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的可怕之处不是居高临下，而是怀揣乐于助人之心把一个人的窘迫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再回到新城之后，秦歌继续自己的“混生活”。严琛和童珊珊已经定下了结婚的日子，同学聚会的次数更多了，秦歌的日常生活里又多了一项做力所能及的琐事，记下同学们为他们婚礼的即兴想法。

　　其实大多时候的聚会，就是组个局吃个饭，同学之间联络一下感情，他们大多数和严琛的感情都很好，但与秦歌非常一般。秦歌是个懒于经营感情的人，不会主动去和谁热络，即便是高中同学，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以至于每次配合严琛或者童珊珊的邀请参加这种非聚会，秦歌都会觉得有点儿格格不入。在他们谈论，自己的工作、单位和家里关系的时候，秦歌都觉得这是一个别人的聚会，自己只是个局外的看客。

　　毫不避讳的说，秦歌过的很拮据，每次去医院看秦母和老秦的时候，秦歌都觉得自己巨无能。别说给老秦换个好一点儿的病房，即便是给秦母买一件好的衣服都需要考虑半天。但秦歌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尤其对家人。但有一个人很清楚，严琛。

　　“赵行长！”严琛给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同学递了一罐啤酒，“现在生活可滋润了吧？！”

　　那同学抿嘴一笑，些许的尴尬在叫了一声“严校长”之后，荡然无存，“这么快就结婚了，祝贺！祝贺！嫂子真漂亮，你有福气呀！”

　　又是一个同学聚会，秦歌坐在角落里默默吃东西，偶尔谁的声音大了额，会抬头看上一眼。其实，秦歌心里很讨厌这种强凑的聚会，可严琛说她要多和同学联络一下感情，找工作的时候用得上。

　　严琛知道秦歌不喜欢这种自欺欺人的恭维，每次只要秦歌在场也不勉强她刻意和哪个同学说话什么的。大多时候秦歌就坐在最角落里，有时候童珊珊会陪她，大多时候秦歌都把自己当空气。

　　“对了！你们银行不是有信用卡业务要求吗？你看秦歌符合办信用卡的标准吗？”

　　突然被说到，秦歌有些不自然，脸色微窘，抬头看了那个看着似曾相识，但叫不出名字的同学一眼。

　　那个同学瞟了秦歌一眼，“有正式工作吗？”

　　严琛笑笑，“暂时在我这儿帮忙。”

　　“有车子、房子吗？”

　　严琛摇摇头，给那同学夹菜“你看咱们都是老同学，秦歌他爸生病住院，这比较着急用钱，你能帮忙给办一张吗？之后让她慢慢还呗！”

　　“那真不行！我们银行有规定，这办信用卡需要有还款能力，这忙真帮不了！”

　　那同学糗着脸苦笑，一边喝酒一边推辞。这一说不要紧，一桌上七八个同学都看向秦歌，个个眼睛里都带着让秦歌无地自容的审视和居高临下的同情。

　　秦歌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都没想到严琛会当着大家的面这么问，只能尴尬的笑笑，低头选择无视迎面而来的窘境。秦歌夹了一块辣椒放进嘴里，剧烈的辛辣感瞬间蹿遍每个毛孔，忍不住咳嗽起来。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秦歌，你要不要紧？”童珊珊赶紧上前拍拍秦歌的背。

　　“没事儿！没事儿，我出去一下就好！”秦歌摇摇头，忍住被呛出来的泪，快步离开包厢。

　　一股冷风吹过来，几乎是跑着走出饭店的秦歌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就出来了。秦歌忍不住发抖，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油腻腻的饭店，没有一点儿返回去的欲望。秦歌走饭店门口一侧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环抱双臂有些失神的看着这座融不进去的城市。

　　“别人的工作、别人的聚会、别人的同学、别人的关系........什么都是别人的，没有一样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假故乡吧？”秦歌小声自言自语，脸上带着被新城干冷夜风吹过的冰凉。

　　“穿上吧！今晚的同情，你还没吃够？！”

　　香槟色衬衫、豆绿色休闲裤，外套亚麻色中长半休闲西装，有些压低了原本就不高的个头，圆脸浓眉，嘴角自然弯出上扬的弧度，一双世事洞明的眼睛里闪着不可名状的傲气，让秦歌想到一种动物-狮子。

　　“你是......高中同学？”

　　秦歌看着眼前的人，尤其的陌生，如果是同学即便叫不出名字，也该有印象。但眼前这个男人，着实没有一星点儿的记忆。

　　“不是！”那男人看看还在自己手上的外套，再看看秦歌。

　　“哦！不好意思，谢谢你帮我拿衣服！”秦歌赶紧接过，脸上带着些许局促。

　　男人弯了一下唇，权当是礼貌微笑，“我叫陈寒，嗯....陪朋友来的。”

　　秦歌哦了一声，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只能回过头去看向街对面巷子里的灰暗。

　　“其实，你应该出去！”陈寒打破沉默，拿一出一根烟，“介意吗？”

　　秦歌摇摇头。

　　“在这里，你除了同情什么都得不到！”陈寒侧身瞥一眼背后格局狭小、装修拙劣的小饭店，“新城太小了，小到什么都需要论关系，靠运作。而你背后，除了巨额的医药费什么都没有。小城市需要的是人情味，首先你得有人。而北上广深，是钢筋混凝土堆砌的城市，不需要有情，有能力就行。”

　　“是吗？”秦歌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连最简单的信用卡都办不了，你留在这里的意义难道是看着货架上的价签，思虑再三还是不买？”陈寒审视着秦歌，弯在唇角的弧度像询问，又像嘲讽。

　　秦歌不说话，扭头继续看向对面巷子里看似清楚，实际什么都看不到的灰暗。比起刚才，烟圈氤氲的新城夜风似乎没那么冷了。

　　“走了！不见！”

　　陈寒抽完烟，抬脚大步离开，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秦歌抬头看看夜空，既没有西城乌云遮月，不见星辰的阴郁，也没有小时候房顶上的众星捧月，漫天星斗。几颗蒙版的星星，随意的挂在哪里，衬得光秃秃的夜空更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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