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坛就设在翠烟楼前场院里。
碧霞没经历过这等大事,一切都听从白姑的安排。白姑便命人卸下翠烟楼的门板,拉起帷幕,把翠烟楼周遭团团围好。又看人张好素幔,在堂中铺好银闪闪的素席,让婆子寻出上好的素面锦褥来铺上。
几个老于世故的婆子面面相觑,期期艾艾地说:“这怕是不妥吧?只有妃嫔以上的才能铺锦褥,如今温婕妤就铺上了,那往后这规矩还要不要?”
白姑摇了摇头,皱眉低声对碧霞道:“规矩是这样没错,可方才那姬临走的时候不是多嘱咐了一句吗?她让咱们尽力办体面,要让这宫里头的人都看看。你说,这要体面,除了抬高规格来办,还能怎么办?”
碧霞知道天后的意思,温凌身后哀荣越盛,就越能笼络人心,显出天家气度,便笑笑,说:“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哪里懂得这些?反正逝者为大,您看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吧!天后娘娘宽厚爱下,定然不会怪责的。”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在场的都能听到些声息,就都不再言语,只听白姑如何吩咐行事。
法坛还没摆齐全,温凌的家人已赶来。白姑忙与碧霞接住他们,领了至亲入内看视。等亲人们一阵哀哭过后,白姑上前扶起温凌母亲,劝慰了几句,道:“如今婕妤还未装裹,请夫人过去检点衣物首饰,婆子们也好替婕妤梳洗打扮打扮。”
温凌母亲用手背蒙着眼睛又是呜呜了一通,才跟着白姑去开箱笼寻东西。碧霞本想同去,外面却来通报,说昴日真人奉太子之命前来吊唁,便忙忙引着温凌父亲前去接待。
昴日真人与温凌父亲唏嘘几句后,正色道:“太子殿下感念温婕妤大义捐躯,特降旨擢升您为星君,入太子行宫奉职。”温凌父亲本来哀戚绵绵的脸上顿时欢喜得亮堂堂起来,转念似觉不妥,又硬生生要把欢喜憋回去,倒闹得脸上不阴不阳的,恰好里头不知怎的又是一阵嚎哭,他忙借口躲往后面。
四处约略看了看,昴日真人摇摇头,叹息道:“死后哀荣,哼!”看着碧霞时,眼里却添了许多慈爱,好似找着了失而复得的宝贝,悄悄叮咛她:“这里的事情让白姑多担待些,你还是个姑娘,不敢这么净扑上去做这些事情的。”
碧霞望着父亲格外慈和的面孔,冲口而出:“太子要让我做淑嫔。”
昴日真人神色没有波动,碧霞便知道他早已懂得消息了,心里就有些后悔把这话说破。一时闷了头,陪着父亲慢慢让开忙碌的众人,一直走到翠烟楼外头的池子边,站定在柳树荫下,望着绿玉似的嫩柳条依依拂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
“是件好事。太子不会薄待你的。”
碧霞淡淡一笑,不想搭话,只觉得这风吹得身上竟然有些凉意,头壳也沉重起来,空空如也的肚子却饱胀得想痛快吐一场。
这么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父女二人都有些讪讪地,提不起话来。正支吾,粟娥急火火奔出来,乱窜着四处张望,像是在寻碧霞的样子。碧霞松了一口气,忙扬声唤她。
“你在这里呀,叫我好找!快些准备,东皇殿下夜间要过来亲开法坛,给温婕妤烧黄表纸,诵忏文呐!”粟娥嚷完才发现旁边面露惊讶的昴日真人,忙敛衣施礼,一时羞得满面飞红。
碧霞的心一颤,好像一个秋千荡到云头上,怎么也下不来,手心猛地发烫起来,拉了粟娥就走,连跟父亲道别都忘了,只低低盘问粟娥,“怎么就来了?之前也没有个风声,这么突然?”
虎地猛顿住脚,碧霞灵光一闪,气急败坏地连跺了几下脚,恨声道:“不好!殿下又意气用事了!真是!你快些找人同孝昌大哥说一声,让他千万拦住殿下。这什么时候呀,怎么敢来?快去!”
看粟娥踮了脚一阵风似的跑远,碧霞绞着双手,背后已经津津都是汗了。忽然一惊,猛回头,柳树下已空无人影。碧霞心里更是不安,眉间阴云骤起。
转念一想,忙进去寻了白姑,避开众人眼睛,假作商议他事,悄悄告诉她东皇要来的事情,道:“如今,唯有琼香公主能周全此事了。万一东皇当真要来,须得劳烦公主同行,这也是迫不得已之举,还望姑姑代为婉言。”
白姑捏住碧霞的手摇了摇,双眼发光,使劲点点头,忙去找人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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