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简单整理一下,孟染带着黎想,
朝着镇子东边的路口走去,天光熹微,
夜风透凉,只有两个沉默不语的人的脚步声。
约莫走了二十分钟的路程,黎想看到一片枣树林里黑惘惘的一团,
他上前拉开罩在上面的一块油布,
一辆进口路虎露出它的大屁股。
黎想检查了车况,又将四个轮胎查看了一番,
除了落灰太厚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他招呼孟染上车,油箱也是满的,
当下点火给油,引擎轰然作响,车子在死寂般的黎明中离开云来镇。
很快,小镇就渐渐在隐约中消失在后视镜里,
孟染十分精神,对车子十分感兴趣,
看着黎想在并不明亮的环山路上,
将车开的飞快,他眼里满是惊喜羡慕之色。
边远的地区,车流量本就极少,
此刻,晨曦的微光将高原地带的轮廓勾勒的如梦如幻,
只见远处过起伏过塌陷的线条流畅又空灵,
他们顺着高山的脊背,穿行在茫茫草原上,
即将把黑夜甩在身后,奔向光明。
大概到正午时分,孟染被一道高原地带矬眼的光线叫醒,
他对汽车的兴趣,最终还是没抵挡住疲乏的引诱,
一觉睡起来,太阳就已经挂在头顶,
他揉一揉眼睛,看到黎想怔愣了片刻,
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感叹一下,
一切都发生在昨天,可是恍然如隔世般遥远,
他望着盘旋曲折的山道沉默不语,
一动不动,灵魂仿佛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黎想扫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只继续专心致志地打方向盘,换挡、踩离合。
车厢内一直沉寂无言,只有天光在车顶不断变换角度,
虽然只有一百多公里,却足足走了四五个钟头,
车子爬上山头的平台上,黎想将车停了下来,
他眺望远方,给胡立拨了一个电话,
根据胡立给的地图信息,他们已经接近淆山,
可是这一路荒无人烟,打听消息根本无从说起,
他心里虽然沉定,但带着孟染,想到白亦,更加不安。
可是电话拨过去,并没有被接通,
一个标准又冷漠的女声独白着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他呼吸一口,将手机装回口袋,
孟染已经从树丛里方便回来。
两人再次出发,却是截然不同的状态,
黎想心里有事,始终一脸冷淡,
再加上山路上长途跋涉,最近又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的情绪和疲乏不是那么容易不表现出来,
尤其是在此刻叽叽咋咋的不合时宜的孟染身旁,
他许是睡饱了起来,精神状态很不错,
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满是和父母重逢的愿景,
不停的问黎想他们多久到,到了之后该怎么办,
找到了人是回到云来镇还是去别的地方,
诸如此类的问题,黎想感觉脑门心有些发麻,
可是他并不过分冷淡于孟染,因为他只是个孩子,
他的这种行为,他又何尝不懂,
他希望他的人生轨迹不会永远在这样一个闭塞的,
甚至有些变态的群山之间被消磨,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希望他找到父母后可以有新的生活,
加之他自己也有些困乏,也是为了调节长途驾驶的无聊,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孟染时而无聊,
时而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更多的,
慢慢的他们聊到最多的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看法,
孟染漆黑又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满是对外面的世界的憧憬,
连眼神都闪着光,慢慢的两人又变得熟络起来,
黎想跟他叮嘱了一些自我保护的方法,
以及,遇到突发事件时,他们各自的行动计划。
大约聊了半个钟头,车子开始走下坡路,
这条路顺着悬崖修建,下面竟然是蜿蜒的金沙江,
黎想又看了一眼地图,才发现他们其实一直是在绕着江水前行,
只不过水系流域地形复杂,在经过云来镇以后,
绕了一个大圈,他们最终殊途同归,相遇在此处了。
孟染经过昨天的落水事件,似乎还没从哪个阴影里走出来,
他靠在椅背握着安全带,眼睛闭的有些深,
但是黎想顾不得他,因为此处的路,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必须十二万分的小心。
车子眼见就要来到山脚,在离河床最近的一段,
黎想一转弯,就看到前方用防爆栅栏挡住的后面走风坡,
一排青灰色的砖瓦房在蓝天之下,怒涛之畔,
若不是防爆栅栏前,两辆迷彩山地越野车前站立着的几个武装的男人,
黎想都差点以为这里是某几户人家的住处,
武装男人一共有三个,一个瘦小,两个壮实,
戴一顶帽子,却被高原的风吹的棱角分明,
五官的线条冷硬,没有一丝柔和之感。
来人发现他们,很快又其中的一个壮实男人抬起一只手,
做出一个的动作示意他们停下车子。
黎想放慢了速度,一只脚搭在油门上,
跟孟染说一句话,让他不要紧张,
但他的眼神已经从对方行走时看出不下四只枪装备在他们身上。
这地方山高路远,没有任何路面标示出此处是什么地方,
可是黎想却隐约觉得,淆山已经到了。
果然,孟染肯定的告诉他,这里就是淆山的第一道门禁。
硬拼他们不占优势,黎想在靠近那个壮汉身边时,踩下了刹车。
他将车窗全部摇下,那男人探头进来,
眼神逡巡在车里一圈,道:“谁家的?后备箱打开。”
那眼神审度萧杀,黎想却面无表情,并没有按他要求打开后备箱。
他按照心里提前计划的说辞缓缓回答:
“港城叔公底下小九,从云来客栈过来。”
他不多说,同样在说话间用眼神判断昨晚的事,这些人是什么反应。
车窗外的人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有意义的表情,
另外两人还配合着在车子一周绕着圈,
车窗外的壮汉琢磨一秒他的话,对着他的同伴到:“港城来的。”
只见他的同伴对着手里的仪器说了几句什么,
车窗外的壮汉还在等待他打开后备箱,
他的同伴却忽然冲着他招一下手,
黎想明白那个手势是放行的意思,
看来叔公的影响力,依然如他年轻时候一般无二。
他不知道如果他搬出自己的名字,
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却在车子开出去后,
孟染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瘫软在靠背上,
他后来才知道,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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