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我竟有些释然,他们如此这般的想要掩盖夜阑还活着的事实,大概就是不想让沉壁知道。而沉壁此番能够放心我一个回昆仑墟,用意似乎就不这么单纯了,或许他只是想借我之手将夜阑揪出来。
想通这点,我便就不再纠结于他是否承认自己便就是往昔那个在九霄之上的司战之神,能够从浮屠中活着走出来已属不易,夜阑也好药离也罢,那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面带歉意,朝他颌首道:“是花奚眼拙,多有得罪。”
恍惚中,似乎听到有人吁了口气。
夜……药离他面无异色,只是嘴角微微一扬,容颜转瞬即逝。
然,正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沉壁却突然驾临了昆仑墟。
寒暄过后便就刺探,“本君听闻彼时战逝的夜阑如今竟安然于昆仑墟内,不知可有此事。”
长乐打了个笑,佯起糊涂来,“昆仑墟虽说是个大庙,却也从未曾容纳过诸如战神那般的大神,便是这十方世界中的至尊也是头一遭莅临鄙地啊。”
“尊者莫要见怪,委实是外界的流言凶猛,本君也只是随口一提,战神私逃在外千余载,若是藏觅于此地,尊者定然不会包庇。”沉壁亦是与长乐打起了太极,拐弯抹角却又含沙射影,蒙昧如我也听出了个中玄妙,何况睿智如长乐。
他们的博弈还在继续,我却听得有些头昏脑涨,推搡着沉壁咕哝了声,“我去外头走走。”
沉壁望了我一眼,也不知在琢磨什么,点了点头,示意我不要走的太远。
一踏出大殿我便就朝着寒潭的方向飞奔而去,现下不论长乐是否寻好出路,他都必须立马离开这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看到药离的时候他正打坐在冰榻之上,乍一见我,重重地楞了下。
“姑娘缘何一而再去而复返?”口气中带有点嬉愉的味道,不再似刚刚见面时的严谨。
我平复着气息,伫在门洞前焦急道:“快,离开这里,沉壁他来了。”
或许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以至于我忘了如今的沉壁早已不是当年的阿澈。也许他真的只是为接我回去而来,说那些话不过是刺探虚实。若不是心虚,断然不会中了他的圈套。
“原来你真的还在。”身后传来沉壁耐人寻味的声音,踏在雪地里的脚步声缓缓逼近,身披绯色大袍者堵在了门洞前,顿时遮挡了洒在地上的一缕阳光。
“沉壁。”我阻在他身前一拦,“他不是……”
“是什么?”他垂下眼敛看我,眸色中满透着失望之色,口气冰凉的犹如外间的气候,平白教人打了个寒颤。
紧跟在沉壁身后的长乐一脸郁卒地望着我,只差没将我丢进寒潭醒醒脑子,老是干出此种愚蠢的事情,真真是有辱师门。
倒是药离,并没有因为对上沉壁而而忧虑,反而落落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件事与旁人无关,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药离甘心情愿的随我们一块儿返回天界接受惩罚,若严格来论,大概可以给他定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岂料,在我们将将要踏进天门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席卷来一阵飓风,卷起迷雾,霎时令随行的队伍人仰马翻,大乱阵脚。
沉壁护着我,一动不动,只是在迷雾散去的时候蹙起了眉头,揽在我肩上的手指拢了拢,好似药离的消失与我有关似的。
“他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还不能放下过往对他的仇恨吗?”回到宫内,我便一直围绕在沉壁身侧念叨着。如果说非要他死方才肯罢休,那么他已经为此付出很多了。至少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如果没有长乐的妙手,想必就没有现在的药离。而不论是何人救了他,我想,就这样吧!
沉壁只是抿着唇,目光未曾离开过手中的端着的书册,只是这么久不曾翻页罢了。
“沉壁,你忘了你曾答应过帝君的事情?”拿开他的手,将自己倚靠他的身上,不信牵不回他的注意力。
那人推开我的脑袋,视线仍旧落在书册上,那个样子看起来不知道有多认真,哪怕我在他身制造出这么些个动静来,他也能够保持声色不动。
“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快要按捺不住了,揪着他的衣襟摇了摇。他越是淡漠我便越不安,只怕他私下里派人去迫害。
书册往案上重重一拍,却听他十分促狭地说道:“我本怜你这些日子在昆仑墟受了寒气,你既然这般不领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便是一阵晕头转向,翻覆着就将我摁在了案上,眼中聚满灼人之色,教人莫敢直视。
“我在与你说正事。”我蹬了蹬被他摁在臂弯下的双腿,面颊上一阵阵火烧火燎。
“我与你说笑不成?”他笑的可恶,动起手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含糊。犹记得某次巫山云雨之后有人曾咬着我的耳垂大言不惭,道是仙术固然好用,但亲自动手的过程却是用仙术所不能企及的美妙。是以,打那之后他便就热衷于行事全过程的亲力亲为。
如此这般的,在殿阁内的书案上他便对我不客气了二次,诚如我所遐想的那般,端得是小别胜新婚。
让我误会的是,沉壁将药离带回到这九霄之上并非是要治他的罪,他不过是要助药离恢复如昨。只是我们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沉壁对他仇恨从未泯灭过,是以才会这般避忌他们碰上。
我也曾质疑过沉壁的动机,很不幸,他用实际行动抱复了我对他莫须有的不信任,乃至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对他说的话存有二念,十足十地诠释了孙子的本色,唯他命是从。
这日,我正百无聊赖地在游走于蟠桃园中,拇指般大小的果子早已累得满枝满桠,再过二千载估计就能长成碗口大小,只要一想到下次蟠桃宴上有我的席位便就忍却不住吞了吞口水。
沉壁已经去了南极仙岛好些时候,掰指一算,竟是两月有余。临去前他还曾连续与我在红绡帐内销魂了几度,道是桃枝都累果子了,我们也该加把劲儿了。
我从未在意过,可经他这一说不免窃喜,心里暗自期待着我与沉壁的孩子。
“这地方果然不失为一个赏景的绝佳之处。”
不期然的,一个带有点嬉愉的语调传来,回头看去,却是一袭深衣大袍者踏步而来。
“是你!”有一千一百年不见了,自打大战之后他便就成了个深居简出的大姑娘,鲜少听闻他踏出过归墟半步,今日再见,还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一挑眉,神情轻佻,“哟,没想到你还记着我呐,可是对我还存有施暴的念想!”
我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好心提醒,“这儿可不是归墟,不是你想来便来。”
“如此关心我,是否……”
我想也不想打断了他,“别误会,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你污这片圣地罢了。”
“嗯……无情,真是越来越无情了。”他笑着摇了摇手指,语态伤感,语气无谓。
我没打算与他多作计较,转身便要离去。虽然他能够来去自如,可一旦被天兵发现,烦恼的只会是他。
“嗳女人,即便再无情,总不会连药离的面也不想见吧!”他自信满满伫在原地扬声说着。
我猛地顿了脚步,他说药离?
“说实话,我真替他感到不值,失踪了这么久连个关心的人也没有。亏得他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龙潭缓缓踱步到我面前,一副为药离打抱不平的样子。
“那日是你?”我禁不住扰了扰眉,为自己的大意懊恼。我最该想到是他才对,这天地间能够有此神通者屈指可数,更遑论还是一个与我们作对的人。
他轻抚鬓角,好整以暇道:“想见他么?想见他就跟我走。”说着,竟能不着痕迹地执起我的手,嘴角轻轻婉了婉,绽出一抹少有的微笑。
这话语,我怎么听着都觉着耳熟非常。
是了,这不正是他当年掳劫阿澈时说的话,时隔多年,不曾想他又再故技重施。
我缓了缓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他握住我的手上,睨眸之际他已识趣松开,懒懒地摊了摊手背到身后,好似那个举动不过情难自禁,委实不算存心之过。
似看透了我的心思,那人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最不擅长的事情便就是逼迫女人,言尽于此去或不去你自己拿捏。不过……他的情况可是非常不好。”
心下一滞,“何谓情况‘非常不好’,你将他怎么了?。”
这大概便就是关心则乱,不然我也不会在龙潭一席话后就随他去了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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