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自尊那么强的人，不应该暴揍席宸一顿，然后再狠狠甩我几个耳光，骂我戋人，这才是一个正常男人抓住出轨的妻子所应该有的反应吧。

　　可……

　　脑子里全是“离婚”，以至于我没去想那么多。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的动作很慢，一来我舍不得离开，二来，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应该拿的。

　　衣橱里华丽奢贵的衣服，有的连吊牌还没来得及拆，全都是那个男人送给我的，而我自己的衣服，仅仅需要半个行李箱就可以全部装完。

　　我最终还是只拿了自己的东西，江暮升送我的鞋子、包包、手表……

　　原封不动放在了原处。

　　结婚戒指我拿走了，那日男人将戒指戴在我无名指上时，凶巴巴又恶狠狠的表情依旧清晰，“郁向晚，这戒指戴上了就不能摘了，若是被我发现你不戴着，你就死定了！”

　　我摩挲着戒指，除了结婚证，这便是这一年婚姻的唯一证明。

　　因为我们没有办过婚礼，也没有拍过婚纱照……

　　母亲的小木马我一直放在床头，现在，也应该带走了……

　　凝视着那张大床，软绵绵的，无比舒服柔软，将近三百六十个日夜，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两个人的温度，两个人的呼吸，两个人的拌嘴调侃……洁白的羽绒枕头，沾了一根墨黑色的寸发。

　　我将那根头发捏在手心里，突然间，泪流满面。

　　终于到了该走的时候，为什么我会这么这么的难过。

　　痛不欲生。

　　“收拾好了么？”

　　冷冰冰的嗓音骤然响彻在身后，我打了个哆嗦，赶忙抹了把眼泪，快速地将箱子拉上，声音闷闷的，“嗯，收拾好了。”

　　“夫妻一场，我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这套房子和郁宅，你自己选一个吧。”

　　“我选郁宅。”

　　“好……”

　　简单的对话，我和江暮升之间，已经有什么在悄然改变了。

　　我选择郁宅，因为我怕自己呆在这个房子里，会被回忆憋死。再者，这套房子我一分钱没出，理应是属于这个男人的。

　　“过几日会有人把离婚协议书送去，到时候你只要在上面签字就可以了。”

　　他的嗓音出了奇的冷漠陌生，就连离婚协议书都要别人去送，他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吗？

　　也就是说，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对吧。

　　“……”我用力咬了下唇，没有说话。

　　签了离婚协议书，就真的是离婚了，再无关系，永无瓜葛了……

　　“江暮升！”

　　在男人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然后猛地从地上爬起，两条胳膊伸过去，从身后搂住了他结实的腰腹。

　　明显能够感觉到，男人身躯一震。

　　眼泪顺着面颊滴滴滑落，我将脸贴在男人后背上，头发散下来，我用近乎乞求的嗓音哽颤道：“江暮升……我不想离婚……能不能不离婚……”

　　明明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要争取一次。

　　因为直到这个男人决绝转身的那一刻，我才发现，离开他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而对他的爱，想要割舍，想要抽身而退，太难了，太难了……

　　男人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没有回头，嗓音像是沁在寒冰之中，“第一，我不爱你，第二，你背叛了我，所以你觉得，咱俩还有在一起的必要？”

　　我松了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自嘲地勾起嘴角，是啊郁向晚，他说的没错，你还有什么脸继续留在这做江太太？

　　不管怎么说，江暮升已经认定了我背叛了他，在他心里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只凭这一点，除非他主动联系我，不然我以后不会主动联系他了……

　　就这样，我被狼狈甩出门外，男人眼中再无半点柔情：“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再一次滚了。

　　蓦然想起了徐志摩的那首《再别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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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着行李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周围来往的人频频侧目瞧我，而我，已经麻木了，心，冻住结冰了。

　　在这一刻，好像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我从未觉得这般孤冷、无助、茫然而不知所措。

　　曾经被谢芷兰母女赶出了家门，我虽愤怒，虽失意，却不曾灰心丧气。

　　那个时候总觉得日子还有希望，只要乐观地活下去，生活不会那么糟糕。

　　可为什么，被江暮升赶出来之后，我生平第一次竟然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了……

　　周围越是喧闹嘈杂，我越是觉得悲恸难受，心口闷闷的难受。

　　以至于连红绿灯都没看，我就那般自顾自从马路中央横穿了过去……

　　“滴！”

　　“滴！”

　　汽车的鸣笛声不绝于耳。

　　司机的谩骂声一波盖过一波，“你这女人不要命了？！”

　　“哪里来的脑残？”

　　“想死滚一边去死去！”

　　自始至终，我的眼睛都是空洞木讷，没有焦距。

　　直到一束强光骤然间照了过来，我看过去，下意识捂住眼睛，在这一刻，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也是这般刺眼的强光，而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位憨厚朴实的司机正在和我攀谈。

　　他说他的女儿和我一般大，上初三。

　　他说今天晚上要回家吃饺子，大儿子回来了。

　　他说他老婆这几天感冒了，他等会要去药房买药。

　　然后……

　　一辆货车直直撞了过来。

　　一阵噼里啪啦，是玻璃破碎的声响，天翻地覆……

　　我的头像是撞在了什么上面，很痛，鲜红的血顺着额角缓缓流出……

　　隐约间，我看到一个慌忙失措的人影下车查看，那人是——

　　那天在路上看见的，和席宸说话的那个男人！

　　是他！

　　“滴——！”

　　同样的大货车，一边拉着长笛一边朝我这边急速驶来，倏然，一股力量将我直接拽了过去。

　　“你不要命了！”

　　我惊魂未定，伏在男人肩头喘着粗气。

　　眼睛渐渐汇集了光亮，抬眼，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陆志樾。

　　陆志樾将我拉到了马路对面，眉头紧紧皱着，“全国每天大约有两万多人离婚，你不就是那两万分之一么，至于为了这么点事，想死？！”

　　我讶异，张了张嘴，“你……你怎么知道我离婚了？”

　　陆志樾一愣，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异样的精光。

　　“你拖着行李箱，我八成就猜到了。”

　　我没多问，笑容苦涩，“其实我没想死，只是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愣住了。”

　　那算是恢复一部分的记忆了吧……

　　那场车祸，那个男人……

　　对了，还有那个和蔼的司机又怎样了呢？

　　我应该是在那场车祸中失的忆才对。

　　陆志樾叹了口气，“所以你现在有地方住？”

　　“嗯，住在原来的老房子。”

　　“那好，我送你过去吧。”

　　“谢谢你送我。”

　　到了房子门口，我冲着陆志樾僵硬地勾了嘴角，因为实在笑不出来。

　　陆志樾：“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改天吧，我今天累了，想好好休息。”

　　“也好，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偌大的房子鸦雀无声，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进了玄关，扑面而来的灰尘气息，带着陌生的冷清。

　　我暗暗叹气：这地方好久没人住了，我得自己打扫一下才行。

　　将箱子放好，门铃响了，透过猫眼看去，竟然是张嫂和孙钱钱。

　　我狐疑：这两个人怎么过来了？而且还是一齐过来。

　　打开门，孙钱钱就一把熊抱住我，我还没哭，她倒是比我哭得还凶，“向晚，你怎么这么傻啊，呜呜呜……”

　　“呃……”

　　我疑惑地看看孙钱钱，又看看张嫂。

　　张嫂解释，“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了孙小姐，我便同孙小姐说了夫人和江先生的事情。”

　　“那张嫂你怎么会过来？”

　　张嫂抿唇，“夫人，我是专门来照顾你的。”

　　闻言，我勾唇冷笑，“都离婚了，江暮升他让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不夫人，是我自己要过来的，跟先生无关，因为这段时间照顾夫人，我早就把夫人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舍不得夫人，我就过来了。”

　　我还是有几分怀疑。

　　倒不是说怀疑张嫂对我的好，只是，张嫂照顾江暮升多年，她对江暮升的感情应该远远大于对我的才对。

　　我抿嘴，“张嫂，你要知道，我可没钱付你工资啊。”

　　“没事的夫人，江先生先前付给我的工资已经足够我花的了。”

　　孙钱钱戳了戳我的脸，“哎哎，你说你，怎么就离婚了？那公司你还去吗？”

　　“不去了，”我摇头，笑容苦涩，“过几天我就给苏姐递辞职信。”

　　“向晚啊，你和江总到底怎么了，好端端为什么突然离婚了？能告诉我吗？”

　　一旁的张嫂轻笑，很识趣地道：“夫人，那我去整理一下房间，你和孙小姐好好聊聊吧。”

　　当天晚上，我喝了好几瓶香槟，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同孙钱钱大吐苦水。

　　孙钱钱哭得特别凶，“好啊，没想到席宸竟然是那种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算是看错他了！”

　　“向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要不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我看陆志樾挺不错的，虽然没江总和席宸有钱，但人长得帅气，关键是踏实。”

　　我摆了摆手，皱着眉头，“不管、不管，结婚离婚什么的最麻烦了，谈恋爱也烦，都烦，都没意思，一个人多好，自由自在的。”

　　“向晚，你喝醉了。”

　　“没，我没喝醉啊！”我冲着孙钱钱咧着嘴笑，证明自己没喝醉，“我要是喝醉了，我就不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嗝，也不会听见你说话了。”

　　“可是钱钱，怎么办……”

　　不想流眼泪，最后我还是流眼泪了，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重重地捶打了两下，“痛！这个地方，真的好痛，像是要裂开然后碎掉似的，你体会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过吗？”

　　孙钱钱直叹气，问我，“你还忘不掉江总吧？”

　　眼泪疯了一般流出我的眼眶，“我还爱着他啊，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忘掉？可钱钱，我无法呆在他身边了，我也没脸呆在他身边……”

　　“他以后会娶别的女人，会对别的女人笑，会跟别的女人做，呼，只是想想，我就痛不欲生。”

　　一杯酒猛地灌了进去。

　　辛辣，甘洌。

　　灼烧的喉咙有火在烧。

　　我听到孙钱钱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向晚，你就放心吧，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的。”

　　我不言，只是笑，“好了，咱今天不提那些破事了，喝酒喝酒。”

　　“好，不醉不归，反正今晚我住你这了。”

　　“行啊，你睡我都没事。”

　　借着酒精的劲儿，我什么话都敢说。

　　“钱钱，先提前祝你和梁皓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你也祝福我吧，来，喝酒，庆祝我单身啦！”

　　*

　　宿醉的下场就是第二天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孙钱钱吐槽我，“你酒量这么差，竟然还喝了三瓶香槟！”

　　我已经没力气回孙钱钱的话了，吐完之后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睛一闭，“记得上次吐得这么难受，是自己怀孕。”

　　孙钱钱身子一僵，“对啊向晚！你还怀着孕呢！你还喝酒？”

　　我翻了个身去，淡淡地说，“孩子早就没了。”

　　“什么？！怎么昨天晚上你不说这事？”

　　“这是我不想提起的一个阴影。”永远不想去回忆。

　　“向晚，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反正，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不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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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钱钱下午的时候去了公司，我和张嫂在家，张嫂在菜园子里忙活，我又开始在网上投递简历，不过都是一些距离周城很远的城市。

　　我自然不可能一直住在郁宅里面，虽然是父母留的房子，但在这座城里，有难以忘却的人，有刻骨铭心的回忆，导致喘息一口都是痛的。

　　因为放不下这里的一切，所以也就注定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这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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