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 许玥(1)
毕业后,我选择了北上,离开了安逸舒适阳光明媚的K市,踏上北京的土地时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南北方明显的气候差异。
说来也奇怪,我们宿舍的四个人在毕业后,居然只有阿玟从事了和专业相关的工作,蓁蓁痴迷摄影干脆就考了摄影的研究生;菁菁对化妆技术的追求,也让她直接遗忘了大学四年学过的所有专业知识,除了化妆课的;而我,本想尝试走演员这条路,可不到一年的时间却被现实的残酷直接拍死在原地。
在北京的胡同巷口,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让我升起了退却的心思。
我想着,要不回家吧?家里有爸妈,有温暖的灯光,热乎的饭菜,还有我那张舒服的大床……
可是,就这样放弃又如何能够甘心?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在天安门前走了好几转,北方的风凛冽的刮在脸上,将皮肤吹得生疼,就连眼睛都干涩得流不出泪来。
后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也不知不觉的绕到了一条路上,空空荡荡,四下无人,说的大概就是这番景象。
这一晚还没等我想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眼前的路便只剩了我孤零零一个人。
我想啊,那就回去吧,一个人这么苦这么累,何必呢?
可我看到了转角处站着的一个人,一个穿着合体的衬衫长裤却在呕吐的男人。
他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呕吐的缘故,所以双眼有些发红,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按在胃上。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心疼,低头翻了翻包里,幸好平时出门都带着纸巾,便走过去递给他。
男人看着我笑了笑,这会我才明白眉眼含情大概是什么意思,他抽了两张纸巾然后把剩下的还给我,又笑着对我说:“谢谢啊,漂亮的小姑娘。”
街角的灯光很暗,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我脸上的红晕,但我自己清楚我的脸已经烧起来了。
“不,不客气。”
“这么晚还在外面晃荡,又长得这么好看,小心遇上坏人哟。”
他斜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用调侃的语气对我说。明明很是轻浮的一句话,却无端的听出了些关心的意味,我想我大概是疯魔了吧。
“我想再看看北京的夜景,也许明天我就走了。”鬼使神差的向他解释了一句,言语间甚至带了些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和怅惘。
“看来是发展不顺利啊,”他打趣道,“能喝酒吗?”
“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在以前那都是直指蓁蓁的,头一次让我回答,“不太行。”
“好吧,学什么的?”
“艺术,戏剧类。”
“哦?这样吧,如果你还愿意待在北京,并且不介意换个行业的话,欢迎打我电话。”
他递了一张名片过来,我借着灯光看了两眼,然后记住了名片上的名字――苏瀚。
“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苏瀚冲着我摆摆手,然后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便离开了。
我走回出租房的路上,只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梦似的,梦里有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告诉我,他能带我在北京生活下来。
当晚我睡了一个好觉,一觉醒来时看到了久违的阳光,热烈又明媚的照在我的房间里,连带着我多日来像是被灰尘遮蔽的心都明朗开来。
摸过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张名片,黑底金字,简约大气。
苏瀚,高级理财顾问。
理财么?我这种从小就被数学拖累的人,怎么转行做理财?
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张帅气的脸,突然一个冲动间,便拨通了他的号码。
“喂,您好,我是苏瀚。”
“我,我叫许玥,昨晚给你递纸巾的那个。”
“是你啊,想好了?”
“恩……”
“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详细的和你说说。”
“好。”
在那天晚上之后,我换了工作,成了苏瀚手下的一个小实习生,工作中的一切事情,全部从头开始。
在我转正的那天,苏瀚向我表白了,然后师徒关系就转换成了恋人关系。
蓁蓁虽然也在北京,但因为平时忙于学业,闲暇时忙着接单赚生活费,而我也像苏瀚平时的工作状态一样,忙得脚不沾地,我们俩的生活状态致使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不过在确认关系后,我还是第一时间把苏瀚带到了蓁蓁面前。
“阿玥眼光很不错嘛昂~是不是定了是他了?”
“恩。”
我拉着苏瀚的手,坚定的告诉最好的朋友,我认定了这人。
苏瀚看着我,眉眼温柔,岁月静好。
我以为我的幸运可以从遇到他那天开始延续到这一生结束,但老天爷似乎总要设置些障碍来磨练爱人的心志。
相处一个月,和普通的情侣一样,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去找藏在街角巷尾的美食,一起看一场电影,一起面对难搞的客户,他负责喝酒我负责忽悠,天衣无缝。
然后我告诉她们,这个男人我已经决定了非他不嫁。
这个决定吓到了那三个正在为事业打拼的女孩,但我平素以来塑造的极有主见的个性,倒是让她们放心不少,不过同在北京的蓁蓁却提出了非要再见他一次的要求。
她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感情经验却在待人处事方面有着独到见解的姑娘,说实在的,我同样希望听一听她的看法。
在我们决定去领证的前一天晚上,我和苏瀚再一次和蓁蓁约了一顿饭。
席间谈笑风生好不惬意,我们做的都是和人频繁接触的行业,所以并不存在尴尬或者聊不下去的问题。
饭后,苏瀚去取车,我和蓁蓁站在饭馆门口闲聊。
“你真的决定明天去领证了?才一个月哎?”蓁蓁的话语里依旧充满了不可置信,毕竟按年龄来算,如今的我们尚年轻。
“恩,决定了。”
“好吧,虽然很想劝阻你,不过我发现我确实挑不出他的一点不好,罢了,你觉得开心就好了。”
女孩子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样子,清晰的让我看到自己的表情,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柔和温情的眉眼,一切都是安然幸福的模样。
“好啦,别笑了,上车吧。”蓁蓁看着我的表情变得嫌弃起来,然后拍了我一下示意我苏瀚的车已经来了。
我笑着走出两步后回头,嘴角噙着笑意的女孩子站在原地,我正想招呼她上车的时候,却听见她清晰的声音传来:“阿玥,如果他欺负你了,就来我家,我一定不会欺负你的!”
都说爱笑的女孩子会被老天眷顾,那一刻看着蓁蓁真诚的笑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份关心,也真的开始在心里许愿,希望有一天出现一个疼爱她的人,然后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第二天,我和苏瀚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然后带上证件手拉手去民政局。意外的发生,也就在一瞬间。
一个孩子在马路中央晃荡,像是找不到家人迷路了,他身侧的车辆来来往往,要么快速的从他身边通过,要么就是小心地避开他开过去,却始终没有一辆车停下来,问问这个可怜的孩子。
苏瀚看了一会,握着我的手突然紧了紧,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坚定和温柔,我明白他想要做什么,毕竟曾经可以帮助一个走投无路的姑娘找到生活下去的希望的人,又怎么会任由一个孩子孤单绝望的站在车流中。
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我笑了笑,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向那个孩子。
在他快要接近那个孩子的时候,我看见有一小群人,鬼鬼祟祟的从路那头开始挪向他们在的位置,我的心里闪过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不过,没等那群人走到他们面前,苏瀚和孩子便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车撞了出去。
我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路程不远,却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听觉没有问题的人突然间感觉到世界一片寂静。我看不见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群,也听不到他们在喊什么,我的眼里只有倒在血泊中的苏瀚和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蓁蓁赶到了我身边,她眼里的焦急和担忧在此刻放大,却也把我拉回了现实。
“蓁蓁……”
徘徊在街头的那天晚上,我只觉得前途渺茫,可今天的这一幕,却是人生绝望。
真正的悲伤,当真是万籁俱寂的。
医生的话在耳畔响着,警察的问话也在耳畔响着,还有医院里其他人的声音,所有的,乱七八糟的,全都交杂在一起,乱哄哄的,我突然感觉好累好累。
苏瀚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可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前一秒还鲜活的人拉着我的手许我一辈子,这一刻便已失去了所有行为能力。
我无力地靠在门上看他,无法想象今后的日子该如何面对?
第二天他的父母赶到了,他妈妈承受不住儿子突然变成了植物人的打击,两眼一翻便也倒下了,我和苏爸慌张的安排着一切,直到夜幕降临才得以休息。
“委屈你了,孩子。”苏爸轻柔的替妻子擦完脸,然后转身愧疚的对我说。
“不,是我不好,没拦住他。”
“你们没做错,不用自责,那个司机是酒驾,那个孩子只是诱饵,帮苏瀚报仇吧,好不好?”中年男人的眼下青黑一片,他们从老家赶来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可现在最冷静最理智的却是他。
“警察已经查清楚了,那伙人把孩子放到车流中,然后等到有人出现去救孩子,他们就跑出来说那个人拐卖儿童,只是他们不太幸运,第一次犯案,就被你们撞上了。”
“叔叔……”
“苏瀚说,他找的媳妇特别聪明,特别能干,叔叔不懂大城市的规矩,但是阿玥你一定是了解的,所以叔叔求求你,至少不能让苏瀚不明不白的躺在这,却让坏人逍遥法外。”
他的声音越冷静,就越让人难受,但我明白,这件事只有我出面,才能还苏瀚一个公道,即使他可能根本不会知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爸苏妈在医院照顾苏瀚,而我开始动用关系,以求这桩案件的真实还原。
警察那里只是有那天救下的孩子,因为被苏瀚保护的很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可怜兮兮的坐在警察局里,等着他的爸妈来接他。是的,这案子还涉及到拐卖的罪名。
那天鬼鬼祟祟的那伙人逮住了一部分,却还有两个在逃,我试着联系以前接触过的媒体朋友,联合他们一步步的曝光这件事,我不知道最后这群人会被判以怎样的刑罚,我只知道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一周时间,案子告破。
苏爸看着报纸上报道的对他们的处理方式,也许是大快人心,所以让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最后甚至生生将报纸撕成了两份,我听到动静看过去,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也透着深深的愤恨,然后我就看到年近半百的男人抓着儿子的手,趴在病床上哭得不能自已。
他们家在老家那边还有自己的小生意,不能离开太久,而苏瀚的情况却不能离开医院。
送走苏爸苏妈后,我在苏瀚的床边静静地坐了一夜,天光破晓时,才找回了自己的灵魂。
我洗了把脸,然后去请了一位护工,安排好一切后便回家睡了一觉,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个好觉,因为我想清楚了以后要面对的现实,我要赚钱,要养着苏瀚,也要替他孝敬苏爸苏妈,所以从那天开始,我许玥便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
接下来的七年时间,我从什么都不懂的实习生做到了公司高管,把苏爸苏妈寄来的钱开了账户存着,权当是替他们存的养老金;替苏瀚换了一件单人病房,继续由护工照顾着,而我只要得空便会去探望一下,不过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和他絮絮叨叨的说说话,却得不到任何反应。
蓁蓁研究生毕业了,她回了K市,走的时候她说:“阿玥,你变了,可我理解这样的变化,但是在这太累太苦了,我是个吃不得苦的人,所以我要当逃兵了,你虽然坚强,但也是个女孩子,生活那么难,对自己就要好一点,只要你想回来,我一定能保你一口饭吃。”
她的笑容依旧明媚,看起来还是如从前那般没心没肺,只是时间冲刷过后,曾经再天真单纯地小姑娘,如今那双亮晶晶的眼里也藏了几个故事,我一度很羡慕她,羡慕她能一直笑得那么让人沉醉,好像有这个笑容的胥蓁蓁便能天下无敌。
苏瀚,我是不是也能天下无敌?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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