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李新宇真是脑补过头,何卓这边非但没人睡觉,还打扑克打的热火朝天,这要不把隔间拉门关上,声音嘈杂到左右挨着人都快没法睡了。
何卓本来是跟他们打了两把拍苍蝇,李新宇这边发消息过来以后他就让了位,剩下那五个人打保皇也是刚好。
他从扔在他中铺上的双肩包里翻出耳机,拉开门出去又转身把门重新关好,在门外靠窗的小桌子那坐下,给李新宇发了语音过去。
因为信号不太稳的缘故,他连着拨了三次才终于成功拨通,李新宇的声音很快从耳机里传了过来。
“到哪了?”
何卓往窗外乌漆嘛黑的夜色中看去,这要能看出来是哪就怪了,他掐着时间算了算,“应该是出了吉林这边了,具体是哪我也不知道,你呢?自己在家空虚不?”
“靠!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怎么!收拾你这些东西把我累傻逼了都,躺床上差点睡着,完了外边放花砰砰砰的又给我震醒了。”
从耳机传过来的声音到底是有些失真,李新宇的嗓音要比平日里低沉许多。
何卓两只脚在椅子下面互相蹬了几下,把运动鞋甩掉以后蜷着腿蹲在椅子上跟李新宇继续聊天,“有那么累嘛,你要不要继续睡?”
“不睡,陪你唠五块钱的,等你困了一块儿去见周公……对了,你咋不早提醒我今天是七夕?”
李新宇还在对没过上七夕而耿耿于怀,何卓听着电话那边嘈杂的背景音,能想象到李新宇那头的烟花还没到落幕的时候。
李新宇这人哪哪都好,就是有点小姑娘心思,喜欢玩个浪漫什么的,像七夕这种节日,对李新宇来说没过成简直太遗憾。
可惜他没有李新宇这份浪漫细胞,他无所事事的按着自己圆溜溜的脚指头,不走心的跟李新宇对话,“我也刚听孟鑫然说的,还有,唠五块钱的可以,先付款后唠嗑谢谢。”
“钻钱眼儿里了你!哎对,给你转的五千块钱你赶紧收了,是李新迪这犊子下午还我的,你说他多缺德,故意整一沓子现金当面给我,整的我爸非得以为是我跟李新迪借了钱要去孝敬对象。”
“噗!”
何卓是被孝敬俩字逗乐的,不过李新宇他爹想的倒是没毛病,现在养儿子多难啊,划拉着家里的钱去给小姑娘买这买那,可不就是孝敬么。
“爸爸知道你孝顺,乖啊,这钱放你那吧,省着回头你有个什么事你也不跟我张嘴。”
火车在他说这句话的过程中开始缓缓减速,看样前面是有经停站,他把脸贴到窗户玻璃上往前方看过去,也只能隐约看到那边灯火通明,是大站还是小站却是看不出的。
何卓惦记着他就剩小半包烟,要是大站停的时间久一点的话正好可以下去买两包,他正琢磨呢,车厢里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与李新宇的这句话重叠在一起。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沈阳北站,请在此站下车的旅客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裹,做好下车准备,到站停车十三分钟。”
等听清了停车时间,何卓弯下腰把才脱了没多大会的鞋提上来,细心的把鞋帮后面他自己踩出来的脚印抹掉,站起来往隔间里走的时候他问李新宇,“你刚才说的什么?这边要停站了,广播声音挺大的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麻溜把钱收了,不然我明天直接转到你卡里!”
“行行行,收收收,你瞅你这小心眼儿的,我这一会停站十来分钟我要下车买烟去,哎我都看着站台了,马上就停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回头再聊哈。”
何卓把微信语音挂断,耳机扯下来随手揣在裤兜里,瞧着这群人扑克已经散场,他走到孟鑫然旁边问了一嘴“我下去买烟,你溜达一圈不?”
“走着,坐一下午我浑身这个难受,再不活动活动我都快废了。”
孟鑫然把拽出来当桌子的行李箱推回到他的下铺底下,坐在床沿边弯腰系鞋带,这一屋子人除了他俩其他人都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何卓往之前那个跟他一块去买盒饭的哥们那瞅了瞅,那哥们已经拖鞋上炕一般窝回对面的下铺,见何卓看过去,还眨着眼睛示意了一下,意思是你们去吧我在这看着东西呢。
何卓不禁有些好笑,包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这哥们却如临大敌的,好像他们这屋真有贼一样,但他还是领了这份情,点点头跟着孟鑫然往外走。
沈阳毕竟是辽宁省省城,算得上是大站,下车的人还真是不少,就光他们卧铺这边就都是大包小包的往下挤,外面还排着队的大包小包的等着往上挤。
见到这阵仗,他俩也不敢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一会挤不上来可就哭了。
现在可能是中铁局有了规划,站台边都没有推车卖东西的了,要走到比较远的地方,他俩加快脚步走过去,买完烟一刻没敢多耽误,径直往回走。
回来往他们那截车厢的门一看,好家伙,堆的满满登登的等着检票上车的人。
由于时间急迫,门边站着的列车员都没有时间逐个检票,只能是叮嘱这些扛着大号行李的人脚下多加点小心。
何卓跟孟鑫然没紧没慢的等在最后边,他掏出根烟叼在嘴里,正要拿火点着,不远处人群里爆发的尖叫声使他动作一顿。
他跟孟鑫然诧异的对视一眼,向发出声音的那边看去,声音的起源是在旁边的第三个车厢,跟他们这边一样,乘车门口挤满了人,此时不知道什么原因,人群围成了圈,附近听到声音的列车员以及正沿着铁道巡查的工作人员都在拨开人群往里去。
夜晚即使站台上开了灯,可视度依然不及白日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也看不出被围在中间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跟孟鑫然都没有跟着凑热闹的人群围过去,他抬起刚才放下的手臂,把嘴里这根烟重新点着,蹲下身子慢慢吸着。
秩序很快得到了维护,看热闹的人群被驱散开,空出了何卓一直没能看到的被围住的地方,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男人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他们身下是一大滩血迹,从男人倍染血的白色衬衫上轻易可以看出,这人不知道被人用什么利器给伤了很多道口子。
何卓心里面咯噔一声,他把视线往旁边挪了挪,旁边地上扔着的正是凶器,是一把常见的水果刀,而被几个安保人员擒住的凶犯竟是个女人。
看得出来,这女人可能精神方面患有疾病,伤了人又被抓住,此时却不哭也不闹,面色正常的很,甚至脸上还挂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对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知觉。
身旁不断有人来回走过,口中念叨着这突发事件的经过,只言片语捏合成的他们以为的真相,一个家庭的悲哀在看热闹的人们的眼里,被他们变为了无聊旅程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何其可悲。
何卓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理会旁人,他的思绪沉浸在一段回忆里,这段往事的主人公是他如今逍遥自在的母亲,而受害者是他自己。
他父母是在他九岁那年离的婚,当时他年纪还小,不懂得离婚意味着什么,也不懂得破碎的家庭会对他的未来有多少影响,他只是在他爸妈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的时候独自一人坐在窗台上晃荡着两只脚丫向楼下看去。
他母亲把钥匙扣穿在食指上,每走一步钥匙扣就绕着食指转一圈,背影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而他父亲只是沉默的跟在他母亲旁边,从他们家小区到地下车库的几步路程走的无比沉重。
之后他就很难再见到他母亲了,不过那对他来说也没有所谓,可能是天生性格淡漠?好像又不是,但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是没为他母亲的离开而伤心过。
再之后好像每年寒暑假他母亲会来看看他,有时候会接他过去住几天,去他母亲新组建的家庭里。
他后爸个子不算高,也没有他们家条件好,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可他母亲依然笑的一脸开心。
用他现在的眼光去看向过去,他母亲当时的笑容不是为了爱情,而是自由。
对,他们家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自由,缺的就是发言权。
他爸是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在他奶奶和两个姑姑的强势下从来都是不敢出声反对的,他爷爷是个大老板,但在家里却不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是他奶奶,他们家是个阴盛阳衰的奇怪家庭,可惜这个阴盛阳衰的盛字里面不包括他母亲这个‘外人’,所以他母亲抛下他跑了,无可厚非,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他现在也是这么个落跑的打算。
等他十二岁的那年,好像是他母亲那边,也就是他姥姥姥爷家那边要照全家福,正好是暑假时候,他们家那天也是聚齐了人准备开车去郊外野营,这这么赶巧的撞上了日子。
他妈想带他走,他奶奶他姑姑不准,具体的言行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唯一记得的是他妈从厨房摸出的菜刀,以及菜刀落在他颈间冰凉锐利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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