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胥蓁蓁到今天都还记得,当初她读研二时,已经月入近万的许玥红着脸来告诉她:“蓁蓁,我好像找到那个非他不嫁的人了。”
那个时候觉得此生不负的女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她的笑容感染力强得让胥蓁蓁都想要立刻投入到一段感情里。
只是这世间十全十美的事真的太少了,老天爷似乎总要让相爱的人经历一些磨难才肯罢休。
那一天,胥蓁蓁刚和导师分开,准备去影棚练习今天学到的灯光技巧,刚走到半道上,就接到了许玥的电话,她本以为是许玥又要拉着她去见她的小哥哥,却不想一接起来,就听到那边压抑的哭泣声。
“阿玥?”胥蓁蓁的脚步就那么定住了,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让她的心突然慌了起来,她连着叫了几声那头都没人回应,只是声音低低的抽泣着。
“阿玥,你别急,先告诉我你在哪好吗?”胥蓁蓁转身就往校门口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步子太过急促。
“蓁蓁……”许玥抽泣着,声音并不连贯,像是已经哭了许久。
“我在,我在呢,阿玥别怕啊,我这就过来,你把位置发给我。”胥蓁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那是许玥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许玥啊,她真的想不到是什么样的事会让她哭成这样,连话都说不完整。
胥蓁蓁到地点时,下车的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的脚都软了。
医院。
为什么许玥会在医院?
她定了定神才往里走。等看到走廊长椅上蜷缩成一团却并无大碍的许玥时,才感觉心落回了它该在的位置。
胥蓁蓁坐到她身边,没说话,只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她,片刻,便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湿了一片,怀里是姑娘压抑克制的哭泣声。
她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脑袋,这一刻她已经不敢想,能让许玥哭成这样的那个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直到旁边病房的门打开,医生出来要交代注意事项时,她才粗略的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玥和苏瀚属于一见钟情的类型,没有发生过什么擦出火花的少女心的事情,只是在公司开会时一桌坐着,然后他在台上讲解PPT,她在台下记录开会内容,偶然一抬眼,便看进了对方的眼中,从此沦陷。
胥蓁蓁本以为这段感情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却没想到许玥的胆子真的大到敢和刚确定关系不到一个月的男人玩闪婚。
他们今天便是去民政局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距民政局还有一个路口时,苏瀚看到路中间有一个小女孩,正被来往的车辆吓得在原地乱转,而她的四周却没有一个大人,一转头正有一辆轿车快速的驶来,而苏瀚在那一刻放开了许玥的手冲向了小女孩。小女孩被他的力道撞到了一旁,只受了些轻伤,而苏瀚则被疾驰而来的轿车撞成重伤,经抢救后至今未醒。
那时胥蓁蓁陪许玥在苏瀚的床前守了整整两天一夜。在那期间,她多次劝说许玥回去休息,却都被眼睛通红的她拒绝了。
到了第五天,苏瀚依旧没醒,而医生却来遗憾的通知她们,说是病人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了,请她们考虑好后续的处理方式。
许玥和苏瀚的父母在一瞬间都失了生气,那一刻从他们眼里传出来的那种绝望的、死灰一样的光让胥蓁蓁看得毕生难忘。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陪在许玥身边,等她和他的父母协商好,然后帮着交交费,跑跑腿。
苏瀚的父母在苏州一座小城里开着家小馆子,生意不错,但要把苏瀚带回去并腾出一个人来照料实在太难,于是他们协商每月把钱寄给许玥,再请个护工,让许玥偶尔来帮忙照看一下,毕竟医院的条件要好得多。
许玥应了,却没用他们的钱。她的心上人就那么死在了她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她觉得这份负担不该让老人家来承担,于是每月寄来的钱她办了张卡,存一半又寄一半回去,她想着存的钱就当替二老存的养老金了。
许玥就这么耗尽心神的“养”了苏瀚七年。
胥蓁蓁偶尔过来看看,看着原本帅气的容貌渐渐消瘦下去,最后瘦的像是皮贴着骨头似的,她不忍心的看着许玥,却还能从她的眼中看到那种欣赏爱人的光芒,只是多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显得她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
胥蓁蓁问过许玥,“后悔吗?”
她却只是笑着答:“我只后悔没能早点和他结婚。”
情深义重的人是不是会得上天眷顾?
胥蓁蓁不知道,她只知道许玥苦守了苏瀚七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天的衰败下去,而自己无能为力。
今天站在床边时,胥蓁蓁忍不住又一次问了许玥那个问题,“阿玥,后悔吗?”
时隔七年,这一次她在许玥的眼里看到一丝痛意和一抹水光闪过。
许久,盆里的水都凉了,吊瓶里的针水也快见底了,才听到许玥的声音有些飘渺的,带着些愤恨和悲伤的语气说:“我后悔当初地位不够,没能让那群丧心病狂的人得到更重的处罚。”
胥蓁蓁轻轻叹了口气,当初要不是苏瀚那一救,怕是都揪不出背后的人贩子团伙。
那些人把骗来的孩子放在路中间,目的就是敲诈和勒索撞到孩子的车主。幸好那次只是第一次,幸好孩子没受重伤,也幸好苏瀚的挺身而出救了更多的人……而万幸中的不幸,就是苏瀚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蓁蓁,他可能不行了。”许玥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中也带了一抹痛意,看得胥蓁蓁心头一跳。
“什么叫可能不行了?”
许玥用指尖轻轻描画着他的轮廓,眉眼温和,像是岁月遗留出的淡漠,她的表情冷淡而悲伤,带着对爱的惋惜和心痛,在这一刻,深深的刺痛着胥蓁蓁。
“两年前医生就说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而他的生理机制可能不再能支撑他继续活下去了。即使只是这样活着。”
胥蓁蓁想安慰一下,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许玥的手描过苏瀚脸上的每一寸的地方,她突然想到了顾南廷,这一刻,她只想见见他,见他平安、见他欢喜。
许玥和胥蓁蓁吃了午饭后便把她送去顾南廷的身边了。胥蓁蓁以为她要回公司,便也没多留,只悬着一颗心陪着顾南廷继续在学校拜访他的各位老师们。
胥蓁蓁和顾南廷正在火锅店解决晚饭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许玥的电话,她的声音不算平静却有一丝颤抖,她说:“蓁蓁,他走了。”
胥蓁蓁手上的筷子就那么掉到了地上,吓得顾南廷连忙紧紧的盯着她。
对面的姑娘挂了电话后,什么话也没说,只微微张着嘴,眼角却慢慢的滑下一滴泪来。
她抬头看向顾南廷,双眼含泪,说:“顾南廷,我们不吃了,去医院吧。”
然后顾南廷匆忙付了钱便牵着她的手赶往了医院。
还是在走廊里,胥蓁蓁还是看到了那个蜷缩在长椅上抱着自己的许玥。只是这次,她没有再压抑的哭,而是静静的流泪,对,就是定定的看着前面的地板,眼睛不受控制的默默流着泪。
胥蓁蓁本想说句节哀,可看着她的神情生生住了口,早上还没什么事的人,一转眼却已经去了,这一切发生的实在突然,她不想再往许玥的伤口撒盐,便默默的坐在她身侧,像七年前一样抱着她。
“明天他父母就会过来,我们先走吧。蓁蓁,陪我去喝酒。”许玥哭的双眼红肿了,看着医生们熟练的将尸体转移出去,她抹了一把脸,高跟一踩便拽着胥蓁蓁往电梯走。
一杯接一杯的白酒灌,那喝法,像是要陪苏瀚殉情似的。
胥蓁蓁抢过她的杯子,刚想骂她两句,却被双手捂住脸开始低声抽泣的许玥吓得一愣。
“阿玥?”她轻轻叫了一声,却依旧只见对面的女子哭的痛彻心扉。
顾南廷坐在一旁暗自猜测着,他不知具体情况,却又担心她们的安全,只好这么在一旁静静的当个空气。
“蓁蓁,我以为我可以守他一辈子,可为什么他的一辈子那么短?我不过和他絮叨了几句,告诉他我过得很好,也经常照顾他的父母,二老的生活也不错,这些话以往也都常说,为什么这一次他听见了,却走了呢……”
许玥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小空间里,昏黄的灯光却刺得胥蓁蓁的眼睛有些生疼,她怕她也哭了,会刺激得许玥更加难受,便生生忍住了,只在许玥终于哭得累了又混了酒精的作用趴下后,才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哭了起来。顾南廷挪到她身边搂着她,胥蓁蓁也没客气,一偏头便将眼泪全都发泄在他衬衫上了。
这一夜,哭到昏厥的两个女人被顾南廷放在了胥蓁蓁的床上,而他则委屈的躺在窗边的沙发上,生怕她们晚上醒了又会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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