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笛站在石家庄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秋日正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
华北平原,十一月正午的阳光既没有夏日里让人避之不迭的灼热,又不似冬日里似有还无的热度。
芦笛站在原地,向着太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好舒服!”
“小妹,跟着我,省城不比青城市,人多、车多,不要走丢了啦!”
芦笛忙睁开眼,紧跟在史元稹后面。
其实不用史元稹叮嘱,芦笛也已经发现了:石家庄火车站的规模和旅客人流比青城市多了何止几倍。看着周围密密麻麻、来来往往的人流,芦笛还真担心一转眼就找不到史元稹了。
芦笛紧紧地跟在史元稹后面,亦步亦趋地穿过站前广场、越过天桥来到火车站公交车站牌下面。
看着站牌上那一大片公交站点名,芦笛蒙了,一个站点的公交线路居然从个位数到三位数,居然有二十几条公交线路。
“这么多公交车,咱们坐几路呀?”
芦笛扭过头茫然地看着史元稹。
“咱坐六路,在省政府站下车。一会儿六路车来了你就赶紧往上挤!”
芦笛看看史元稹,又看了看站牌下挤成一团的人群,有点儿紧张和担心。
“人太多了,我怕挤不上去。”
“放心,你站车门哪里,我在后面把你推上去。”
史元稹意味深长地看着芦笛微微一笑。芦笛不明白他那一笑的含义,有不好再说什么,心里暗暗纳闷儿:
“史元稹又不是没钱,干嘛不打车去,非要坐公交呢?”
但是女孩子的矜持又让她不好意思问,只好乖乖看着公交车来的放心,焦急地等待着。
六路公交车终于来了,芦笛被人群裹挟着挤向公交车前门。
公交车却没有在站台停靠,甚至没有慢行、刹车的意思。
人群戛然而止。
“算了,算了,这趟车又满员了,不停了。”
人群里有经验的人纷纷说道。
芦笛也和史元稹跟着人群停下了追逐公交车的脚步。
忽然,公交车毫无征兆地在越过公交站台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从车厢的后门处涌出一股人流。
率先反应过来的人们立刻朝公交车冲过去。
史元稹来不及说话,拉着芦笛也朝六路公交车冲过去。来到车门前,史元稹扶住芦笛的腰,一把把芦笛推进车厢,自己也迅速闪身上了车。
车厢里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像沙丁鱼罐头里沙丁鱼一样被密密扎扎地码放在一个位置不能动弹。
史元稹撕了两张车票,把拉杆箱放在司机身边的脚下的发动机机箱盖上,然后努力地靠近芦笛身边。
史元稹一手抓住芦笛前面座位的栏杆,一手拉着车顶上垂下来的拉环,把芦笛保护起来。以免其他乘客的身体随着车辆的摇晃而撞击到芦笛。
这时候下班高峰期还没过,公交车前面经常有自行车、摩托车突然出现,公交车司机嘴里小声骂着娘,一边无奈地猛打方向盘,或者猛踩刹车。
芦笛虽然两手使劲儿拉着车顶上的拉环,但是仍然控制不住身体随着司机的手上或者脚上的动作而摇晃不已。
而她身后不巧站在一个浑身散发出浓重酸腐体味的猥琐男,不时借着车厢的摇晃一次有一次“碰巧”撞到芦笛。有时候甚至把整个胸膛紧紧地贴在芦笛后背上,动作介于有意无意之间,芦笛沉着脸皱紧了眉毛,却又无法发作。
芦笛正在暗自生气,史元稹及时过来,把芦笛圈在胳膊里。这时候刚好有人准备下车,腾出了位置,猥琐男离开他们往后面走了走,离开了他们。
芦笛感激地看着史元稹笑了:被兄长保护的感觉真好。
躲在史元稹的保护圈儿里,芦笛才有心情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密集的楼房,参差比邻的商铺,熙熙攘攘的人流。芦笛心想:省会果然是省会,和石家庄一比,青城市就像一个小乡镇,高楼太少,市民也太土气。
不过路边钢筋混凝土大高楼大厦大多都灰突突的,像一个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芦笛心想:大概和青城市一样,大部分灰色的建筑都是解放前小日本时候遗留下来的吧,因为都充满了历史的沧桑感。
车窗下面的马路上,是河水一样流淌的自行车的人流。
公交车又停靠在一个站点,一个穿身蓝黑色衣服骑自行车的年轻男人快速地越过公交车,飞奔向前。
没过多久,公交车就追上并超越了这个小伙子。当公交车再次在站点停靠的时候,小伙子又超越了公交车。
公交车启动后不久,就追上并超越了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如是反复了四站。
第五次公交车停靠的时候,没看到这个小伙子。
“大概他已经到家了吧?”
芦笛心里猜测着,而后又不禁为自己的无聊感觉好笑。
“笑什么呢?”
耳边传来史元稹好奇的询问。
芦笛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给史元稹讲刚才和公交车飙车的小伙子的事儿。心想:如果我说是看那个小伙子看了四五站地,他一定会嘲笑我的。
“省政府站到了,有在政府站下车的乘客,请您下车。Theprovincialgovernmenthasarrived.Passengerswhogetoffprovincialgovernmentwillgetoff.”
还没等芦笛回答,车厢里响起了女播音员毫无感情色彩的中英文报站的声音。
听到播音员的播报声,史元稹不再追问芦笛为什么发笑了。他轻轻拍了拍芦笛抓着拉环的手。
“我们到站了,准备下车。”
说完走向车头,拿过拉杆箱,然后和芦笛一起站在后门前面等待下车。
站在马路边,公交车从眼前缓缓移开。
“这就是省政府大院?”
芦笛好奇地看着这个在老百姓眼中神秘的省政府驻地。
这是一座传统的左右对称米色建筑。正门楼的大门两侧对称矗立着四根粗大的门柱。大门上悬挂着四个巨大的红灯笼,红灯笼正中间托出一颗巨大的国徽。大门左侧一块厚重的长条形木板做的牌匾,牌匾上面写着“河北省人民政府”七个大字。
牌匾前面的哨位上一个年轻的战士笔直地站在哪里,持枪而立。给原本端庄、大气的建筑平添了一份威严、肃穆之感。
“我们走吧,小心把你抓进去。”
史元稹看芦笛看得入迷,忍不住逗她一逗。
芦笛笑了笑,转身和史元稹一起离开了省政府公交站牌。
他们入住的是燕山大酒店,从省政府公交站点往前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您好!欢迎光临!”
门童看史元稹和芦笛走近酒店大门,殷勤地打着招呼。
芦笛听着熟悉话语,心中很是感慨:
平时都是我用说这句话来服务别人,现在别人用这句话来为我服务。同样一句话,身份不同,感受截然相反。
史元稹和芦笛他们的房间是二楼相邻的两个房间:2119和2120。
史元稹把芦笛安顿在2119。
“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
芦笛点点头,勉强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几年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被别的服务员来为自己服务;马上就要参加人生第一次酒会。
“叮铃铃”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把芦笛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芦笛拿起电话:
“喂~”
“小妹,是我了啦。”
话筒里传来史元稹沉稳的声音。
“怕你不方便,不敢过去,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没什么可收拾的,走吧。”
史元稹极度绅士的言行打消了芦笛仅存的最后一点点对他人品的怀疑。芦笛相信:史元稹是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兄长般的男人。
挂了电话,芦笛走出房间,史元稹已经在她门口等着了。
“史哥。”
“嗯!?”
史元稹看着芦笛,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芦笛很少喊史元稹哥,看来今天芦笛真的很开心。
“小妹儿,你想吃什么?”
芦笛听史元稹声音也很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开起玩笑:
“我想吃龙肉!哈~哈~哈~有吗?”
“龙肉啊?龙肉哥怕是给你弄不来。不过哥可以给你弄来比龙肉还好吃的东西。”
“比龙肉还还吃的东西?是什么?”
“哈哈!暂时保密的啦!跟我走吧!保证你喜欢吃!”
走出酒店,史元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而没有选择坐公交车。
“去省政府后面那条街的老薛家。”
“老薛家?老薛是谁呀?“
史元稹给司机说了一个芦笛不认识的人的名字,故意不看芦笛探寻的目光,故作神秘的一笑。
“走吧!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芦笛只好跟着上了车,俩人并排坐在汽车后座上。
史元稹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时尚的蓝色皮革表带的电子表。
芦笛张嘴刚想说话。
史元稹一仰头,示意芦笛看看司机,表情严肃地制止了她。
“必须有!”
芦笛一时没明白史元稹的话:
“难道参加酒会必须戴手表?”
芦笛看了看史元稹,又看了看出租车师傅,没有说话。
史元稹满意地点点头,翘着兰花指仔细地帮芦笛把手表戴在左手腕上。
还真别说,史元稹眼光确实不错:
芦笛蓝灰色的风衣下面搭配着蓝色的皮革表带,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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