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宗门林立,声名赫赫者不知凡几,雄踞一方的不在少数。但这些门派,往往是昙花一现的多,能经得起时间冶炼,将道统传承下来的却少之又少。
在魔道之中,莫说魔云宗这种位于二流中上游,没出过什么厉害人物的宗门,哪怕是有地仙或者元神真人镇压的宗门,也未必能在残酷的斗争中存在多久。不似正道宗门,若是与旁的大门派关系良好,还能借助友邦之力,保住自家的洞府和传承,顶多从一流滑至二流罢了。偏偏魔云宗的道统竟一直传承下来,千万载不曾断绝不说,反倒有发扬光大的趋势,为何?凭得就是一手搜魂针的秘技,当牢头当得风生水起。
搜魂针的发明,全要归功于魔云宗内一位苦大仇深的修士——此人原为一散修,豪爽仗义,行事公允,在散修圈子中口碑极好。见寿元将尽,自己还无突破的希望,他索性放下修行,娶妻生子,体会一介凡人的幸福,数十年间笑看儿孙满堂,自觉人生虽有遗憾,却无甚后悔。没想到年迈之时,他好心救了一性命垂危的修士,将之安置在家中,命人悉心照拂,本不存什威逼利诱之念。谁料对方却因丢脸的场面被他所见,脸上十分挂不住,竟在伤势略好一二后,就屠尽他家满门。若非敌人旧伤复发,后力不继,散修纵有特殊法宝,亦已无法逃生。
好心救人,却是引狼入室,害得全家尽亡。每想到这里,散修都睚眦俱裂,恨不得与敌人同归于尽。他知自己寿元不多,若再像从前一样修行,定无法沾到仇人的边。为报血海深仇,他毅然遁入魔道,忍受着身体和灵魂的极端痛苦,终于在短短十载之内修道有成,气势汹汹地回去找仇人算账。
在这位散修看来,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上的疼痛,都比不上内心的折磨惨痛半分,他得让仇人也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可他的仇人自私自利,狼心狗肺,除了自己谁也不爱,怎样才能将他所受的痛苦千百倍地回敬给仇人?所以他一边保住仇人的命,一边拿仇人当试验品,终于研究出一门特殊的拷问手法——搜魂针。
全套搜魂针,一共是一百零八针,扎在人体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位上。
这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位中,有三十六个死穴,被扎到就立刻殒命;还有七十二个关窍之穴,哪怕针扎进去不会立刻死,也能让你痛得死去活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痛快。不仅如此,这一百零八个穴位,还是肉身与灵魂连接的关键所在。只要力道和手法掌握得足够好,每一针下去,都能强烈地刺激到肉身和神魂,将原本地痛楚放大到百倍以上,却又不会让人真正死去。并且,每一针扎下,都会让人的识海一阵翻搅,记忆被剥离成无数碎片,恍惚觉得自己失去心中最爱的存在,或是见到自己最惧怕的事物,不是心若死灰,再也不想活下去,就是被吓得神魂俱裂,不再醒来。
搜魂针的炼制和手法,慕无涟不知从何处所得,他用这玩意来拷问叶歆瑶,希望借此击溃她的意志,将她炼制成自己的傀儡。却没想到叶歆瑶在被刑求的时候还能维系清醒的意志,在一次又一次的受刑中,竟将全套手法给偷学了过来,又在与慕无涟的交谈中,套出了搜魂针的炼制技巧。后来她侥幸逃脱,却被魔种折腾得受不了,就往自己身上施针,让自己保持足够清醒的头脑,不至于堕入魔道。
正因为如此,普天之下的修士,论对搜魂针的了解,哪怕是魔云宗的掌门,也不可能强过叶歆瑶。毕竟刑罚基本上都是对别人用的,痛不痛,别人知道,自己没半点感觉。叶歆瑶却对自己用了那么多年,几分力,几下碾磨,怎么扎,心里实在太有数了。
更妙得是,搜魂针这套手法,针对得是“主魂”,也就是说,想避开痛楚,将自己弄得人格分裂,可以。除非你有本事将灵魂分裂得一片包裹全身,一片沉浸在识海深处的深处,真动弹不得,否则……照样受刑。
敌人控制了陈康的身体,少不得将陈康的灵魂压入识海深处,可云笈宗素来有保护内门弟子的习惯,倘若实力高于该弟子一阶修为的修士入侵该弟子的神魂,就会被宗门长辈察觉。元神真人动手倒不会有这障碍,可万一被发现了……谁也不想真将云笈宗的仇恨全数吸引到自己身上来,被四个元神真人围殴,对不对?所以,入侵陈康神识的,顶多是哪位魔道高阶修士的弟子,阴神期,精于灵魂一道,擅长入侵他人神识罢了。
叶歆瑶唇角微微上扬,带着玩味且甜蜜的微笑,在陈康正前方十丈外站定,食指和中指微微一送,第一根暗红色的细针就好似淬毒的锥子般,明明是比光更快的速度,却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轻轻地,慢慢地,细细地,扎进入侵者的灵魂深处。
陈康的身体,不自觉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显是疼的。
这种时候,再装昏睡,那是觉得叶歆瑶没智商,只见此人猛地抬起头,属于陈康的憨厚面孔,却因为疼痛和怒意,变得十分扭曲,几乎不成人样。
叶歆瑶微微一笑,悠然扎入第二根搜魂针。
“你……”嘶哑的声音从齿缝迸出,带着刻骨的怨恨,叶歆瑶见状,轻声细语,笑意盈盈:“你想说,一定不会饶过我?哎呀,我真有些害怕呢!怎么,你是打算去云笈宗,朝我的宗门长辈告一状,说我竟然会搜魂针呢?还是打算直接脱离这具身体,避免接下来的疼痛?”
说到这里,她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似是恍然大悟地说:“我忘了,你还有一招,就是沉入识海深处,将陈师兄的魂魄给顶上来。可身为阴神期修士的你,哪怕更擅长灵魂一道,想完全制服陈师兄的神魂,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吧?陈师兄之所以着了你的道,是因为他没提防你的缘故,可如今,他已经发现了你的存在,一旦得到身体的控制权,怎么说也要将你粉碎或者驱逐出去。这样的话,你就得死了……”叶歆瑶不无同情地望着对方,硬是挤出两滴鳄鱼的泪水,“的确,你也可以现在就逃出去,回到自己的肉身上,任务失败,总比丢了性命好,你说是不是?但我听说,魔道高阶修士的脾气呢,往往都不怎么好。倘若你们这次的行动是以你的师尊为主导,你师尊又硬要保你的话,或许你还有命在,若不是……也对,魔门到底不同道门,道门做事好歹得保留面皮,不能公然做下抛弃弟子的事情,让自个儿身败名裂,可魔门……你在你师尊那儿的面子真有这么大,能让你师尊为保你得罪众多修士?或者说,你师尊的实力真有那么强,能硬抗这么多同道中人,接下他们的怒火?”
叶歆瑶说这些话的时候,言笑晏晏,似乎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花园的凉亭中,与闺蜜谈着什么女孩儿间的小秘密般,“陈康”的神色却越来越狰狞,可狰狞之中,却又有一丝难掩的茫然与恐惧。
很显然,叶歆瑶说得,半点都没有错。
与正道的诸多桎梏相比,魔修、邪修和散修的门槛的确很低,看上去也自由许多,做事完全不用考虑什么风评影响,随心所欲就是。但凡事有利也有弊,正道之人受限于声名和面皮,哪怕做坏事也得偷偷摸摸地做,哪怕死了个记名弟子,为名声都得找敌人麻烦,示意我们十分团结且正义,而魔道……坏了计划,杀了便是;没能完成,杀了便是;做得不好,杀了便是。心情不好,就将门中弟子肆意斩杀的大有人在,完全算不得稀奇。
出头鸟,死;平庸者,死;垃圾,死。想在魔门混出个人样来,三分努力三分运气,还有三分心计,以及一份命中注定。
魔门修士如履薄冰的程度,比正道深了可不止一点。同样的行动,张媛、陈康和叶歆瑶再怎么搞砸,宗门长辈顶多训斥他们没用,给他们一定的冷遇,却绝对不会将他们逐出师门,更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换做魔道……那就只能呵呵了。这也正是为什么每次正道大派收徒之时,无数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还有许多魔修邪修明知会遭殃,也心存侥幸,想要混进来的原因。想当内奸的固然有,但更多的则是渴求一片安宁祥和的土地,仅此而已。
“你……”侵占陈康身体的人又吐出了一个字,刚想说几句,却冷不防地发现什么东西正巧往自己嘴巴打来,不等他合拢嘴巴,那玩意就准确无误地射入他的喉间,化为清凉的液体,没入胃中。
霎时间,他便感觉到,被锁链封印的力量悉数抽离了自己的身体。一时间,上中下三个丹田及周身经络之中,竟变得空空如也。也就是说,他这个阴神初期的修士,如今除了强健的体魄和强大的神魂还在之外,旁的地方,已变得和寻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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