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没有在北京机场接到林苏蔓，却在停车场发现了卫诗兰的车。

　　“她这是去哪里啊？”季华一边思忖，一边拨她的手机。

　　“老季，什么事啊？”

　　“你现在在哪里啊？”

　　“问这个干嘛啊？”她似乎还在生气中，语气不是很友善。

　　“我在机场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你出差了？”

　　“没有，我准备去加拿大呆些日子，正好，你打个电话给公司的司机小徐，叫他将我的车开回去，他有钥匙。”

　　“你现在在哪里，过安检了吗？我过来一下！”

　　“不要过来了！我和他在一起呢，不方便！”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警告。

　　“你在出发楼吧？我现在上来了！”季华不由分说，直接上了国际出发航站楼。

　　卫诗兰正站在电梯口等着他，似乎很担心被欧阳逸看到。

　　她一把拽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用恳求的语气说：“我去加拿大看看，公司的事儿你有空帮我看着点，好不好？”

　　“卫总，我又不是你免费的佣人，你叫我干嘛就干嘛啊？还有，加拿大有什么好去的，冷得要死，还超级无聊！”季华双手叉腰，有些生气。

　　“是他叫我去看看，说是如果喜欢的话，将来就去加拿大生活。”

　　“这个人很自私的！卫诗兰，你清醒一点吧！他如果真的爱你，应该回到北京来陪你，怎么好意思叫你丢下你的公司和员工还有客户不管，陪他在加拿大坐吃等死啊？！你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啊！他只顾自己，完全没有替你考虑！”季华激动起来，使劲地摇晃着她的手臂，连珠炮般的指责。

　　“好好好，你先别激动，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我也只是打算去旅游一下的，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瓜。”卫诗兰也不气恼，脸色反倒柔和起来，平心静气地安慰起他来。

　　“如果你二个星期还不回来，我就去加拿大将你捉拿归案！”季华松开了手，一脸认真的说。

　　卫诗兰忍住笑，说：“你快走吧，我得过安检了。”说完，三步并做二步的消失在人群中。

　　曹悦悦放学回来，没见到妈妈，倒也不特别失望，照常地吃完了晚餐，和浩浩玩了一会儿玩具，就找高子硕，让他给自己读故事书。

　　读到一半，她有些心不在焉了，哈欠连连。

　　“悦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困了？”高子硕抱她放在膝盖上，关切地问。

　　“嗯，昨天晚上，妈妈到我房间里来找我，坐在我的床边哭了半天。”她的眼神里，透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称的茫然无助。

　　“妈妈说什么了没有？”

　　“她说她要回去找姥姥，还叫我要听你的话。”

　　“怪不得你季叔叔在机场等不到她呢，估计她没有去北京。”高子硕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我爸爸是不是在北京啊？高叔叔，他好久没有来找我了。”曹悦悦依偎在他胸前，叹了一口气。

　　“悦悦乖，我明天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和你视频吧，好不好？”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

　　正值冬天，乌湖镇的天空阴郁深厚，浓雾让这个小镇无法分辨轮廓和方向，如果不看时间，根本辨识不出是早晨还是傍晚。

　　空气潮湿，所触之处，都是阴凉灰蒙的雾气。

　　林苏蔓拎着一件行李包，站立在村口。

　　不算是归人，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遥远又空洞，如果不努力从记忆里挤出尘封的童年，好像哪条路才是通往自家的路都无法识辨。

　　过客吗？命运将自己生长在这里，脚印深深浅浅，在灰土和泥泞中拐弯延伸，无论天涯海角，最后，也走不出它的牵绊，深深地停驻在生命里。

　　在一片模糊中，总算找到了自己的老屋。

　　门半掩着，她高声叫了一声：“姥姥，我回来啦！”

　　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她总要先站在门口喊一声：“姥姥，我回来了！”大多数的时候，姥姥都会在家里的某个角落给她一个响亮的应答：“蔓儿，回来啦，姥姥在这儿呢。”

　　她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放学回来，天都快黑了，她照旧站在门口喊姥姥，然而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动静，她在每个房间每个角落前门后院的找了个遍，也没见到姥姥，吓得坐在门槛上，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邻居二大叔，他安慰道：“小蔓别哭啦，你姥姥叫我告诉你，她回娘家走个亲戚，说是下午就回来的，也不知为啥，到现在也没有回。你呢，先到我家里坐着等她吧？”

　　她不肯离开，坐在门槛上等了好久，天完全黑下来了，还是没有姥姥的身影。她就沿着村里的路，一直走啊，走，走到一个姥姥回娘家必经的路旁，找了个树桩子，坐在那里等。

　　四周静得可怕，夜色黑得像墨汁，有种触目惊心的恐惧感。那是个夏天的晚上，青蛙、蛐蛐的叫声在空旷的田野里显得特别大声，蚊子在她的头顶嗡嗡作响，盘旋不去，不远处有荧火虫不断的发出幽幽的光。

　　她就坐在那里，不停地向来路张望。

　　出门的时候忘记穿上鞋子，脚底板一阵阵生疼，用手一抹，有血在流，估计是踩到玻璃渣子了。

　　有脚步声近了，她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姥姥！”

　　“蔓儿，是你吗？”是姥姥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意外。

　　“姥姥，你怎么才回来啊！”她哇哇大哭起来，飞奔扑进姥姥的怀里。

　　“都是我的错，蔓儿，我本来以为下午就能赶回来的，娘家的婶子一直要留我住一宿，她和老伴打架，我去劝架去了，结果，搞得这么晚才回来。”姥姥紧紧地抱着她，一脸歉意加心疼，不停地解释。

　　姥姥也顾不上自己的劳累，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去。

　　从那以后，不管去哪里，姥姥都带着她一起出门。

　　屋里静悄悄地，林苏蔓突然心慌起来，又喊了一声：“姥姥，你在哪儿？我回来啦，我是小蔓！”

　　她一边说，一边踏进屋子里。

　　气氛即寂静又阴冷，明明是上午，却显得很昏暗。

　　“蔓儿，是你吗？姥姥在床上呢。”姥姥低沉的声音传来，显得沙哑又虚弱，还伴了几声的咳嗽。

　　“姥姥，你怎么啦？不舒服吗？”她丢下行李，几步上前，跪在姥姥的床前。

　　厚厚的棉被堆满了小床，将本来就小个子的姥姥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有些混浊无神。

　　林苏蔓突然痛不可抑，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她声音颤抖起来，问：“姥姥，你是不是生病了，谁来照顾你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啊？”

　　“蔓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没事……前些天感冒了，一直没恢复，我想着过两天就能好……也就没告诉你妈。”她的声音有些吃力，一边安慰着，一边从被窝里慢慢地抽出手，摸了摸孙女的脸。

　　“这几天老做梦梦到你站在村口等我呢，我想你了，就回来看你啊。”林苏蔓眼泪也顾不上擦，双手紧紧抓住了姥姥的手。

　　“外面很冷吧，看你的手冰得似铁块一样。”姥姥微笑起来。

　　林苏蔓赶紧松开了手，擦了擦眼泪，说：“我去烧点热水去，灌个热水袋子暖暖手，顺便给你也弄一个放在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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