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候从甫上天界任职的师弟口中得知,师父不知又从何处收了个小徒儿回来,成日成日的拴在自己身边言传身教。众人皆在私下里传说,师父他老人家的桃花终于要开了。我虽对此将信将疑,但还是打从心底里希望这事儿是真的。毕竟他一个人孤清久了,也是时候找个体已的人儿了。
在来昆仑墟之前我跟沉壁提过一句,他当时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道是回娘家走走也好,免得在天上烦闷。我本来是想教他陪我一块下凡,可听他这样一说又将要说的话吞咽下腹。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紧张兮兮地问这问那儿,既便不能陪我同往也一定会派遣几人与我一起。
我想,这便就是今时不同往日吧!他现在的心思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易躁的少年郎啦,他现在稳重了,做什么事之前都学会先深思熟虑而后行了。
自打上天后便就未再踏进昆仑墟半步,如今再站在这苍穹峰上,俯阚着淹没在云雾下方的凌虚宝殿。时光荏苒,那座宝殿依然以其固有的姿势屹立在崇山峻岭之颠。
隐现在皑皑之色中的青灰色调成片的打座其间,不畏惧严寒与酷暑,哪怕过去了万余年的光阴也依然如故。
长乐其人,说严苛绝绝是一个毫不含糊的人,但他护犊之心又是这天上人间之最,谁人若是敢欺负昆仑墟的娃儿他定然要为其出头。
“好徒儿。”我望的出神,待听到这一声呼唤后那个喜着姹紫衣裳的尊者已伫我侧。
“师父。”恍回神的时候,我已不自知地扑进了他的怀抱,一个熊抱差几没将我们双双撞下这陡峭的高崖。
“好了好了,如此热情,莫不是犯了什么事逃师父这儿来避难了吧!”他扳正我的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撩了撩鬓发,很是在乎自身的形象。
我噘了噘嘴,将一坛子仙酿递到他面前,“难道在师父心目中,徒儿是一个只会惹是生非的人吗?”
目光瞥来,有人指尖触动着勾了几下,若非有着不同常人的定力,想必这会儿早就失态了。
“早前听闻你与九霄之上的那位结了连理枝,师父那时有事缠身未能前去喝杯水酒,现下倒好,借着这坛子仙露,为师的要好好与你叙一叙久别之情。”
他便就是这样的,喜乐干这种顺杆子往上爬的事情。
“师父,听说你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两杯黄汤下肚,我便开始扯起八卦。长乐面上微微染上红霞,迷人的眼眸宛转出几许魅色,端的是这十方世界中少有的美男胚子,只可惜未能与那同为美人胚子的无极师叔结成秦晋之好。
长乐登时一噎,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你这是打何处听来的,那些小九九们便要教我头疼不已,师父哪还有心思收徒,何况还是关门弟子。没有的事,绝绝没有的事。”
我睨起眼来打量了他一眼,没有便就没有,何需诸多解释?所谓解释便就是掩释,掩释便就是确有其事,越是如此我便越要探究内里乾坤。
“师姐,妄议师父是非不好,你难得回来几日不若与师弟、师妹们说道说道九霄之上的趣闻乐事吧!”
“师姐师姐,我们听说你以前看守过蟠桃园,那里的果子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吗?”
“师姐,我听说你这段姻缘可是花费了上万年的光阴方才修成正果,天上的大神莫不是都如君上那般教人难以亲近,我们以后上天会否觅不着良人呐?”
“你们一个个真是肤浅,要问也是问些有用的。师姐,你是如何做到教君上对你矢志不渝的?”
咳咳,这……都是些什么啊!
没曾想,我在天上发生的那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流传到昆仑墟来,当真是流言猛于虎,猛于虎呀!
虽然三师弟一副老成在在的样子令众多小辈不敢在我面前妄言,但私下里我还听到了诸如关门弟子,诸如长乐与某神秘人的绯闻。
师父倒也能藏,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让一个弟子瞧去雪藏在他院子里的那个关门弟子。是以才会有诸如桃花之类的臆测。
但我想,恣意如长乐,能够这样做,此人必定非同寻常。说不定还真能成就一段旷世奇缘也说不定。
遂,我摸了个夜黑无风的晚上偷偷潜入了长乐的临渊阁。
院墙下几株红梅开的妍丽,既便是在这无人问津的夜里,它们也浑然望我地花开灿漫,堪称傲骨之典范。
饶是我轻手轻脚也不免因为踩在及踝的积雪地里发出嚓嚓的响声,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显得格外的刺耳且扰人。
不待我掐诀跃过这个若大的院子便瞧见了廓阑下一抹身披雪白大氅的身影娓娓朝着楼阁而去。心下一阵欣喜,他大概便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兴许从未做过此等偷偷摸摸的事情,跟在那人身后亦是难掩兴奋与紧张的心情,猫着身子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个大意给跟丢了。
若以身段来看,这人亦雌亦雄,脚步倒是轻巧,在这静籁无声的夜里便是我如此小心翼翼也不免发出些许细微动静,他能够做到此种境界,大概真是受了长师的真传。
咦!人呢?
转了个角,那身披白大氅的身影便就消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哪怕我前前后后翻找了个遍,也揪不出星点痕迹……
这事教我给惦记上了,在昆仑墟待了十余日,每天夜里我都要去那个密境打探一翻。然则,那个身披白大氅者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甚至都要开始怀疑,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而我毕竟不是那轻易言败之人,诚如长乐常说的,这姑娘缺心眼,不撞南墙不回头。
长乐与我亦师亦友,对于我他鲜少隐瞒,这回之事断不会只是个关门弟子那般简单。我总觉得,那个人的身影在哪儿见过,或许还是我熟稔的人也说不哩!
长乐倒无有异样表露出来,就是时不时地会促我早些回去,免得教有些人空闺寂寞平白让他人钻去空子。
对此我深以为然,就是我在九霄之上的时候也不能避免这仙子那仙子端着这样那样的借口去将沉壁骚扰,更遑论我不在的时候。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大意不得。
是以,我稍作拾掇,在与一众师弟师妹乃至师父依依惜别之后踏上了归途。
途中我不住地想,沉壁他想我没?他想我了吧!小别,或许更胜新婚。心中不由窃喜。
“花奚这缺心眼的姑娘都嗅到了,看来这地方你是待不下去了,需尽快离开。”背着光,一紫袍尊者琢磨着说。
通身包裹在雪白大氅下的神秘人沉吟了下,有些无奈,“看来只能如此了。”他的声音很温柔,像个文弱书生,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帽沿垂到鼻尖下,只见一张薄唇轻抿,教人瞧不见他的容颜。
“这几日你便待在寒潭,待我将一切都安排好便就送你离开。”
“有劳师父了。”
紫袍尊者摆了摆手,一副很是懊恼的样子咕哝了句,“这姑娘几时起变得这般细心了?”边说着边举步往屋外走去。
不巧的是,在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刹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面上神情如风云际会,纠结着很是扭曲。
“你……不是回去了,可是落下了什么?”恍惚之后,他便又恢复镇定自若,背手轻轻将房门阖上,好整以暇说着,好像对于我去而复返没甚大的意外。
我眺了眼门格内晃动的影子心中亦是千滋百味很是复杂,“他一直都在昆仑墟吗?”当年我就不曾相信,只是不知长乐为何要瞒着我,这是好事不是吗?
长乐轻咳了声,颇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睁眼说起了瞎话,“你这姑娘今日倒是稀奇,要是舍得抛下九霄上的那位不顾,就在昆仑墟多待些时日罢。亦或……你们闹不愉快了。”
“我知道是你,你出来,让我看看。”无顾长乐那一脸的懊丧,越过他望向门后。我可以感觉的到,他还在里面。况,光天化日的,他也不能从我眼皮底下逃脱掉。
“你这丫头今日可是撞上什么邪魅了,尽说些胡话,走走走,为师的好好为你检视检视。”倒像是怕我会一个冲动闯进他屋子似的,推着我便就要往阁外去。
“夜阑,是我,难道你连我都不想见吗?”我顿足,倔强地与长乐较着劲。
“什么夜阑昼阑,光天白日的莫不是撒酒疯了,走走走,醒酒去。”长乐他啊,总是喜欢这样。
我自小就与长乐对着干,如今业能例外。
“夜阑,只看一眼,只要让我看到你好好的,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叫嚷的时候喉咙微微有些哽噎,可即使如此我也不让长乐撼动我分毫,誓死要与廓柱合二为一那般,只稍再多几分气力就要将柱子兄拦腰扼断。
咿呀一声,门脸被打开了,那人伫在光线不及的地方低低地说了句:“姑娘,此乃清静之地,望请自重。”
我噤声一楞,旋即在长乐也怔忡的时候朝那人奔了上去。只是,将将要触及到那人的时候他便以十分之灵巧的动作从我身侧翩离,如幽魂那般。
“……夜阑。”回望的时候我讷讷地唤了声。
那人未有所动,只是将一个雪白的背影留给我,口气陌生且冷漠,“姑娘,在下并未你口中之人,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丫头,你再这般胡闹为师的可要生气了。”长乐适时跨进门来,同样沉着一张脸,一改往日平易近人的模样,徒增几许威严来。
“倘若你不是夜阑,那你又是谁?缘何不敢让我看你。”我亦跟他们卯上了。
如此僵持半晌,那方人才缓缓揭下帽子,我揪着袖子静待那人回转过身。
“药离这副尊容,吓着姑娘了。”直到他出言自嘲时候我才醒转过神来。
“你……”他,的确不太似夜阑。夜阑容颜虽冷俊,但到底也是丰姿俊逸的男子,此人虽说与夜阑有诸多相似之处,但这张面孔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出雷同亦或是相似之处……
就在我以为真是认错人的时候,却意外的对上了他那双教人熟稔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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