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辙叫武阳不要去管他的事,她怎么能做到呢?
从前她不管,是因为无事可管,如今,与苏幕辙的恩,与陆天瑜的怨层层叠叠,怎么可以轻易烟消云散呢?
怎么可能不去......管他呢?
既然苏幕辙知道了,她不再躲避,她望了苏幕辙一眼,眼神无比坚定,她说:“幕辙哥,陆天瑜泄露你的画,害你耗费了一年的心血成为了他人的嫁衣,让你为千夫所指,等我给她教训之后就替你去解决罪魁祸首邓白峰!”
苏幕辙哆嗦着,额上青筋凸起,用不符合他气质的嗓音说:“不是她!”
“苏幕辙!你能不能别这么懦弱!那天我亲眼在楼道里看见她出了你的画室,只有我和她进过你的画室!”
不是她又能是谁呢?谁会忍心伤害一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呢?
她毫不犹豫地关上车窗,踩上油门,飞奔而去。
眼里突然冒出了泪水,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性情中人。她不爱古诗词,突然,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诗句映入脑中,混合着泪水涌了出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不教胡马度阴山。
她在心里说:苏幕辙,我在少年时你为我遮风挡雨,我孑然一身,只求能解你心中抑郁,还你今后荣耀。
就像是老天都在为她开道一般,前方宽阔的大马路上竟然只有一辆车。
她将车速提高,指针转到了八十。
前方是一个公园,如果平常走路去幕辙哥的画室,从公园径直穿过,不过两分钟便可以直接到达目的地。
她直视前方,路旁的树影向后倒去,人行道上走着几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女生。
前方几米处人行横道的树影后,冲出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影,张开双手挡在她的车前。
一眼,只一眼,或许她根本没有看清,脑子已经做出了判断,那是苏幕辙。
已经来不及调转方向,她只能用尽全力踩紧刹车,一秒......两秒,足足两秒车子才停下来,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苏幕辙倒在她的面前。
泪水如决堤之岸涌了出来,她早已失去全身的力气,她看不清路,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凭着感觉跑到地上的人影身边。
血染红了他干净的白衬衫,鲜红一片,触目惊心。武阳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用颤抖的双手拨打着急救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反复地说:“求求你们,快点来,他流了好多血......”
“武阳......”
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她只能哽咽着抱起苏幕辙,武夕跳河那天的感觉再一次袭遍全身,仿佛又要生离死别一般。
“幕辙哥......我错了......医生马上就来了。”
苏幕辙的眼睛微微闭着,嘴里流着鲜血,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此时他还是活着的,但那微微闭着的双眼仿佛他随时就会离开一般,阳光躲进了云层里,一阵并不温和的风吹落了几片枯黄的树叶,落在了距离苏幕辙不远处的地上。
老树掉着残叶,西风伴着鲜血,在萧瑟的隆冬里,在没有残阳的傍晚里,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里,一个曾经温雅如流年的人在这个世界做些最后的告别:“不要......做傻事......”
一双不舍的双眼望着苏幕辙血淋淋的面容,一颗被偏执浸泡了二十几年的心在此时被恐惧击的土崩瓦解,一个孤独的灵魂在疯狂的颤抖。
“对不起,幕辙哥......你要坚持,等医生来,等你好了,我随你怎么打,怎么骂......”
等待救护车的每一分钟都如此的漫长,萧瑟的寒风让人钻心的疼。
苏幕辙的手轻轻的、慢慢的抬了起来,武阳赶紧握住她的手,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希望通过最原始的接触,传给他坚定的力量。
风吹乱她的秀发,刮落她的眼泪,在冷冽的寒风中,苏幕辙轻轻对她说:“不是陆天瑜......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她不服,她与苏幕辙相识多年,他是她依靠,是她在黑暗中生存的唯一光芒,这光芒从来都只照耀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幕辙哥你也要帮着那个女人?”
她用怒气掩盖着无助,用吼叫勾着他的牵挂。如果他还牵挂着她,一定不忍她无依无靠,一定不甘心就此离去。
苏幕辙果真同她说着话,他的声音不再洪亮如初,但他的语调仍然温暖如冬日里暖炉,他说:“我只是......在帮......你啊......”
“谁要你帮了!我不要你帮!”
她宁肯与陆天瑜斗得你死我活,或者被警察抓住,关进暗无天日的牢房,让她伏法认罪,她宁肯自己失去自由或者死于非命,也不愿他帮她。
“武阳......今后......找一个爱你的人,你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要只活在......情爱里。”
他的话因痛苦而断断续续,他的眉因担心而微皱着。
她知道,他一定不放心她。
“你都要死了......我凭什么好好生活?我凭什么再得到别人的爱,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因为这世上,除了苏幕辙,再无人能给她悲欢。
“武阳......你要答应我......”
苏幕辙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期盼的说着:“你答应我......”
她犹豫片刻,这关键的每一分钟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容轻浮,她哽咽着说:“幕辙哥,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幕辙笑了,他微笑着说:“若是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你姑父......不是陆天瑜......是别人......你不要怪她......否则,我死不......瞑目。”
苏幕辙就这样微笑着闭上了双眼,任她怎么喊叫,都无动于衷,好像就此沉寂了一般。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时间都停止了,世界都安静了,武阳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死去。
她总是如此,等到快要失去才会珍惜,等到快要毁灭才会叹息。
远处的救护车亮着灯到来了,她在医院里,诚惶诚恐的望着徐桤安被推进急救室。
她的姑父报了一个老年团,去了北京看天安门。徐桤安忙着和乐帘的婚礼,她们的婚礼定在明天。
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她只能将电话打给她从前的男朋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信赖他,大概秦玦给不了她爱情,但偶尔给了她一点安心吧,她只能求他了。
秦玦陪着她在急救室门口守了一夜,天亮时分,医生从里头出来,一位医生守在门口摇着头对她说,“家属,病人不行了,请尽快进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恰好姑父来电,他连夜回来,已经从机场赶了过来,秦玦下楼去接他。姑父风尘仆仆的走进病房,她稍稍退了出来,将时间留给他们父子做最后的告别。
不久,病房里头响起老年人悲恸的哭声,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武阳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生怕惊扰了死者安息的亡魂,她看到了前不久刚过完六十大寿的并不年迈的姑父,他失去了家中独子,伏在病床上失声痛哭,神情悲切,仿佛一些之间苍老了十岁,如耄耋老人。
秦玦跟在武阳身后,看到显示器上平缓的毫无波动的心电图,他知道,武阳的哥哥走了,他安详的死在了病床上。
武阳出奇的安静,她只紧紧的盯着苏幕辙,想要把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男人拼命的记在心里,因为从此之后,世上再无苏幕辙,她再也看不到苏幕辙的样子了,再也没有处处包容她的人了。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从前她不懂什么叫物是人非,如今她知道今后的每一天,都将是沧桑的岁月,她的心将被囚禁在牢笼里,永远没有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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