眼里,那都可能是搭建在他与江采之间的桥梁,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自己还这么草率的去和他说这回事,当真是将他往死路上推。
虽然江采就是西凉公主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但是他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忽然间就有了结果。
先前太激动,根本没想这么多,但是后来仔细一思索,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抛出来的线。
然而说的太迟,容湛根本听不进去。
容骁看着那骑着马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人,暗暗叹了口气,紧接着沉下心思,折身回宫。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既然怀疑有人用这一点设下圈套,那便迎上去,将埋伏破了便好。
而这一边,容湛马不停蹄的赶往西凉。天色渐暗,隐约雷鸣。
一路上,尘土飞扬。
马蹄将黄沙卷的漫天飞舞,一阵疾风而过,徒留一道浑浊的灰尘。
从大宣到西凉的路程算不上近,容湛也是不带停留的赶了一天一夜。
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大雨倾盆,好几次险些从山路上滑下去,骏马总共换了两匹,蓑衣换了两身。
大雨一直坚持到次日下午,琥珀色眸子里爬上血丝时,容湛终于来到西凉城门前。
西凉的城门与大宣并无二致,如果不是那雕刻出来的石碑上不是‘大宣’两字的话,还真有一种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的错觉。
他拉起缰绳,停在西凉城门下,抬眸看去。
刚下过去的天空碧蓝如洗,抬眼时,亮的有些刺眼睛,下意识的微微眯眼,城门上一抹绯色便模糊起来。
八个月前,他将她丢在教练场,完全失忆的她,一袭绯衣,端的灵气逼人。
那个时候,她便如同一抹艳阳,直直的照射到心里,此后的多少个日夜里,始终是他世界中的唯一一抹光亮。
但是,终究还是走错了,他一步步将她推向万劫不复。
她恨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长时间没有闭上的眼睛酸的很,就这么抬眼的一小会儿功夫,眼底便湿润一片。
干裂的唇瓣微微蠕动着,他看着城墙上的人,沙哑出声:“阿采……”
嗡——
江采的脑海中像是被人扔了一颗炸弹一般,一阵嗡嗡作响。
“殿下。再忍忍,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耳边是嬷嬷的安抚声,江采眨了眨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揉着发酸的小腿。
方才那是什么感觉?太熟悉了。
师家在被灭门的时候,黄尚书一家被斩首的时候,胧月与方折丧命的时候,她都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回又是什么?
但是似乎她身边也没有可以值得她情绪牵动的人了,大概,是错觉。
江采这么想着,很快的将思绪抛在脑后,接着持续发呆。
昨日是她的洗尘宴,连同成人礼一起举办的,除了‘亲民’一项外,还有‘望城门’。
成年的公主皇子需要在城墙上守上一日一夜,寓意守着西凉的江山。
这是一项极其无聊的活动,江采就这么坐在城墙之上,身后有几个宫人给她撑着华盖。从昨天坐到今天,风雨无阻。
这项活动听起来简单,但是真的做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毕竟,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用眼神怼天怼地怼空气,是个人,耐心都会被消磨殆尽。
江采认为,这个项目根本就是在考验她的定力。
“砰——”
一片寂静之下,忽的一声巨响响起,瞬间将她漫游在外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说着便要起身去城墙边查看,就在她屁股要离开凳子的时候,身后的嬷嬷又一把将她拉住。
“殿下不可,让下人们去查看即可。”
江采只得重新坐了回去,心中糟乱不已。
这份突如其来的躁动不安让她感到诧异,她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都没有产生什么异样的情绪,这个时候是怎么了?
直觉告诉她。刚才那响起的巨响一定有问题,有一种强烈的牵引力,拉着她过去。
但是她不能,城墙边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但是却像隔着百里的鸿沟。
事实上,江采的预感是准确的,那声巨响确实惹出了事端。
城墙之下,容湛看着那只露出来的半截绯色,脚下微微踉跄。
而他原本骑着的战马此时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若不是他方才躲得快,恐怕此时站在这里的,已经是一具死尸。
容湛微微眯眼。将喉咙上涌来的腥甜感给压了下去,他冷冷的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
当里面走出一队戎装加身的军队时,心中还是经不住一沉。
果然被容骁说对了,这里真的有埋伏,而设下这埋伏的人,正是早间失踪的师洵。
对面的人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直直的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脚步徐徐。
“好久不见,皇上。”
依旧是温和的声线,容湛缓缓欠起唇角。
他早知道,这个在师家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明知道是陷阱,还是孤身一人前来,我该说你是深情孤勇,还是愚蠢呢?”
师洵眼底盈满笑意,带着丝丝快感。
容湛对他的嘲讽丝毫不在意,只再次看了一眼城墙上的绯色。沉声道:“若是她知道你在利用她,她会不会觉得,你和我其实是同一类人呢?”
师洵在他话音落地后,眉眼骤然一狠,片刻后,又似忽的想到什么一般。笑开。
“我和你不同,你是她的仇人,而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容湛面色不变,淡淡的道:“哦?是吗,那若是让她知道。师放其实是你所杀,她还会这么一如既往的信任你?”
师洵笑意僵硬在唇角,他目光不复以往的温柔,如蛇一般阴鸷的盯着他。
“一个光明正大的狠,和一个笑着捅刀子的人,你觉得她会偏向哪一个?”容湛不断的戳着他的心窝。
师洵周身气息陡变,凌厉而阴狠,他冷声道:“你不会这么做的,若是让她连最后一丝信任都不能保留,她会崩溃,而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走进痛苦。”
多么狠毒的招数,利用他对江采的疼惜,逼着他闭嘴。
但是,这个招数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容湛轻笑一声,语气平缓:“如果你认为我会替你瞒着,那你就太不了解我容湛了,与其给情敌留退路,不如直接将阿采的后路给断了,她身后是悬崖没关系,还有我能拉她一把。”
见师洵沉默,容湛又道:“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你总是把后路寄托在他人身上,而我。只相信自己。”
师洵始终默不作声,温润如玉的面上根本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只是那紧握的指节处泛白的手掌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薄唇上下扇阖,低而狠戾的两个字蹦了出来:“找死!”
手微微抬起,师洵看着对面的人,将做了一半的动作继续做下去,手臂一百八十度滑下去时,身后的军队瞬间冲了上去。
刀剑相碰的声音,顿时响彻在城门处。
城墙上的江采更坐不住了,她微微踮起屁股,想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事,但刚抬起。又被嬷嬷给按了回去。
“殿下,不可坏了规矩。”
规矩,规矩,她只是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公主而已,怎么就需要这么多规矩?!
心情愈发沉淀不下来,偏偏胸口处还有个像石块的东西堵在那儿,压得她喘不过气。
城墙下杀伐声愈演愈烈,江采的心跳便越来越不稳定。
“阿采!”
忽的,一道穿透了兵器声的声音传来,江采瞬间如同石像一般僵硬。
是幻听吗?一定是幻听吧!
容湛怎么可能会到西凉来?他不可能会来的!
江采心乱如麻,面上血色全无,心里宛若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痒的不行。
终于,预示着‘望城门’结束的钟声响起,江采宛若离了弦的羽箭冲了出去。
城墙之上,她的视野宽阔,一眼便将下面的场景尽收眼底。
这场混乱还没结束,双方人打的不可开交,但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她始终没能找到容湛的身影。
嬷嬷扶着她的胳膊,看了一眼城墙下,轻描淡写的道:“说是有一群土匪不知好歹想闯城门,现在已经被制服了。”
江采神色恍惚,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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