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姐默默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房子也是单元房,三室一厅的二手房。就这都还是十几年前靠老钟苦挣苦扒地买来的第一套单元房,之前都是租房子住。这房不大,东西挤满了,又有两个儿子,正寻思着给马上大专毕业的大儿子钟强在附近再买一套房的时候,却传来了要拆迁的消息,这二手房一下子不好买了,这事只好搁下了,为这,樊姐还一个劲地责怪老钟没有早点下手。好在二儿子还在读初中,不着急买房的事。现在因为暑假,两个儿子都玩得很晚才会回来。老钟回来得更晚。自从几天前老钟从派出所回来,樊姐跟他大吵一架之后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老钟更是躲得远远的,也回来得更晚。樊姐坐在那儿独自生了会儿闷气,一时不知道该干点啥。往常这个时候,她要么做晚饭,要么休息一会儿准备出去打打小麻将。但这些天肯定是不去麻将馆了,即便不去,闲言碎语都够她受的。所以,只好躲在家里。
她独自坐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屋里黑黑的,樊姐也没有去开灯的意思。此时,她很想跟谁说说话,或者找谁吵一架,来避免这无限的孤独。有时候她又想,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起码可以跟女儿说说体己话。跟外面那些蠢婆子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跟她们打麻将都是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不然呢?在这地块儿,自己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老公儿子们整天地不着家,即使回来,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照顾好老公的吃饭穿衣,这个家对老公就像旅馆似的。审问着儿子们要的每一笔钱,还要省着点儿,尽量自己再私存一些,然后,各干各的,好像这个家也就没有什么生气了。而现在,因为老钟的事,这个家更加使人窒息。樊姐有时候也常常想:要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能找个工作混混,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吧?
唉!那时候,一心想着自己还有点姿色,就想着不劳而获地过日子。在遇到老钟之前,也谈过几场恋爱,不是嫌对方太穷了,就是因为跟别人说到结婚别人就躲了,直到遇到老钟,据他自己说他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地三十一二了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其实最后才知道他是因为年轻贪玩,不想担负起家庭的责任的。他哄着自己说一定会养自己一辈子,而且,那个时候对自己也很是大方,开着个宝马车,好吃的好用的高级化妆品什么的都尽量满足自己,自己还以为遇到了个大老板呢。就是冲着这句话,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这才嫁给了老钟。
嫁了之后才发现老钟根本没有多少钱,就连宝马都是贷款还没有还清的!而且,对自己是越来越抠门,自己本来也很后悔这段婚姻了,还好儿子相继出生,老钟才又对儿子稍微大方一些。樊姐这才借着儿子们的名义手头能够稍微活泛一些。想着就这么将就着过呗!还能怎么样,套用某位女星的所谓名言:“这种事没办法呗!反正咱家是大老爷们,不吃亏”来麻痹自己。谁知这老不死的,现在还这么花心!对自己那么抠门都省给了外面的狐狸精。樊姐越想越气。这几天心里面着实堵得慌,但其实一时之间并没有人可以倾诉。多的都是看笑话的人,尤其是那个魏婆娘,刚才经过的时候,肯定是在编排自己的事情,哼!老娘平日里给她的东西都算是喂了狗了!
就这样,在黑暗中独自坐了很久,一动不动。她想回云南老家,那里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亲戚朋友,可以有个去处。现在呢,即便与老家的人随时可以联系,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作罢!她又想等老钟回来跟他摊牌,离婚!当然不是真离。这个年龄了,要真离了日子更难熬。闹离婚的目的无非就是多要点钱攥在手里养老,这世道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搭伙过日子呗。这么想着,心里打着主意,等老钟回来要怎么跟他摊牌,要多少钱比较靠谱。直到很晚很晚,她已经在床上半睡半醒了好几回,才听到老钟开门的声音。她先是假装睡着。然后按捺不住,又悄悄起床,到客厅等老钟冲凉出来。
老钟穿着睡衣,擦着湿头发出来,看到老婆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时,他心里一凛,但即刻又恢复常态。凭他几十年跟老婆打交道的经验,知道哄是哄得好的,只不过这次要困难些吧,但再难,就是多给些钱罗,反正婚是不可能离的,相信这娘们也不会打算离,除非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据自己的经验判断不会。他妈的这次点子真背,居然被扫黄的给逮住了,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翻船!好在,男人嘛,不都是要犯一些这方面的错的嘛!自己身边的众多酒肉朋友,铁杆的、泛泛之交的,少说也有好几十位,光自己自己知道的就只有一个人没有这样的花花事情,习以为常了都。只不过大家都是抱着出来玩玩的态度,极少的太年轻的傻男人会当真,从而把自己弄得很难看。多数都懂“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道理。社会上混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不什么都来点怎么混呢!这些整日在家呆着的娘们懂什么!
老钟擦着头发,镇静了一下,往樊姐身边坐下,嘴里轻轻地嘟囔着:“这么晚还没睡呢!”樊姐恨恨地吐出话来:“滚开,别挨着我,嫌脏!真他妈恶心!”樊姐想清楚了的,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对不干,那样太没有尊严了,白白地给别人增加笑料。一定要不声不响地狠敲一笔!但一见到老钟,她气不打一处来,无法忍住愤怒去好好交涉了。
老钟嬉皮笑脸地蹭过来:“哪脏啊,刚刚洗得干干净净的呢,不信你闻闻,来!”樊姐猛地推开老钟,在老钟要顺势抱住她的时候,躲开了,坐得远远的。这时,她的无限悲戚,她多年所受的委屈,尤其是这无从发泄的羞辱一齐涌上心头,她再次恨恨地说:“老钟,我告诉你,这次我跟你没完!”她忘了自己要冷静,也忘了自己要提离婚来威胁他。她的心计此时变成了发泄,她只想疯狂地发泄一番!她向老钟扔过去一个靠枕“你给我去死!”老钟抓住扔来的枕头,仍然嬉皮笑脸地向她靠近,嘴里说着:“算啦算啦,何必嘛这是!我错了我错了啊,别闹了!”樊姐看到向自己靠拢过来的老钟,此时一下子觉得特别恶心,她不由得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在外面哄那些臭女人的样子。她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尖叫着“滚!”顺手抓住面前的玻璃杯用尽全身力气向老钟扔去。老钟用手臂一挡,杯子撞在老钟胳膊上,再撞到他的额头,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老钟疼得大喊一声:“你他妈疯啦!”冲过来准备捏住樊姐的双手,樊姐迅速跳开,嘴里大喊着:“对!老娘就是疯了,我现在就疯给你看!”边喊叫,边操着什么就砸什么,砸不动的就掀。“咣当”一声巨响,电视倒在了地上。樊姐此时早已愤怒得失去了理智,继续扔着东西,嘴里怒骂着,这个样子,连老钟都不敢靠近,但他又心疼那些东西,那些都是钱啊!边无奈地劝着,边尽量向樊姐靠近,试图抱住发疯的樊姐。但樊姐此时犹如真的发了疯一般,她迅速看了眼客厅,已经没有可以砸的东西,又冲向厨房,顿时,厨房里传出更大的响声。老钟有点慌了,厨房里的电器、煤气、刀子什么的,不要他妈的闹出人命来。他又拼命地躲着一地的玻璃碴子、被砸烂的物件儿,往厨房追去。心里想着:“这臭婆娘,闹这么厉害,真他妈不想过啦!”但还没追到厨房,就从厨房里飞出来几个碗,掉到客厅的地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不敢追了。只能任由樊姐在厨房发疯。樊姐在厨房边砸东西,边气得“啊!啊!”直叫,在这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很远。老钟颓然地站在厨房边,听到动静没有那么大时,准备再进去劝。但又担心有什么意外,就这么紧张地注意着厨房。还好,厨房的门是锁不上的。只能由这疯婆子闹了,只要不出大乱子就行。想来,这臭婆娘也不会真的想死。
在寂静的夏夜,闹出这么大动静,当然,左邻右舍的很多人是被吵醒了的,或者有些夜猫子本身也还没睡,听到他们屋里传出的吵闹声、砸东西的声音,多数的人不是担心闹出什么事儿,也没有想去劝架,甚至没有因为被吵醒而生气。他们仿佛放下了心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家似乎觉得这就放心了,原来他们过的日子不如咱,呵呵!转而又愤愤不平地想:“哼,让你平时一直端着,让你平时臭显摆。”然后,听得声音渐渐平息,翻过身,莫名有点兴奋地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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