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隔壁还有个剧组。”工作人员给她说：“那个剧组可是大制作，大家都比较想进吧。”

　　点点头，林霜降把号码牌递给了许暖阳，呆在旁边再没有说话。

　　身边的人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年轻的张扬，每个人都跟许暖阳不一样。

　　不是说颜值不够好，大家都颜值很好。林霜降觉得有许暖阳在，他们欠缺一点可以抓住人眼球的东西。而许暖阳不一样，许暖阳有这种能力。

　　想着她转头看着许暖阳笑了笑。她其实是不知道这个场景需要说怎样的话。

　　别紧张？放轻松？……看起来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索性什么都不说，就安静的呆在旁边，摆弄自己的相机。镜头追着许暖阳，偶尔咔嚓一下。这才是自己适合做的事情。

　　看着林霜降的镜头，纵使周围人来人往，许暖阳也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感，那些来之前的忐忑似乎一瞬间被风带走了。

　　可能自己的确是在这个镜头里的。许暖阳想。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是青春剧的玛丽苏校草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尝试着开了口。

　　“谢谢你。”许暖阳感谢的很真挚。能从眼角眉梢，还有嘴巴扬起的弧度看出来。

　　时间好像停止了，又好像没有停止。好像过了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很久。

　　“10号，许暖阳。”

　　许暖阳站起来朝林霜降点了点头，后者说了一句“加油”，然后对着这样的许暖阳咔嚓一下。

　　笑了笑，许暖阳看起来很自信的走了进去。

　　其实不是这样的。林霜降想。她还是有好多话想说一下的。想问你准备的怎么样，想问有没有练习，想问有没有信心。但是仿佛又都不能问。

　　许暖阳出来的时候也是带着笑的。跟进去的时候的笑容仿佛是一样的，又仿佛不太一样。

　　“回去么？”林霜降问。

　　“嗯。等通知。”

　　“那……怎么样啊？”

　　“还、行、吧。我也不确定。”

　　“嗯。没关系的，只是一场面试而已。成功失败都是个经验嘛。你们系里的老师肯定会经常推荐这种机会给你们啦，下次再抓紧就好了。何况，谁知道过没过呢。突然进入落选者的安慰也是很奇怪。”

　　彼时的许暖阳可能打扮的太潮，看起来有些年长，亦或者是初见时候那边《演员的自我修养》太过于印象深刻，此时的林霜降一直坚定的认为许暖阳是在影视学院读表演系的学生。

　　她甚至忘了两个人有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过交流。也没有想起过许暖阳好像一直没有正面承认或者否定过这个问题。

　　可是许暖阳知道这是个误会。许暖阳也一句话没有说。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可能年龄真的不是什么问题？毕竟林霜降还自动把他对号入座。

　　可如果不是问题，自己为何又开不了口说，你误会了，我其实只是在影视学院附中读高二。

　　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许暖阳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开口：“那天的拍照……还有今天……都很谢谢你。”

　　对面的人说的有些吞吞吐吐，林霜降不经意间瞥了瞥眉，然后才绽开一个微笑，对他说：“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反而是对面的人异常坚持，拉住了林霜降的袖子，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说：“那……那我请你吃饭吧，好吗？”

　　认真的看着对面人黑色的瞳子，像一汪黑色的海，什么都看不清，却格外的吸引人，林霜降笑着跟他说：“若你很坚持的话，那可以。”

　　欣喜的点了点头，许暖阳说：“一定要的。”

　　便笑着看着他，带着宠溺，带着纵容：“那想请我吃什么？”

　　“这种事情应该你决定的呀！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哪怕山珍海味、满汉全席？”林霜降笑着打趣他。

　　对面的人怔了怔，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着他，林霜降却突然充满了欣喜。

　　最后两个人一起去吃林霜降喜欢的火锅。她一度觉得，火锅是一种可以升华秋冬的神物。

　　她喜欢重庆风味的牛油火锅，沾着油碟，一入口，又麻又辣，一下子就能把被秋冬折腾的身躯温暖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严寒需要被温暖。

　　可许暖阳其实不喜欢火锅。

　　也不是不喜欢火锅。他只是不喜欢麻辣。又麻又辣，一下子可以把眼泪刺激出来，一下子又可以让整个人冒汗到停不下来，仿佛不是一种美食享受，反而是一种犯错惩罚。

　　跟那些不太熟的人，许暖阳一向是拒绝麻辣的，一口都不愿意沾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好面子，他也不例外，总觉得吃辣之后的自己，仿佛很损自己的面子。

　　可是林霜降喜欢，所以最后还是去了。许暖阳想着自己的确是需要舍命陪君子的。

　　虽说是舍命陪君子，可林霜降还是体贴的从同伴的表情看到了不喜的征兆。她体贴的点了鸳鸯锅，点了微辣：“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太喜欢辣。为什么不说出来？”

　　“看你挺想吃的。”许暖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把头发说。

　　“可是你不想呀。”

　　“我没关系的，我可以陪你吃。”

　　“你看，你要是不说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如果让你不开心，你在心里默默给我打了×我也不知道。”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愿意陪你，舍命陪君子。”

　　林霜降看着许暖阳笑，明媚的如三春桃花开。

　　最后许暖阳还是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晚餐。

　　他尝试了很多辣锅的食物。

　　他甚至觉得还不错。

　　以后可以继续尝试尝试，许暖阳想。

　　--

　　回的宿舍时候，柳甜甜顺便给林霜降说，许暖阳的面试过了。

　　林霜降反而觉得舒了一口气。虽然她对许暖阳有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但是结果真的出来，跟她盲目的相信，还是天差地别的。

　　有许暖阳戏份的时候已经11月份了，B市很萧索的一个季节，树叶会开始枯黄，然后掉光。也会有北边来的寒风，很冷。

　　林霜降去探班的时候，已经要进入12月了，许暖阳穿着土里土气的高中校服，远远看去就是一个高中生。

　　这点来说许暖阳做的很好。起码他从外形上就很贴合角色，不会有强行扮嫩的感觉。

　　那时候林霜降还是一头乌黑长发，齐刘海，看起来也没有很成熟。她还不习惯化一个精致的妆，大部分时候素面朝天。背着一个双肩包，肩膀上还挎着佳能的无敌兔相机，这个相机搭配了一个红圈镜头。

　　等她蹦蹦跳跳从远处跑到片场的时候，今天的戏份已经开使拍摄了。

　　这个电影叫《初恋时代》。名字青春，讲的大概是一群人关于初恋的青春回忆。

　　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个电影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情，从名字大致也可以猜到一些。关于什么青涩的、纯真的爱情之类的。

　　那天已经进行到了许暖阳演的男配角和柳甜甜演的女配角唯一的亲密戏。说是亲密戏，也不过是两个高中生小孩，在图书馆里排排坐，塞着同一个mp3的耳机，听同一首歌。

　　林霜降来的时候，许暖阳已经和柳甜甜在场景里面排排坐了。耳朵里塞着同一副耳机，两个人都假装自己沉浸在书本里面，周围的氛围却有着淡淡的甜。

　　柳甜甜看着书，沉着，安静。阳光在她身上打出一层朦胧的光晕。她也穿着校服，专心致志。

　　许暖阳也塞着另一只耳机，看看书，偶尔又偷偷看看柳甜甜，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眼前就是他喜欢的女孩，那种感觉。

　　她觉得他俩演的很好，浑然天成，就是两个纯真的高中生，在那里偷偷的绽放自己的心房。

　　工作人员还在周围忙碌，林霜降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可以允许拍照的场景，就随意的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看他俩的拍戏体验。

　　她还是很惊讶于见到这么与众不同的柳甜甜。柳甜甜本人其实经常会给人一种甜蜜蜜娇滴滴的错觉。所以理所当然的，林霜降可能也对这个姑娘有些小看。

　　原来在她喜欢的领域里，她是这个样子啊。

　　当然最惊奇的还是许暖阳的表现。林霜降之前是对许暖阳有一种盲目的，不知从何开始的信心。而他的表现担当的起她的信心。他就是故事里的那个男孩，小心翼翼的喜欢着旁边的女孩。他的眼神炙热，他的表情藏不住他的情愫。看似小心翼翼，其实又很明目张胆。

　　毕竟是那个年纪的喜欢。

　　那么小心翼翼，又那么明目张胆。

　　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呢？林霜降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那个班级，那个大家都沉浸在学习里，很少有人会理会她的地方。

　　听说他们都后来还有联系。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她是例外的。看似在班级里面，实则不在。

　　如果她的生活是一出偶像剧，那个年代，应该要出现一个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孩。

　　可惜她等了三年，什么也没有。

　　最后高考用一个惨烈决绝的方式告诉她，你看，你的生活就是这样。

　　所以林霜降也不知道，这种喜欢的因子，是不是存在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20岁的林霜降碰到了许暖阳，而他像一个温暖的小太阳。

　　林霜降看着许暖阳在笑，她也不知道这种开心的感觉来自哪里。总归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或许喜欢的因子就在这个时候发芽也不一定。

　　在第一次见到许暖阳的那个午后，便悄悄生根了吧。

　　一场戏结束，导演喊了卡。许暖阳便径直朝着林霜降走了过来，嘴角带着按捺不住的笑意。

　　就像是那个从戏里走出来的男孩。那个小心翼翼，却又明目张胆的男孩。

　　“你过来了呀。”许暖阳主动跟她说。

　　“嗯。你表现很好。”

　　“真的？”

　　“对啊。有大红大紫的天分。”

　　“借你吉言？”

　　林霜降递了瓶水给许暖阳。他接过去拧了开，直接坐在了林霜降旁边。

　　“还以为你会早点来探班呢。”

　　“这个剧组也不是那么好来的吧？”

　　“嗯哼。”

　　“好吧，我最近的确是有些忙。”

　　“在忙什么?”

　　“我啊，拍片，拍片，拍片。”

　　许暖阳再没说话，两个人就在那里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许久，林霜降举起相机，对准许暖阳，咔嚓一下。

　　“可能构图光线都不是很好。不过这是我第一次来给你探班嘛，还是有拍下来纪念的必要的。”

　　“哈哈哈，这么意义深厚啊？”

　　“当然了！我可能要看着一个巨星冉冉升起了。”

　　“那……需不需要我给你签个名？”

　　“等着我把照片洗出来，我要你签一打给我。苟富贵……”

　　“就拉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我给你说，这是我第一次拍戏。”

　　“嗯？”

　　“出道作品。”

　　“之前没有客串过么？”

　　“嗯。”

　　“你们表演系的小孩不都大一开始就不停的客串了么？”

　　“额、这可能是一些误解？”

　　“也对。不了解这个专业，就是很容易会有误解。是我讲的不对。”

　　两个人没再讲话，安静的坐了一会儿。

　　柳甜甜原本是看到了林霜降想要过来跟她讲话，看到了旁边的许暖阳，以及看起来聊得很开心的他俩，反而犹豫了片刻没有过来。

　　很快又开始了别的场景的拍摄。林霜降感觉剧组里的事情看起来都好新奇。虽然勉勉强强这跟她也算得上是同行。

　　后来她举起相机拿眼神示意管理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可以拍照，但是不能开闪光灯。

　　就好像是找到了事情做。安静的拍了照片。

　　她想着，第一次拍戏啊，出道作品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她突然就想拍一套关于少年第一次拍戏的写真。杀青之后送给他。听起来就很有纪念意义的样子。

　　后来的林霜降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要去探班。

　　虽然是柳甜甜的室友，虽然和许暖阳认识，却也仿佛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而且那些天，分明也有别的兼职可以做。商拍的价格已经变成了400块一小时，对于渴望金钱独立的她来说还是意味着很多。当时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到手的小钱钱不要，反而要去看许暖阳和柳甜甜演小情侣。

　　事后柳甜甜回去的时候，果然因此调笑了她。

　　“我拍戏这么久，好不容易来探班，还全程眼神锁定许暖阳。就是这样，biubiu，只有许暖阳，跟我没有我。”

　　“哪有啦！”

　　“哪没有哦！哼，林霜降我跟你讲，你这个行为就叫做，重色轻友。”

　　“哦.O.O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霜降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哼哼。”

　　是的，就是重色轻友。

　　许暖阳站的地方，就是她的焦点。

　　她会有意识无意识的，眼神，思维，情绪，全部跟着这个人走。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行星，只想要围绕着这颗恒星运转。

　　而许暖阳就是这颗恒星。

　　“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甜甜。”

　　“嗯？什么？”

　　“许暖阳。他对我好像不一样了。”

　　“他不是本来就不一样的么？”

　　对啊，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承认一见钟情，或者承认因为颜值一见钟情，又没有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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