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馆,宴客厅内。
瓷白的地砖倒映着宴厅里的状态,顾老爷子背部挺直,一只手拨弄着佛珠,一只手放在一旁的拐杖上。
顾千思穿着棕色的单排褐色衬衫,外搭白色长款毛呢大衣,黑色九分西装裤。
顾千思扶了一下眼镜,看着那对面的男子。
在顾千思对面坐着一位穿着严谨,嘴角挂着不失礼貌的笑容。
初一看犹如春风拂面,但是看久了,发现那样的笑容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奇异感。
他注意到顾千思打量的目光,回之微笑,随即目光移开,看到了偏厅里摆放着鲜花蔬果的位置。
上面有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因为阳光的照射,它发着光芒,让人看不清相框里面的内容。
但似乎不影响男子看着照片发愣,顾千思见此,微微蹙眉,轻声提醒男子的不礼貌行为。
穿黑白相间衣服的佣人双手端着金色的盘子,蹲下,为三个人摆放上茶水。
茶水靠近男子,倒印出他的眉目,他暖橘色的发丝下,剑眉星目,双眼的瞳色与别人不同,带着碧蓝色的光芒。
高挺的鼻梁下,唇瓣带着粉红色的细嫩,睫毛在双眼之间跳跃了一下。
直到佣人通报顾纤吟前来,男子的笑容有了几分真切。
“爷爷,大哥。这位是?”顾纤吟来到时,看到一位男子,眼神包含着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有一时间的困惑,他的眼神里有太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杜善流。现上官家代家主。”男子站起身,伸出手。
顾纤吟轻轻点了一下头,伸手握了一下,随即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下。
“不知上官家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纤吟你如今已满二十岁,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了。”顾温手里的佛珠不再拨弄,声音平静。
顾纤吟眼皮跳了一下,她抬头望向那对面似乎只会微笑的人,她也可以感受到顾温说完这句话,顾千虑脸上虽没有流露过多复杂情感但还是能感觉出他的心情不好。
顾温准备再次出声,为顾纤吟解惑。
“顾老爷子,原谅晚辈不敬但这件事还是由杜某亲口说吧!”杜善流调整了一下坐姿,端起前面微凉带着苦涩的茶水,抿了一口。
看着眼前眉眼七分相似的女孩儿,杜善流有一种恍惚,那年几个人树下的荒唐事依稀在目。
觉得自己有一些失态,急忙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杜善流又扬起嘴角弧度。
“我此番前来是为家主遗愿,上一任上官家主便是……”杜善流看了一眼偏厅右旁的遗像。
顾纤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里猛跳了一下,他是何人?为何在此?爷爷和哥哥的脸色不太友好。他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假?是敌是友?
男子的声音附有魔力一样,语气微扬,让顾纤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便是你的母亲——上官纤。”
杜善流此话一出,顾纤吟瞳孔紧缩,视线紧盯着这会突然起身的男子。
“你母亲出事的时候我在场,抱歉,我当时应该拦住她的。”顾纤吟侧放的手紧握成拳,顾千虑把头转向了窗外。
窗外的阳光被飘来的一片云群遮住,客厅没有了耀眼的光芒,气氛有些沉闷。
万里无云的天空,转瞬间乌云密布,外面的光亮不再是金黄色,带着一点暴风雨来之前的潮湿感。
客厅左边开着的落地窗,窗帘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初秋的第一场雨就要来临。
带着冷却皮肤的凉度,夹杂着这随时涌入衣服里的秋风,让人不寒而栗。
杜善流缓步走到遗像摆放的位置,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屋子里的人听得清楚。
“我此番前来用意只有一个,完成你母亲最后的托付。”
客厅中央的人都保持了充耳不闻的状态,杜善流见此也不恼,整理好衣服褶皱,双膝跪下。
对着右边的遗像,声音清脆的磕了几个响头。
“姐,我来履行你最终的嘱托。纤吟你过来。”顾纤吟被突如其来的严肃语气,弄得不知所措。
“杜先生,请你注意你的语气!”顾千虑按住即将要起身的顾纤吟,语气略带威胁。
难得顾千虑有多余的情感表露在脸上,现在确实对一个听上去为自己好,但不知他其义的人愠怒。
“顾大少爷,当年你母亲为何而死?因何而死?你我,或者说在场的人心知肚明。”杜善流背对着顾家三人,语气好不张扬,他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得理不饶人的怨气。
“狂妄小儿!这里还轮不到你撒野!”顾温把拐杖往地上一掷,沉闷的响声,让杜善流回过心神。
来到顾家完成嘱托,是他最不期盼的,上官纤就是为了保护这家人,才丢了性命,若他那是态度强硬,这会他的纤儿姐还好好的坐在他面前,聊家常呢吧!
隐世一族的纷争远比外界传闻来的更加疮痍满目,暴力血腥。
氏族只是依赖隐世一族的庇护才能展露光芒。
如今隐世一族闻名于世的便是上官,当年上官宣布与顾氏合并,才让顾氏一跃成为四国之首。
这一切都是他的纤儿姐为之铺垫的繁华大道,只为护这一家子平安。
以生命换来的代价,就必须附上平等的代价。
否则那什么去说服那一大群老顽固?
“无论何时没有上官一族就没有你顾家此刻在我面前的扬武扬威!”反击的同样张狂至极,犹如天上的雄鹰,睥睨众生的极致视界。
“爷爷,不必多做口舌之争。”顾纤吟对杜善流不友善的口气,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纤吟,过来在你母亲遗像面前跪下。”杜善流从上衣的口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
顾纤吟不想爷爷和大哥在因为此事争执起来,便快步走到案前,双腿触及地上的冰凉,一瞬间有点清醒。
外面闷雷响起,云海开始翻滚成黑压压的群体。
“吾乃上官家族第三百四十代暂行家主,今授由上任家主临时之托,今日在故家主遗容前,代之询问:吾女可愿接受上官一族全体身家,即日起,任我族三百四十一代家主。汝卿愿否?”
缓缓高扬的浑厚男声,一字一句随着雷声触动着顾纤吟的心弦,一下两下,扰的她心神不宁。
“我母亲为何人所害?”顾纤吟曾经不止一次,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去寻找当年事件背后的模糊人影。
都已经过了十年,时过境迁很多细节都无法找回,甚至查清。
在场的人没有想过在如此情况下,顾纤吟会如此冷静的询问缘由。
“此事你不该问也不能问,你母亲愿意本就不肯让你们牵扯其中!”杜善流扶起跪着的顾纤吟。
顾纤吟听完他的话,心头一凉,又是这样的话,我们本就牵扯其中!何来身外之闲?
“杜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人比较拗,我想要查的事必须水落石出,否则我心难安。”言外之意就是拒绝他的提出的家主之位继承。
杜善流看着顾纤吟眼里深处流露的东西,竟遇十年前那毅然决然奋身离去的人儿,有着一样决然的眼神。
心里有一根弦,猛的崩开,事情还是无可避免的走上了原路。
“罢了!这家主之位本就为你而留,何时想清楚了,杜氏庄园,杜某随时恭候,此行,晚辈多有不敬,望顾老念我守信之心强盛,还望海涵。”杜善流对着正中央的顾温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拿起佣人递来的雨伞,身影闯入已经噼啪作响的雨里,步伐坚定,背影被雨水冲刷的越渐模糊。
这一插曲,打破了顾家少有的平静,风波再起,谁御舟而行,谁破釜沉舟?
顾纤吟看着杜善流离去的背影,有一股预感,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样结束,他的眼神,不似一个失败者的颓然。
而是,一种猎物上钩了,带着点点亢奋离去。
一个咄咄逼人的不速之客,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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