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被粗粗包扎了一下，但是那块不知打哪里来的破布脏透了，也被血打湿了。女妖的双唇紫青，眼睛也没多少神采。碧霞知道她现在只是空摆个架子，不输人而已，并没有什么攻击力。

　　“你怎么不逃，还在这里？”碧霞按捺不住好奇，问。

　　女妖翻了翻眼睛，还没有回应便不支晕倒了。看着渐渐消失生气的身体，碧霞实在无法下手，夺她性命。她宁可是在激战中杀死这个女妖，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下手。沉吟了一下，碧霞还是出手相救，给她的伤口上药，另行包扎。

　　不料，过了一会儿，上过药的女妖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状况愈发堪忧。那身子冷得像冰，手脚都蜷缩起来。碧霞大惊失色，方才想起，这女妖不是受过点化的妖精，用了仙家药物会适得其反。团团转了一下，碧霞想起以前青牛教过她的事情，忙抱起女妖，奔往泻玉谷。

　　泻玉谷中有一小水潭，水是从下界冒涌上来的。许多下界来到天界不适的妖精们，都在这里浸泡洗浴，方能适应天界水土。

　　碧霞托着女妖的头，把她整个身体浸泡到水里。水虽然绿玉一般青莹莹的，泛着冷光，但触手温热，几乎把人酥化。泡了足有一个时辰，那女妖才幽幽醒转。睁眼看到碧霞托着自己泡在水里，诧异至极。

　　“你能自己坐着吗？还得再泡一个时辰才好。”女妖点点头，看着碧霞跃出水面，消失在夜幕中。过了好一会儿，碧霞抱着柴禾回来，熟练地生起好大的篝火。紧接着，她又再次消失。这次消失得更久一些，直到女妖觉着身上泡得发软才见她回来。

　　碧霞把女妖从水里捞出来，让她靠近篝火坐好，尔后指着那只打回来的野羊，问她：“你是连皮生吃还是熟吃？”女妖犹豫了一下，舔着贪婪的嘴唇，说：“生吃！我自己来！”碧霞摸了摸死去的羊，双眼合上，口中喃喃默诵了些什么，尔后才把羊送到她跟前，任她处置。

　　女妖手脚并用，抱着羊狂撕大嚼。碧霞在旁边捣鼓着药草，用石头片蘸了水潭里的水研磨着新鲜采来的药材。等女妖饱餐一顿后，她正好把药研磨成糊糊，重新替女妖敷药包扎。“我学艺不精，略懂皮毛。这药有没有效用，也只能尽力而已。”

　　看着歉然真诚的碧霞，女妖沉默不语。半晌，她忽然问：“你方才给那只死羊念了什么咒语？”“往生咒。我没有用什么法术效力，只是对生灵表示敬重。”“你是可怜那只死羊，可怜它被我吃掉，对不对？你方才不救我，我死了就不会吃那只羊了。你真笨！”女妖龇牙咧嘴，好似在嘲弄她。

　　碧霞微笑摇头，说：“万物有灵，各取所需，各司其职。你需要吃，不让你吃是对你们的不敬。羊被吃，只是循环所需，并无需责怪谁。只要不是滥杀无辜，索取无度，一切行为就是合情合理的。但，对生灵敬畏，心怀悲悯，也是有灵识之物该有的情感。”

　　女妖盯着她看了良久，问：“你救我也是因为这个？”“等你伤好，我们堂堂正正较量，你纵然死在我手下，也是合情合理的。”女妖狡猾一笑，说：“那我要是现在逃跑，你追还是不追？”

　　碧霞忽然觉得这女妖的小机灵也挺可爱的。“你是说，你现在有伤，反正我不打你，你跑我也不能怎么样，对吧？那你跑吧。”女妖转了转眼珠，那眼珠在渐渐发白的天色中像火焰一般明艳。尔后，她突然发力狂奔，逃之夭夭。

　　倒也是意料中事。碧霞笑着收拾干净余烬，打了个哈欠，回老宅子里去歇息。真的没有去追女妖。过了三天，夜晚时分，碧霞与鸦女正在屋里整理床榻，准备过两天就把祖母接过来。却听到窗棂一响，碧霞察觉到了一股有些相识的妖气。出门一看，蹲在月色里的正是那个逃跑的女妖。

　　碧霞笑着说：“你复原得不错嘛，妖力也恢复了一些，胆子更大了。”女妖抬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勾下头去，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她闷闷地说：“你是个好人。我服你。你要怎样都行，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你既然都跑了，为何还要留在天界？泻玉谷连通三界，你应当找得到下去的路的。”

　　女妖扬起脸，说：“我的心上人还被困在天上，我不能自己跑了。”碧霞和鸦女都好奇起来。“你的心上人？也是妖怪吗？”女妖骄傲地翘起下巴，说：“当然是。而且是最厉害的妖怪！”

　　最厉害的妖怪！碧霞只能想到一个。“齐天？”女妖点点头，满脸发光，如同夜空里皎洁的月亮。“他现在虽然被你们天族人锁住，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有办法重获自由，他一定能带领我们安然回到魔界。他说过的。”

　　碧霞想到齐天即将被炼化斩首，觉得女妖所说没有什么可能，但心里又有些不踏实。便让鸦女隐匿好女妖，自己腾起云头，奔往天宫。

　　到了正在重建的南天门前，碧霞踟蹰不前。这些心里的不踏实该找谁说呢？若是同父亲一说，以他小心谨慎的性子，非得马上把女妖抓回来严刑审讯一番不可。她有些不忍。但不与父亲说这事，又该与谁说呢？

　　还没琢磨出个道道，偏偏遇到背着药囊，带着药童回宫的夜云寒。“你一个人在这里迎风吟月吗？还是等谁呀？”

　　碧霞白了他一眼，反问他：“你成日出去采药，别的事情不用你了吗？”夜云寒一耸肩，说：“我是奉旨采药炼化齐天。你还没回答我呢。”碧霞心中一动，悄声问道：“炼化的把握大吗？”

　　夜云寒皱了皱眉头，支开药童，压低声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碧霞点点头，说：“我只是有点担心。父亲老是不着家，二娘眼看要临盆了，老念叨他。可我又不好贸贸然去找他，所以才问问你。看看父亲什么时候能办完这桩大事，也好回家陪陪二娘。”

　　这番话无懈可击，夜云寒也信了十足，拉着她往前走，假装送她一送，悄悄说：“恐怕要你多宽慰夫人了。那齐天已得先帝赐仙丹灵药，换了仙胎，偏又堕入魔道修炼出一身好筋骨，寻常丹炉、药物都炼不动他。上次开了一次炉，险些被他逃脱。如今，大法师与东皇正赶着修整老君当年留下的紫金丹炉，再加上我四处搜罗来的奇花异草，炼制成药。五日后，就能开炉了。届时，青帝会亲临兜率宫，用他的神兵利器——泰阿宝剑祭炉。这次，我想把握应该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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