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心口,那里有方铭离别时送她的星星项链,那是她从不离身的宝贝。项链与皮肤紧密相贴,早已被她的体温温热。
在希望的印象中除了她的亲人和最熟悉的两个人——方铭与沈君外,再没有哪个男生牵过她的手,就连触碰一下都难。今天,希望被一个陌生人牵着手,而且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希望感到十分别扭。但是他的邀请是那么真诚,况且她已经被他拉到了舞池中央,此时如果拂袖而去似乎有失礼貌,那么她只好勉强跟他走几步吧,用事实证明她的确不善跳舞,也许她就可以被释放归队了。
“很简单,你只要听着鼓点,慢慢走路就行。没事的,我带你。”说着,男子把希望的左手搁在自己的肩头,手心里始终攥着她的右手。他帮她摆好女步的姿式后,随意地把手轻揽于她纤细的腰间。希望的身子立刻向后一退,他又微微前倾,抓住了她,说:“别紧张。谢谢学妹的帮忙,以后你们系里任何活动我都会积极支持的。”
支好舞架子,脚步便启动了。希望被动地跟他走了两步,很快她踩到他的脚,他似乎并不觉得疼,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希望却倍感沮丧,连连道歉,又要打退堂鼓。
“哎,学妹,别走!没关系,我们再试一次吧。那,听好音乐,退右脚,跟着我,走……就这样,好,别低头看脚,那样不好看,像支黄瓜架子。看着我!”男子不容分说操控着希望的动作。希望觉得自己此时肯定像只动作生硬的木偶。如果不是看在同是本校学生,如果这人不是诚心邀请,又是一心为系里争荣的心态可以理解,她早就想离开此人离开此地了。
希望这才依言抬头看他,他高自己半个头,双眉浓密,眼睛大得有点离谱,总觉得像个铃铛瞪着看人,但目光倒还柔和,看上去像个朴实的农家小伙儿。
不知是因为离得太近,还是灯光耀眼,希望总觉得他专注的目光里透着异样。希望倍觉尴尬,又垂下了头。刚一低头,她忽然想起他说这样子像黄瓜架子,便将头转向别处。他们的身边时常有其他舞者穿梭,但是他控制得非常好,从来没与他人碰撞擦边。
“学妹是第一次跳舞吧?”男子问她。
“对,看样子你常跳?”
“嗯,大一的时候经常跳。那时候不会就很想学会,学校里只要一开舞会,我就跟同学来。今年不常来了,因为在学生会工作,有的时候会比较忙。但是今天一定要跳,这是我们系组织的。”
“哦……”希望又踩到他的脚,“对不起,我真不会跳,老是踩你的脚。”
“没事没事,其实,你现在比刚才好多了,你比我学得快多了,再跳几曲,你肯定能跳得非常好。女孩子学这个就是快。”
他们又跳起来。与其说是继续跳舞,倒不如说是继续跟着节奏慢走起来。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这个疑问在希望的心头盘旋几次后,终于着陆。
男子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令人突然联想到非洲人,黝黑的皮肤衬得他的牙齿和眼白在这样的场合里格外乍眼。“呵,这话应该我来说好些,不过,好像都是男生追女生的开场白哟。”
他竟然调侃?他们这才刚见面不久,连认识都不算。
希望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不理他,又看向别处。她的室友们已经不坐在原处了,她们都去哪儿了?噢,有的也在跳舞。这种舞的确不难,会的人很多。谁不会走路呢?舞池里的人似乎一下子多起来了。
男子微笑地注视她,又是那样毫无遮拦的专注,令希望非常不舒服,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此曲快快结束吧,好让她快快解脱吧!
“其实,我们见过。但是,你真的想不起来我们在哪儿见过?”他面带笑容,凝视希望。
希望转过脸来,迎上他炯炯的目光,再次认真打量他,随后摇摇头。
“哦,”一丝淡淡的不易觉察的失望掠过他的眼睛,仅一瞬间,他又提起精神道:“8月28日下午四点,我接待完一批新生后想去校外找点吃的。因为工作我没来得及吃午饭,那时候开晚饭的时间还不到。后来,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本校的新生,她在大街上不管不顾地……”他说到这儿,停下来看看希望,几秒钟后,又说:“——大哭!那么多人都好奇地看她,她就好像没看见,只顾自己在那儿边走边哭,所以我好心上去劝她,结果……”他边讲边留心观察希望的表情,看着一张俊容由平心静听变成恍然大悟,再立刻变成一副窘窘的可爱相。她咬着下嘴唇,别过脸,那神情多像一个娇羞的小女孩儿急于躲进大人的身后寻求庇护。
她立即挣脱他的手转身要走。
他马上拉住她,道:“别走啊!把人丢在舞池里很不礼貌。”
“你这样非抓着我跳舞就很礼貌吗?”他听出来,她这是又生气了。看来,这是一个易怒的姑娘。可是,她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对不起,你千万别误会,我绝没有取笑你的意思。真的没想到你还在生气。但你不觉得我很冤枉吗?我真的弄不明白,我怎么就好心好意反倒老惹你生气了?”他浓眉紧皱,模样仍旧诚恳。
希望侧头想想,的确是自己那天心情不好,莫名其妙地把这人当了出气筒。她脚步稍一迟疑,立刻又被他摆好了交际舞的姿式。
“要是那天,或者刚才哪句话我说错了,惹你生气了,我道歉。说实话,不管是那天还是今天,我都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反倒觉得,你很像我们家的小老妹儿,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从来不管在哪儿。”他继续说道。
虽然希望不大相信他说的话,但是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哦,你妹妹多大?”
“十二。”
希望听妈妈说过,她出生时正赶上计划生育,以后一家只允许生一个孩子了,超生是要被罚款的。“这么小?你家肯定挨罚了吧?”
“我们家在农村,一家让生两个。其实我们村儿有的人家不管什么规定不规定的,生仨的、四儿的也是有的,多数是为生男孩。哦,跟你说了这么多,还没请教芳名呢?”
希望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文绉绉的词语问她的名字。说实话,她不喜欢和他聊天,总觉得他和她讲话有时在故意一本正经,过于强迫自己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发音,这倒给她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郝希望”,她顺口回答。
“好名字,是哪几个字?”他竟刨根问底起来。
“郝就是姓郝的郝,希望就是,充满希望的希望。”
“哦,寓意真好!那你读什么专业?”
“计算机。”
“计算机,好哇!这两年这个专业很火的。那你在计算机系哪个班?”
希望早已答得不耐烦了,心里嘀咕着:干什么?查户口啊?问得这么详细。哎呀,这音乐怎么这么长?怎么还不结束哇!以后,打死我也再不来参加什么舞会了,简直是受罪。
可是,希望不好再对这个倒霉蛋发脾气了。出于礼貌,她还是一一回答。
没过几天,希望就在心里大呼后悔当初过于实在老实,回答问题太过详尽。因为自那以后,这个杨大利便常常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来找她。
杨大利的脾气似乎很好,不论希望怎么拒绝他,他都是一脸标志性憨笑,好像并不放在心上。而且他的性格里似乎具有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仿佛他越是被拒绝,下次他就越是主动出击,简直越挫越勇了。直到有一天,某个人突然出现时,杨大利的这种锲而不舍之势才被迫终止。
当希望工作以后,多了一些阅历,她才发觉原来几乎所有的男生在追女生时,脾气都是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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