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仔之王(大结局)
“小姐, 你怎么不看路呀?”
青年无奈地说道,脸上还挂着关切的神情。
“走神了……对了,你找到工作了吗?”
太宰治的笑容僵了僵, 两手一摊, 语气十分无赖:“本来找到了, 结果因为旷工被开除了呢。”
这句话刚说完,他的胃开始叽里咕噜叫起来。
我:“……”
暂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在脑后,我不解地问他:“镇上工作机会比较少, 你不如去莫斯科看看?”
“这个小镇很特别。”太宰治用类似审视的眼神注视着我,讳莫如深道:“也许我执意留在这里,是要完成一个使命吧。”
他笑了笑, 语气温和:“等我的使命完成,就到消失的时候了。”
奇奇怪怪的人。
我在心里评价道,又对他说:“那您继续忙, 我要回家了。”
“小姐,如果需要谈心, 可以随时找我呦~”
太宰治在我身后热情地喊道。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 差点把叉子塞进鼻孔。
“玛利亚, 怎么了?”妈妈问我。
我没有看发声的人,而是扭头看向果戈里, 结果直直地撞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是不带感情的,像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正在我身上分皮切肉,剖开心脏。
当然,也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明悟和了然。
我移开目光, 若无其事道:“刚刚想事情呢, 没注意。”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饭后我草草洗漱一番后爬上床,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却始终睡不着。
辗转反侧半天,我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去了厨房。
把一堆零食装进袋子里,想了想,我又在袋子里装了一大包暖宝宝。
“真是疯了。”
我小声嘀咕着,拎着袋子拐进之前看到太宰治的那条小巷。
巷子里很黑,看不见任何人影。
“果然已经走了啊。”
也是,这可是冬天,谁会在大半夜蹲冷飕飕的黑巷?
我心说自己真是有病,刚转身要走,冷不防撞上一个人。
那是个俄罗斯壮汉,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汗味和酒气,他眼神迷蒙地看了我一眼,桀桀笑道:“小妞儿,一晚多少卢布?”
“你认错了,我不是站街女郎。”
说完我拔腿就跑,却被壮汉按住肩膀:“你跑什么?老子又不是不给钱。”
啪嗒,袋子掉到地上。
恐慌袭上心头,对方身上让人作呕的体味越靠越近,千钧一发之际,巷子口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
“救——”
我的呼救还没喊出来,就被对方打断。
那人拖着懒洋洋的长音:“抬起右脚,用鞋跟跺他的脚。”
我下意识按照那人说的,狠狠踩下去。
只听醉汉发出一声痛叫,凶性大发地想要扇我的脸。
“偏头,攥住他的手腕,成直角掰向前臂。”
“啊!松手!你他妈——”
“上前一步,左脚膝盖屈曲,上顶。”
我的膝盖撞上醉汉的裆,醉汉惨叫着松开我的肩膀,倒退着弯下腰。
“上前两步,揪住他的头发固定头部,抬膝盖顶他的下巴。”
“绊腿。”
“膝盖顶压住他的背部肩膀,同时将其手臂向后掰,用力。”
……
那个声音的语速越来越快,快到不等我理解,下一步指令就已经出来了。
可神奇的是,明明我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徒手制敌技术,对于所有动作却仿佛谙熟于心,甚至不加思索就能用出来。
我压制住倒地的醉汉,将他的手臂用力一掰,“嘎巴”一声,卸了他的肩关节。
“现在,用你的胳膊肘重击对方的脊椎。”
我抬起手肘,即将凿向醉汉的脊椎上时,猛地停住。
声音的主人从巷口走进来,月光落在他身上,黑卷发,长风衣,意味不明的幽深眼眸。
他的肩膀上还蹲着我捡到的鹦鹉。
“怎么不继续做下去?”
太宰治语气极为认真地问道。
我抿了抿唇,语气笃定:“最后那下攻击,他会死。”
“哦?”他拖着长声:“你怎么知道他会死?”
话毕,他又露出那种讳莫如深的表情:“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搏击术,不是吗?”
我茫然地从醉汉肩膀上撤下膝盖,站直身,挠了挠头:“是啊,我明明第一次做这种……”
“哇,你是来给我送这个的吗?!”
太宰忽然大叫一声,打断我的思绪,他扑到袋子面前:“有面包,香肠,薯片……竟然还有酒?!”
他抬起那颗几乎快要扎进袋子里的毛茸茸脑袋,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小姐,你也太贴心了吧!”
“这没什么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举手之劳而已。”
太宰治蹲在塑料袋前掏啊掏,掏出一包薯片:“为了感谢小姐的慷慨,我决定请小姐吃薯片。”
“……这本来就是我带来的薯片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地就跟随着对方的节奏走,最后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到我家房顶上。
在他身旁落座的时候,我忽然做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动作。
我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对方的衣兜,仿佛要找什么东西。
猛地反应过来,我立刻缩回手:“啊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总之对不起!”
太宰治愣了愣,轻眨了下眼,极淡的笑意从映着清亮雪色的眼眸中迅速划过。
他一字一顿:“小姐,你到底是谁,又把我当成了谁?”
我微微睁大眼睛。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我当然是玛利亚·德米特里耶……”
我忽然停住话音,猝然意识到之前忽略的一切。
有个和我相同的声音在不断在我耳边重复:“我是高穗由果。”
高穗由果是谁?
我问她。
她没有回应我,只是不停地重复:“我是高穗由果。”
“你是谁?”
我又问了一遍。
她仍然在重复:“我是高穗由果。”
“我是谁?”我茫然地捂着脸:“高穗由果……是谁?”
“是我吗?”
……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玛利亚!”
远方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隔壁院子里,陀思妥耶夫斯基正仰头看向我。
他幽紫色的眼眸泛着冷质的光,嗓音与冬夜的森寒相融。
“这么晚,你们在房顶做什么?”
太宰治站起身,慢悠悠地开口,居高临下道:“月色这么好,当然要聊聊人生了。”
趁着陀思同学被拖住,登徒子飞落到我肩膀上,用和太宰治一样的声线问道:“你是玛利亚,还是高穗由果?”
等等,我为什么知道这只鹦鹉叫登徒子?
为什么……因为她本来就是我的鸟!
我摇了摇发晕的头,忽然一声子弹破空之声,我身边的“太宰治”中弹了。
“太……呃??!”
出乎我的意料,他并没有倒下,而是像万千只蝴蝶般散开又重组。
他重组为一行字:
【你是谁?】
我眨了眨眼睛,决定皮一下。
“我是高穗柠檬。”
仿佛RPG游戏通关的音乐声响起,一阵叮叮咚咚后,那行字迹又变了:
【恭喜你解开本书的谜题,水果家族又添一员猛将!】
……这也行?!
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这本书一定被太宰换过。
我扭头看向隔壁院子的费奥多尔,他举枪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微微怔愣的模样。
“猜猜看,是你先出去,还是我先出去?”
我朝费奥多尔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忽然跳下房顶,劈手夺枪,对他按下扳机。
他安静地垂着手,不动也不说话,仿佛放弃了抵抗。
砰地一声,伴随着枪响,眼前有一道耀眼的光芒炸开,挡住了子弹。
我被温暖的光芒包裹住,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滴答,滴答。
时钟秒针转动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白色光芒渐渐变得柔和,我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空间我是认识的。
刚刚发现自己是异能者时,我也来过这里。
带着绒线帽的小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巨大的钟表前,她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可爱,身体却是半通明的,很快就要消散的模样。
我走过去蹲下身,朝她笑了笑:“总算见到你啦,曾经的我。”
她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我:“你好,现在的我……”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这样说不对,我只是你在玛利亚时期残留的一抹名为‘不甘’的意识,是第一周目的记忆和影子,并不能称为‘过去的你’。”
“就算只是一抹影子,你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啊。”
我略带感慨地说道。
小姑娘的表情顿时有些委屈。
“我又没有完整的灵魂,在现实中根本没办法占据你的身体太长时间,就算放着我不管也不会有问题的。”
“短时间也不行。”
我语气十分认真地和她掰扯:“万一你出来的时候我正和人开车呢?司机算你还是算我?”
“……都是一个人,有必要分这么清吗?”
“刚刚说‘我不是过去的你,我只是影子’的人是谁?”
小姑娘哑口无言。
半晌,她叹了口气:“哎呀算了,我又说不过你。”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告诉我怎样才算世界彻底融合?”
“等我从你身上剥离后,这个世界不再有我这个扭曲时空的存在干扰,就能彻底融合了。”
“那你怎么办?剥离后你应该会消散吧?”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向身后的钟表。
透过半透明的钟表,能看到书里面的场景——夜色中的玛利亚福利院正在沉睡,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几分钟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就留在书里吧。”小姑娘语气有些怅惘:“虽然是假的,但这里有我向往的一切。”
“决定好了吗?我已经破解了谜题,等我们这些‘书外人’离开后这本书就关闭了,再也没有人能进去。”
顿了顿,我轻声说:“书里也没有你的费佳。”
小姑娘抿了抿唇。
“如果有机会,请替我跟他转达一声‘谢谢’。”
“谢谢他为我编织的这场梦,我很喜欢,尽管他们都是假的。”
她闭上了眼睛,身影越来越淡。
“也谢谢他把我创造出来后,将人性给了我,却将神性留给了自己。”
·
玛利亚的意识消失后,我离开那个空间,再次回到书中。
费奥多尔已经不见了,不知是离开了书,还是躲到了其他地方。
清亮的鸟鸣越空而来,登徒子嘴里衔着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偷的糖,它飞过来,把糖放进我手心。
传声器里,是太宰带着笑意的声音:“他衣兜里不会有糖的,我这里才有。”
“连自己的醋都吃……”
我吐槽了一句,抓住登徒子。
又是一阵光芒把我们吞没,排斥力不断推挤着我和登徒子,最后掉入一片灰土徜徉的废墟。
废墟看着并不陌生。
“这是……小镇上的教堂?”
周围有很多俄罗斯警察正在清扫现场,我还看到梅诗金公爵正拿着对讲机吩咐什么。
“这怎么搞的?”我捡起手边的书走到梅诗金公爵身边,不解问道:“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刚刚「天人五衰」的果戈里和西格玛从书中出来,想要把书抢走,我们跟他们打了一架。”
这位精干的克格勃瞥了我一眼:“也不知道你在磨蹭什么,半天没出来。”
我打量着塌陷的地基和断瓦残垣,讪讪道:“战争挺激烈啊。”
说完,就把署名为“爱伦·坡”的书递给梅诗金公爵:“既然费奥多尔还没出来,就把它交给你们吧。”
梅诗金公爵接过书,浅色的眼珠不错目地盯着我,好似在评估什么。
“还没跟你正式自我介绍过,我是克格勃的特工。”他朝我伸出手:“高穗小姐,你有兴趣来我们克格勃工作吗?”
我苦笑着摆手:“继续做二五仔吗?还是算了吧。”
男人朝我眨了眨眼睛:“如果改变主意,欢迎随时联系我。”
我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又问他:“你看见太宰了吗?”
“他应该在外面。”
“谢谢。”
我刚抬脚走了几步,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一个接一下,新消息差点把手机卡爆屏。
【只要工作不死,就往死里工作:高穗,该回来继续上班了吧?】
【军中盲犬:缺人,赶紧归队!】
【黑猫警长:我觉得你和公安相性不错,要不要继续做我的协助人,甜点永久免费。】
【夏目先生:‘书’的定位已经成功转移,我跟政府说一声,给你申请特等功。】
【杨桃妹妹:姐,公司需要你,你啥时候回来啊呜呜呜!】
【秃头森老贼:港黑诚聘人才,待遇从优,高穗小姐有意向吗?】
……
大家这么想我吗?
二五仔当到这个份上,姑且可以称得上“王”了吧?
【叮——世界融合程度100%】
【宿主的愿望如今已经全部完成,到了小七说再见的时候了。】
我愣了一下。
“你也要走了吗?”
心里有点难过,我叹口气,道:“你陪了我这么久,这一走还挺舍不得的。”
【我……我会努力升级的,有机会就回来看望宿主!】
说这句话的时候,系统带上了几分哭腔。
“那你要保重啊。”
我轻声说道。
系统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履行自己最后的职责:
【恭喜宿主,任务“二五仔之王”圆满完成。】
【现在启动系统脱离程序……10%……20%……100%……程序启动完毕。】
【祝愿今后的未来能够如你所愿,高穗由果,再见。】
直到电子音彻底消失,我试探着开口:
“系统,你还在吗?”
“小七?”
“只会生发的傻逼系统?”
我抿了抿唇,小声说:“……我也会想你的。”
没有听到任何应答声。
原来它真的走了。
人生短暂也漫长,我们曾和很多人并肩而行,也擦肩而过。
也许未来我们都会重聚,当然也可能不会。
于是我只能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期待。
站在原地呆立良久,我最后摇摇头,掏出手机一个个回复信息。
【安吾先生,抱歉,我要辞职。】
【条野,你是不是嫌头发多?】
【警察叔叔,我的恋人可不是国家啊。】
【不要特等功,给我一个“二五仔之王”的奖状就行。】
【公司你看着弄吧,我要过养老生活!】
【滚!!!】
……
拒绝了所有的工作招揽和荣誉加身,我忽然感觉到浑身轻松,仿佛走过山长水远,途中艰难险阻不一而足,如今终于可以卸下肩上重任,抖落一身风尘仆仆,没有遗憾地对所有人说:接下来这个世界交给你们。
属于我的冒险,至此结束。
我关闭手机,脚步轻快地踏着满是裂纹的石砖走出教堂。
出去的时候刚好逆光,微风拂过,晴空疏朗。
有人坐在倒塌的雕塑上,微微仰着头,出神地遥望着远方的松雪和山谷,眉眼间落满辉光。
听到脚步声,他倏地回过身,而后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
无名指的白猫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笑着朝他飞奔而去。
【the end】
※※※※※※※※※※※※※※※※※※※※
2020年09月19日留
番外
「过去篇·覆雪」
新年前夜。
下了整整一天雪,小镇通往莫斯科的路被厚重的雪层覆盖。
发动机被冻,破旧的日产面包车停靠在森林边缘,司机下车检查了好半天,最后狠狠拍了下后车盖,骂了一句脏话。
“下车吧,车开不动了。”
司机绕到前面,拍了拍车窗。
“我家就在附近的村子,你们是去村里呆一晚,还是走着去莫斯科?”
黑发紫眸,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看向窗外,眉微蹙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去莫斯科。”
“森林不大,走上半小时穿过森林,就能看见国道,那里可以搭到车。”
司机扔下这句话,也再管两人死活,直接扔下车朝森林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费佳费佳,我们要走路了吗?”
女孩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困倦。
“这是显而易见的,玛利亚。”
少年语气清淡地回复道,抱着女孩下了车。
“好冷。”
被棉衣裹成球的小女孩担心地看了一眼镜子里圆圆的自己,又偏头看了看略显单薄的少年:“我把外衣给你吧,反正我再冷也不会生病。”
说着,就要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对方。
“不用。”
她的手被少年按住。
“我不冷。”
车上没开暖气,少年抿了抿冻得发白的唇,把衣服重新给女孩裹上。
“更何况你的衣服我也穿不下。”
“……也是哦。”
女孩咕哝了一句。
两个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咯吱咯吱地踩着雪走入森林。
风哭号着穿过林子,如同万千游魂和声惨叫,玛利亚害怕地握紧少年的手,和他靠得近了一些。
走了十多分钟的时候,他们在林子里看到一只被猛兽利齿咬断脖颈又开膛破肚的狐狸。
这只被曝尸荒野的狐狸身体残缺了一部分,五脏六腑都被冻上冰碴。
玛利亚打了个寒颤。
“费佳。”她拉了拉少年的袖子:“我觉得我也死在了这里,内脏也被冻上了。”
她揉了揉肚子,面带不解:“为什么我有种我是它的感觉?”
“这叫共情。”
少年语气平淡,缓缓道来:“能够理解他人的情感,感知别人的的苦难,这就是共情。”
“那费佳也会‘共情’吗?”
少年沉默好半天,最后避而不答:“我如今思考的只有一件事:这个地方显然有野兽出没,我们怎样才能避开它,安全抵达国道。”
女孩的头顶落下一只手:“我们两个人,能共情的有你就够了。”
——我们两个人,能XX的有你就够了。
这个句式总是出现在两人的对话中。
仿佛费奥多尔正在自己身上剥离出什么东西,然后把它们一股脑的塞给这个女孩子。
玛利亚紧紧地握住少年的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和以往相同的话:
“嗯,有些东西我们两个人有一个人拥有就够了,因为我会一直一直陪着费佳的。”
通过辨认野兽留下的痕迹,费奥多尔判断出这只野兽是熊,并成功避开了它。
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玛利亚踩在覆盖着雪的石头上,滑了一跤,好半天没爬起来。
还不等她说什么,少年背对着她蹲下身:“累了?”
女孩自然而然地趴到少年背上,打了个呵欠:“费佳,我好喜欢你呀~”
说完这句话,她就在少年的背上睡了过去。
少年站在原地,回头望了一眼狐狸尸体所在的方向,最终又把头扭了回去。
后背上暖呼呼的重量提醒他,还得继续走下去。
夜漫漫,雪漫漫,路也漫漫。
他踏上国道,朝莫斯科的方向慢慢地走,等待着或许能搭上两人的汽车。
也等待着奔赴两人未知却又既定的结局。
“对不起。”
不知道是谁的微弱嗓音在东欧平原干冷的空气中渐渐消散。
“刚刚骗你了,我也很冷。”
“像五脏六腑被冰冻住的冷。”
「过去篇·破晓」
“嘭!”
厕所门被人从外面锁上。
一门之隔传来嘻嘻哈哈的嘲笑声。
“那个东欧杂种会不会留在这里过夜?”
“听说晚上学校的厕所会闹鬼哈哈哈!”
第三个声音有些担忧:“你们说,黄濑君万一……”
“嗐,黄濑君根本不喜欢她。”
那个领头的女生不屑一顾道:“我都跟他们同班同学打听过了,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黄濑君选了大冒险,要求他跟最漂亮的女生告白,没想到那个东欧杂种还真硬扒上黄濑君了。”
“可真不要脸!”
“谁说不是呢。”
……
声音渐传渐远。
上身只穿了内衣的高穗由果蜷缩在水池边瑟瑟发抖,滴滴答答的水顺着头发和手臂往下流。
窗外天色越来越黑,她从手臂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抹了抹脸上的水。
然后,从裙子腰带处掏出偷藏起来的手机。
她给黄濑打了个电话。
如果对方能接电话,给她送件衣服就好了。
除了黄濑,她也找不到能求助的人。
电话里的忙音响了很久,很久。
始终没有人接。
高穗由果沉默地看着重新黑屏的手机,耳边环绕着那几个女生临走时候的话。
——“黄濑君根本不喜欢她。”
是啊,黄濑君根本不喜欢我。
少女重新把头埋在膝盖上,窗外,落日余晖最后的光热也离开了她。
良久,她重新抬起头,微红的眼睛再次落到手机上。
她打通了班主任的电话号码。
“老师,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少女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我不小心被关进五楼女厕所了,您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抿了抿唇,她小声说:“如果能顺便带件外套,就更好了。”
电话对面的女老师沉默片刻,显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选择不闻不问。
日本私立学校的老师,基本不会管校园霸凌,甚至还有不少老师认为,“霸凌”是为了让学生们提前适应社会。
“我已经离开学校了,不过办公室有其他女老师在,我帮你问问。”
“好,谢谢老师,麻烦您了。”
班主任没有再打电话来,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高穗由果听到厕所外传来脚步声。
她刚想喊“老师我在这里”,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平底皮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啪哒啪嗒”声仿佛催命的鼓点。
她迅速反应过来,下意识奔到厕所门前,在里面将门反锁。
下一秒,外面的锁被拧开,那人却没能如想象般推开门。
门被敲响。
“高穗同学,我帮你带了干衣服。”
是男人的声音。
那个眼神儿色眯眯、对她一直不怀好意地那须岛老师!
高穗由果蹲下身,后背死死地顶住厕所门。
外面,男老师的话音还在继续:
“高穗同学,你老师来电话说你被关在了厕所里,现在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在。”
“可怜的小姑娘,是被同学欺负了吗?别害怕,我来帮你了,把门打开吧。”
高穗由果捂住嘴,一言不发。
“高穗同学,老师原本都要下班了,知道你的事后特意跑过来帮你,你这么冷漠地对待老师,老师都要伤心死了。”
半天不见厕所里的人回应,男人加大锤门的力度,甚至开始用脚踹。
“高穗由果,开门!!”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
……
少女单薄的身体随着门的震动微微发起颤。
她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下来,却一动都不敢动。
好在学校厕所的门很结实,男人没有踹开,只能放弃。
“既然喜欢呆在厕所,那就不要出来了。”
那个畜生冷笑道:“学校的厕所晚上会闹鬼哦。”
皮鞋踏在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高穗由果的身体从门上滑下。
她捂着脸,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放声大哭。
任何哭泣声最终都会渐渐消散。
夜幕降临,借着月光,少女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
她自嘲道:“跟鬼一样。”
十二点到了。
“祝我生日快乐。”
她哑着声说着,慢慢走到厕所窗前,爬上窗台,神情恍惚地看着楼下的水泥路。
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死吧。
高穗由果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如果能成为学校厕所里的鬼,倒也不错。”
就在要跳下去的前一刻,她忽然又睁开眼睛。
“不行。”她对自己说:“现在还不行。”
瞧瞧现在自己的样子,衣不蔽体,头发湿淋淋的打着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从这里跳下去,明天早上她会被发现,而后所有人都会记住她现在的模样。
“至死也要漂漂亮亮的,连尸体也不要给他们留下。”
她轻声的、一字一顿说道:“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她打了报警电话,最后被警察姐姐救出了女厕所。
每个校园传说里,似乎都有厕所闹鬼的故事。
但是高穗由果知道,海常高中的厕所,并不会闹鬼。
太阳升起前的凌晨最黑暗。
而人心比鬼还要可怕。
「现在篇·天光」
毕业季。
海常高中,校门口布告栏。
“快看开榜了……卧槽不可能吧?!3班那个高穗由果考上东大了?!”
“她开挂了吧?我记得她以前成绩一般的啊。”
“她不是休了两年学嘛,应该是去了补习班吧?”
“那家补习班这么牛逼?我复读一年也报那个补习班,会不会也能考上东大?”
男生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身后传来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男友补习班,你值得拥有。”
我干巴巴地说道。
男生猛地转过头,差点把脖子扭伤。
“高高高穗?!!”
这一声嚎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我捂着脸,哀叹一声:“同学,你就不能小点声吗?而且我叫高穗,不叫高高高穗。”
这下子又被一群人围住了。
我只是来取毕业证和录取通知书而已,结果走到哪里被围观到哪里,半个多小时了还没走出校园。
这不,呼啦啦又围上一群人。
“高穗你怎么考得?太厉害了吧!”
我:“不是我厉害,是补习班厉害……”
“高穗,你上的是东大哪个专业?”
我:“电子情报工学。”
“哇,你以后工作肯定能选择政府或者大企业吧?”
我:“并不。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那高穗是打算自己当老板?以后开公司记得提携一些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我:“我只想做混吃等死的咸鱼。”
“高穗同学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
类似的问题,已经有不下一百个人问过我了。
好不容易离开学校,等在校外的太宰正倚着校园外的银杏树,低头刷着手机。
“家里洗发水没有了。”
我语气随意地说道。
“柜子里还有一箱。”
“咦?!”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还有一箱吗?!”
“上次去超市屯了一车,你忘记了吗?”
……
我们从高穗家搬回了之前住的居民区,我也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打麻将、做料理、侍弄花草的老年退休生活。
当然也没忘记高考复习。
从俄罗斯回来后,经过种田长官的推荐,太宰进了武装侦探社,并顺利通过考核成为正式成员。不过在成为武侦社员之前,我们先去了一趟区役所,修改了户籍。
也没什么烛光晚宴或者浪漫求婚,只是在阳光很好的一天,我跟他说:“我要去区役所,你去不去?”
正趴在床上、一起跟我刷剧吃零食的太宰眨了眨眼睛,迅速爬起来。
“哦,那就走吧。”
他拨了拨前额的刘海,若无其事道。
我还想再看太宰的表情,他却把头扭了过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我猜他可能是害羞了。
对于“结婚”这种事,对于我们的影响微乎其微,生活该怎样还是怎样。
其实太宰之前有句话是对的——爱人、或者说夫妻这样的关系,对我们来说,重量都过于单薄。
重要的从来不是身份,而是,我们在一起这件事。
“为了庆祝你考上东大,侦探社今天有聚餐。”
顿了顿,太宰看向我:“好像说要吃火锅。”
“啊对,差点忘记了!”我拍了一下额头:“那我们得先去一趟超市购买食材。”
值得一提的是,离开超市后,我们在路边遇到了中也先生。
他似乎喝醉了,眼神涣散、神情恍惚地坐在机车上,正给交警打电话。
“喂,我要自首我酒驾!哈?谁跟你开玩笑了,我真的酒驾了,快来抓我呀!!!”
我:“……”
太宰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多嚣张的黑手党啊,酒驾就算了,还挑衅警察。”
我:“不,他大概真的觉得酒驾不对吧。”
等我们抵达侦探社后,先一步进门的太宰就被国木田揪住衣领扯了进去。
“你这个混蛋又跑到哪去了,一大堆文书工作都扔给我是什么意思?!”
“哎呀,能者多劳嘛国木田君,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太宰惯有的油腔滑调传出侦探社的大门。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对我的信赖,啊?!!!!!”
“也不用特别谢谢我,今天的火锅就由你来做吧~”
“咳咳!”
我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国木田的拳头差一点揍上太宰那张英俊的脸时,身体一震,猛地扭头:“师姐?!你这么早就来了?”
“我也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我露出完美的笑容:“特步啊,快接一下我手里的东西,好沉呢。”
“是独步。”懂事听话的小师弟立刻扔下太宰,跑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购物袋。
“对了,给师姐介绍一下,您应该还没见过太宰,他是侦探社的新员工。“
我:“……”
对了,我还没跟侦探社的大家说我和太宰的关系。
其实我是想找个大家都在的场合说的,就比如今天。
“太宰,这位是社长的大弟子,我的师姐。”
太宰立刻窜了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摇啊摇,眼里全都是兴味的光芒。
“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太宰治,师姐你好漂亮啊,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殉情?”
我:“……”
国木田一把扯住太宰的后衣领,把他拖去厨房。
“我师姐你就不要想了,她都六十多岁了,孙子可能都有你这么大了。”
我:“……”
太宰还在那里添乱:“太好了,我就好这一口!请务必让我和师姐谈一场忘年恋……唔噗!!!”
厨房传来了太宰的挨揍声。
我:“……”
要不然我还是别说了,就让误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吧。
虽然不是故意隐瞒,但有的人还是早早发现了真相。
晚上涮火锅的时候,江户川乱步看到我和太宰手指上的戒指,又划过我绑着绑带的左手腕,眯起眼睛了然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把盘子里的冻豆腐放进锅里,看见乱步忽然停下筷子,疑惑地问了句:“你怎么不吃了。”
“哦,我饱了。”
乱步随手抓起一包零食,又把自己其余的零食锁进保险柜里。
“又没人抢你的零食,为什么要锁起来?”
乱步拖着高深莫测的长音:“谁知道呢?”
我:“???”
另外一边,与谢野医生也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看我,又看看给我夹菜、仿佛正在献殷勤的太宰。
“高穗,你手上的戒指……和太宰是一套吧?”
“哦,这个吗?”我若无其事地举起手:“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子啦。”
“啪嗒!”
国木田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他睁大了眼睛。
他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
他石化了。
我单手掩唇轻咳两声,用手用力揽过太宰的脖子。
太宰的脑袋被按到我的肩膀上,他靠着我肩膀眨巴眨巴眼。
更像老年富婆和小白脸了……
“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不过保留了各自的姓氏。”
顿了顿,我小声说:“太宰和高穗这两个姓都挺好听的,如果以后有孩子,他或者她喜欢姓什么,我们不会干涉。”
石化好半天,国木田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师姐,您知道太宰治是什么样的人吧。”
他的态度十分严肃,导致我的语气也严肃起来:“我知道。”
“这是出于您自我意志的决定吗?”
“当然。”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师姐,我站在你这边。”
国木田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板着脸对太宰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那个,特步啊,差不多就得了啊。”
我怀疑太宰又要挨一顿揍。
“放心师姐,我心里有数。”
都不反驳自己是独步了,你心里真的有数吗?!!!!
我刚想跟过去说点什么,师父也放下了筷子,叫住我:“跟我去一趟我的办公室。”
我给了太宰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颠颠地跟着师父去了他的办公室。
“那个……师父,我也不是故意瞒着,就是觉得自己现在虽然心理年龄比较大,但生理年龄还小——”
话没说完,就见师父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打包好的长方形礼品盒。
“送你的,新婚快乐。”
我张了张嘴,良久,小声说:“师父,你早就知道了?”
“太宰在成为正式社员后,就告诉我了。”
我摸了摸鼻子:“原来他说了啊。”
想了想,我又问:“师父,他怎么跟你说的?”
话音刚落,我师父的面瘫脸更瘫了:“他说,他的清白被你夺走了,要你负责。”
师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又加了句:“高穗,好好负起责任来,知道吗?”
我:“……”
希望国木田揍得再狠一点。
师父清了清嗓子:“打开礼品盒看一看。”
我拆开盒子,发现又是一副字——
【家和万事兴!】
“遇事记得以理服人。”
顿了顿,师父说:“家庭和睦很重要,能吵架尽量别动手。”
我:“……”
我刚想争辩一句“您把我当什么人了”,师父桌上的固定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福泽谕吉——!!!”
猎犬队长福地樱痴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出。
“救命啊!好烫!要死人了!!!”
除了福地樱痴的大嗓门,还有水花迸溅的声音,和末广铁肠淡淡的嗓音:“您以后还瞎特么打赌吗?”
“不打了不打了!快让我出去要熟了啊啊啊!福泽,都怪你那个好徒弟——”
师父一脸淡定地合上了电话。
我眨了眨眼睛:“呃,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他们可能在闹着玩。”
师父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一脸郑重道:“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你的出生可能跟福地樱痴有关系。”
我愣了愣:“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调查了一下你父母和「天人五衰」的关系,联系过俄罗斯那边,找到一件我们大家都忽略的事——在你出生前,德米特里耶夫曾经在家里招待过一个人。根据目击者的回忆,那人的特征和福地樱痴有些相似。”
我皱了皱眉,忽然想起来高穗育江说过的话。
——“……他说想要孩子之前,有位访客登门,他却把我支出去,甚至连客人的脸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德米特里耶夫已经死了,高穗育江又被抹除了记忆,那天的访客到底是不是福地樱痴,已经没办法确认了。”
我抿了抿唇:“师父,他是您的友人,您相信他吗?”
师父沉默片刻,略微颔首:“我相信。”
“您如果相信他,那我也愿意相信。”我笑了笑,说:“那就这样吧,我就不再探究什么真相了。”
“还有一件事,刚刚得到的消息,魔人费奥多尔逃狱了,逃走前还潜入克格勃,偷走了爱伦·坡的那本书。”
“玛利亚残留的意识留在那本书里了。”
我摇了摇头:“拿走那本书也没有用,他进不去了。”
正说着,我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那是一个匿名邮件,邮件里只有一张图片。
深紫的纯色背景上,画着一只没有五官的……米老鼠?
图片下还有一行字——
【Look out cause here I come.】
小心,我将卷土重来。
我嗤笑一声,把对方的邮箱拉黑了。
无论当年的访客是不是福地樱痴,无论他和「天人五衰」有什么样的关联,无论我的出生还包含什么隐情,无论费奥多尔会不会回来,这些都不重要。
世界没那么脆弱,很多奔跑于风中的人都在保护它。
我离开师父的办公室,意外地发现侦探社变成了群魔乱舞现场。
国木田点着脚尖,抱着衣架跳芭蕾:“跳舞!谈恋爱不如跳舞!”
与谢野笑得像反派,拿着电锯解剖沙发靠垫,弄得屋子里全都是鸡毛:“小老弟,你怎么都不哭呢,这不行啊——”
我一脸懵逼,扭头看向抱着一袋零食躲得远远的、一边吃一边看热闹的江户川乱步。
“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喝假酒了?”
“因为那个豆腐啊。”
乱步眯起眼,笑得有点狡诈:“忘了吗?之前国木田吃了一半,剩下的冻在冰箱里了,刚刚你把冻豆腐倒进火锅里了。”
一道黑影落在我身上。
“啊,七彩草履虫!!!”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太宰忽然扑到我身上:“由果果快来看,这里有一只超大的七彩草履虫!”
他整个人都缠在了我身上,四肢死死地扒住我。
“太宰治你给我松手,好重!!!”
我挣扎起来。
“咦,七彩草履虫还会说话?”
说着,太宰治缠得更紧了:“不行,不能让你跑了,由果果还没看到呢!”
我:“……”
对不起,七彩草履虫就是你的由果果。
“救……救救我……”
我努力朝正“吧唧吧唧”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伸出手。
只见乱步往嘴里塞了根薯条,好整以暇道:“你刚刚提前离席了,吃得少,可能会晚一点发作……啊,现在应该要开始了。”
乱步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仿佛隔着深海。
我的身体发飘,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又增添许许多多色彩。
还、好挺好看的?
希望侦探社别被我炸了。
我无力地在心里说着,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在风中奔跑前,要先变成疯子。
「未来篇·耀阳」
横滨,港黑大楼附近。
女孩跟着一个人走入超市。
那人是个相貌十分出色的青年,睫毛很长,眼神略带忧郁,偶尔脸上会浮现出若隐若现、勉强算是有的笑容。
他高而瘦,身着做工考究的黑色外套和皮靴,那是连欧洲的王侯贵族都会羡慕的最高极品,脖子上挂着象征着黑手党的红围巾,绷带缠绕在左侧头部,遮挡住眼睛。
趁着男人在挑选物品,女孩随手在货架上拿了瓶西柚果汁,走到收银台,交过钱后借了一根记号笔。
她在瓶身上画了个笑脸,想了想,又认认真真地在笑脸旁边画了个小心心。
“能拜托您一会儿把这瓶果汁给一个人吗?”顿了顿,女孩继续说:“他穿着黑衣服,戴红围巾,裹着绷带,长得很好看,总之一眼就能认出来。”
收银员意外地看了眼女孩。
她是个长得相当漂亮的混血女孩,银发红眸,长卷发一半披着,一半被半透明的丝带编成很有气质的欧式复古编发。
是个只能在童话故事里看到的、仿若仙女般的女孩。
此时仙女双手合十,朝他wink了一下,用不太熟练、仿佛刚刚学会的日语说:
“拜托,我正在追他。”
把他追到手。
然后,杀了他那个戴颈圈的“上司”。
·
未来刚刚开始。
这座城市的风,永不停歇。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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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15日留
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打上完结后,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写到二十万的时候我就天天想完结,没想到最后我竟然写了六十万,这是我第一次写了这么长的文。
从去年十二月到现在九月份,这本书经历也是蛮坎坷,前期修文,后期考试请假,难为大家一直没有离开,还曾一度把我送上金榜,这是我第一次上金榜,谢谢你们。
当然这本书并不完美,还是有一些遗憾、或者说我自身的问题存在。
我想写出让人又哭又笑的故事,也一直在思考怎样才能把沙雕和走心融合在一起,目前看来小目标也算达成,但无论是笑点还是哭点,我在看来都差了点意思,这是想象和笔落实处的差距,没办法做到更好,是笔力不足的问题。
关于股的问题,最初开坑时的构想是每支股都能独立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一点比较勉强,太宰中也线相对完整,黄濑条野陀线有残缺,果戈里线几乎被我砍没了,因为随着故事发展不太合适安排果戈里进去。
当然这也是我自己没安排好的问题,在前期写大纲时就没能理清思路。
总之是完结了,我可以歇一阵再考虑新的征程。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我会继续努力写出好的故事,我们未来再见。
如果喜欢这本书,麻烦给个五星好评,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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