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众人的目光便一致投向了剑射出的方向,那是与这里隔着一条官道的树林。
有道身影慢慢显露出来,起初是个大致的轮廓,稍近些可以看出那是个白衣青年。他踩着厚厚的积叶走了过来,却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表明他身怀上乘武艺。
青年提着一只空剑鞘,步伐迈地很慢,可以料想他的内心十分平静,这种平静与刚才掷出的那一剑十分吻合,简直如同老禅入定,仿佛滔天巨浪也无法撼动他的内心。
随着接近,他整个人渐渐暴露在众人眼前。千青顿时懵了,不为别的,只为那张脸。
若不是彼此身材不同,她简直以为那是另一个自己。
白衣青年像是毫不在意周遭氛围,他在一丈之外站定,淡淡看着千青:“阿青,我来接你了。”
“……”
该用什么心情来形容此时的状况。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再出现,用这样突兀的方式,甚至直接毫不避讳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些侥幸存活的刺客在见到霜绝剑的一刻就也不敢逗留,连滚带爬地跑了,也没人有心思去追。
万籁俱寂,过了许久,折英才呐呐地叫了一声“公子”,然后她转头看向千青,神情十分复杂。
尹听风被这声呼唤拉回思绪,瞠目结舌地指着他:“初衔白……你你你……居然没死!”
玄月和靳凛已经跑了过来,但他们都没有见过初衔白本人,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后,除了惊讶地在他和千青脸上来回流连来流连去,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初衔白缓缓接近,抽出霜绝,安静地在死尸衣裳上擦拭干净,收回剑鞘。像是没有听到尹听风的话,他起身后,直接道:“折英回初家山庄待命,暂时不要在江湖行走。阿青跟我走,马上出发。”他的声音不高,咬字却十分清晰,语气平和,但无法忽视其中的威严。
折英几乎立即就要应下,怀疑其中有诈才没有动作。她转头朝后看了过去,天印正迈着步子朝这里走来。
“站住!”一直很平静的初衔白忽然抽出剑指着他:“再接近一步就杀了你!”
“别!”千青终于说出话来,实际上她到现在还没消化初衔白复活的事实,她只知道天印不能死。
“哥、哥哥,师叔……我是说天印,既然你还活着,就只有可能是他救了你不是吗?你为何要杀他啊?”
初衔白忽然冷笑起来,这一笑颇有些邪佞之意,让折英的眼神都有了光彩。因为这就是属于初衔白的笑容,若说之前他的平静是经历过大起大落才历练出来的从容,那这不经意的笑,则将他还原到了过去。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照我的话做。”初衔白照旧剑指着天印,一手揽着千青,神情戒备地缓缓扫视了一圈:“没一个好人,我怎能将你留在这群人中间。”
尹听风顿生不满:“喂,我是好人啊,忘了当初我们比武的事了吗?好歹也算故交啊!”
初衔白挑眼看了看他:“尹听风?记得,你不错,我很欣赏你。”
不知为何,被这人人畏惧的魔头夸赞,尹听风居然生出一丝骄傲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初衔白已经带着千青退出去很远了。
“慢着!”天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千青身上,又缓缓扫过初衔白:“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初衔白?初衔白的尸首当初是我亲手带出密林的,绝不会有假。”
“有没有假要问你。”初衔白冷哼:“我要带走的人,没人能阻止的了,难道你想死在我剑下么?那样也好,正好可以替折英报仇。”
千青一愣,下意识地去看折英,发现她居然也愣了一愣,然后十分突兀的,她忽然朝初衔白跪了下来。
“属下谨遵公子命令,马上就回初家山庄待命。”说完她竟真的直接转身走了,显然已经承认了初衔白的身份。
这么一来,尹听风等人也开始相信了。初衔白刚才的话里必然包含了一些信息,这信息显然只有他、天印和折英知道,而这就是证明他身份的关键。
天印不再说话,表情阴沉的可怕。
千青开始犹豫,其实刚才差点被杀时她就有了犹豫。现在来看,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再留下来,只会引来更多的暗杀和围堵。没想到更糟的是,初衔白竟对天印十分抵触。那么即使她想留下,也没有可能了。
她绝对相信初衔白可以摆平这里所有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初衔白低头看了她一眼:“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有人暴露了你的行踪,你现在出现在哪儿都很危险,除了跟我在一起。”
跟她想的没有分别。千青看了一眼天印,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青青……”
初衔白的速度太快,在她点头后的瞬间已经携着她朝后退去,千青甚至都没看清天印的表情,他那声呼唤也散落在了风里,很不分明。
往南十里是个很小的集镇,千青跟着初衔白到达时天已黑透。初衔白显然很谨慎,在镇子口雇了两匹马,又跟老板买了些自家做的馒头做干粮,就带着千青上了路。
千青跨上马后,朝东边望去,按照原定路线,天印他们应该已经到达那边的镇子,休整之后,再继续前往江南。不知道武林大会他能不能应付。
“走了。”初衔白轻拍了一下马臀,哒哒的马蹄声在夜晚分外清晰。
千青跟上去问他:“哥、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她问得很小心,因为仍旧对他带着几许生分。
初衔白转头看了她一眼,可惜神情在黑夜里看不分明:“你以前都叫我阿白的。”
“啊,是么?我失忆了……”
“我猜也是。”
大概因为之前的经历,他的话并不多,整个人都透出一丝寒冽,千青不由得闭了嘴。
“我们去江南。”
“啊?”完全没料到他会又开口,千青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们也去江南?”
“嗯,去武林大会。”
“……”
千青现在已经回归平静,所以能清楚地思考很多事情,比如初衔白是不是要去武林大会大开杀戒,一报当年的仇恨?这是非常有可能的,这就能解释他为何忽然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了。
可是,那算是安全的地方吗?
千青忽然觉得他的思维好难理解……
到了入夜时分,二人不再赶路,但也没有投宿。初衔白在道旁找了个僻静地方生了火,又翻了翻刚才置办的行李,找了件披风给千青披上,然后就坐在火堆边一言不发。
千青吃了两个馒头,怎么也睡不着,悄悄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脸,寻思着要不要问一问过去的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没开口,初衔白倒先说话了:“你是何时发现自己在天殊派的?”
“啊?哦……一年前吧,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天殊派了。”
“那看来你至少昏睡了大半载。”
“啊,我伤得那么重么?”
初衔白看她一眼:“很重,但后来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呃……也是啊。”千青讪笑。
初衔白用树枝挑了挑火堆,让它烧得更旺,又问:“是天印救了你?”
“嗯……师父是这么说的。”
初衔白沉默着,表情看起来有些神秘莫测:“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啊?”千青一时没回味过来:“你说什么?”
初衔白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我说天印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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