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兮将忠义侯和季家祖辈的灵位一一供奉于祠堂,上香,行跪拜之礼。
的确,这一天很忙,季家原来离散的仆人都回来了,尤其是忠义侯府的老管家也回来了,瑾兮一一安排好,皇城里的权贵纷纷登门送礼,瑾兮让门房一一记录。
“吴妈,让醉生梦死名下的酒楼、饭馆大宴宾客,忠义侯府要和整个皇城的人同庆!”
“好,我这就去办。”
晚上,忠义侯府摆了酒席,皇上又赏赐了一大堆的珍宝,对瑾兮隆宠显露无疑。
大臣们不管之前有没有送过礼,又一股脑地往忠义侯府塞东西。
瑾兮游走在宾客之间,招呼着,脸上挂着笑容,眉眼间有一丝疲惫。
“侯女也是可怜,谁家的大小姐会这般抛头露面地招呼客人啊。”
“偌大的侯府就只有这么一个主子,没爹没娘的,又没有什么亲戚,什么事不得亲自上手啊?”
“可苦了这孩子了。”
酒席上几个官家夫人小声嘀咕着。
“有什么苦的?侯女现在风头这么盛,皇上还恩宠有加,不知羡慕死多少人啊!”
“女人啊,还是寻个好夫君嫁了为好。侯女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有了夫君,府里就有主心骨了,有什么事也可以一同担着。”
“不是说,侯女和封相有娃娃亲吗?还是先皇许下的。”
“那是先皇酒后戏言,再说了,你看看封家大公子的身子,说是活不过……哎呀,嫁过去不就是守活寡嘛,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孩子……”
“你说话小声点,这话你怎么还说出来了!”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啊,可怜封家了,这么好的青年才俊啊,怎么偏生得了那样的病?”
“我听说,侯女好像会医,说不定能治好封相呢,封家可重视侯女了。”
“真的?不是连药王都束手无策吗?”
“我反正是听我家官人说了,昨天早朝南陵使臣一个劲地夸赞侯女的医术高明,连皇上都称赞侯女妙手回春,当时南陵是想请侯女去南陵给皇太后看病的,谁知侯女的身份这般尊贵,南陵才打消了念头。”
“啊,那看来,封季两家很快就要成为亲家了。”
“那也不一定啊,不是都说侯女是瑞王的人吗?”
“王爷难道会娶一个风尘女子啊?”
“你说什么呢!小心点,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也没有说错啊,可不就是不干不净的人嘛……忠义侯要是在世,难道会认这么个女儿?”
“这话你放在心里就好了,别让人听去了。”
“哎呀,听去又如何?一个孤女,无权无势的,光有个忠义侯女的名声有什么用!”
……
“咚”,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到瑾兮脚边,瑾兮抬头,沈疏狂坐在屋顶上向她招手。瑾兮弯了眉眼,转身回宴客席上拿了一坛子好酒,顺道吩咐吴妈好好招呼府里的贵客,这才转身回去找沈疏狂。
“皇上不是让你面壁三日吗?”瑾兮爬上屋顶,把手里的酒坛子丢给沈疏狂,“不怕皇上要你的命啊?”
沈疏狂接住酒坛子,伸手把瑾兮拉上来,“所以才偷偷摸摸地来找你啊。”
“这也叫偷偷摸摸啊?宾客云集,人多眼杂你不知道啊?也不怕有人去皇上那里告你的状。”
“那就告状吧,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想陪着你。”沈疏狂看着忠义侯府大厅、庭院里张灯结彩、人声喧闹的样子,颇有感概,“累了一天了吧。”
瑾兮点头,“忠义侯府难得这么热闹。”
“五年前在大漠遇见你,竟不知道你是忠义侯的女儿。”
“我知道你是个将军。”
“你真的……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
“沈疏狂,今晚上不要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陪着我喝酒吧,这么多年了,还是和你喝酒最自在……我和你还是聊一些风花雪月的事为好。”
沈疏狂落寞地笑了,他们之间怕是越来越远了,“以后见面很难不谈算计。”
“那私下里见面若是喝酒,就只谈风月。”瑾兮灌了一口酒,把酒坛子丢给沈疏狂。
“也成。”沈疏狂喝着酒,“论酒,还是醉生梦死的好喝。”
“日后常来,去年给你酿了很多坛酒。”
苍寂桐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的阴影里,稍稍抬头就可以看见屋顶上把酒言欢的两个人。他们之间有四年的时光,即使互相猜忌,但那份默契是真的,沈疏狂在瑾兮的心里怕是有很重的分量,只是瑾兮不承认而已。
瑾兮灌了一大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的苍寂桐,阴影打在他的脸上,瑾兮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瑾兮能想象苍寂桐看到她和沈疏狂这般放肆地喝酒,脸色绝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瑾兮当下就是一口气没提上来,被酒呛得满脸通红。
“怎么了?”沈疏狂连忙给她拍背顺气,“喝这么急,也不怕呛……”
沈疏狂话没说完,就顺着瑾兮的眼神看见了树下的苍寂桐,他说的话似乎也没有了意义。
瑾兮咳得说不出话来,抓着沈疏狂的胳膊挣扎着站起来就要往苍寂桐那里跑,可惜瑾兮远远高估了自己,脚下并不平坦,瑾兮脚一软,身子就歪七扭八地跌在屋顶上往下滚,带动着瓦片从屋顶上掉下来,噼里啪啦地碎在地上。
“啊——”瑾兮用醉酒的脑子也能想到自己摔下去的下场绝不比那些瓦片漂亮多少,苍天啊,她多想在苍寂桐面前维护自己端庄稳重的形象啊!
苍寂桐冷清的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他每次见到瑾兮,总是能见到她稀奇古怪的样子,只是苍寂桐眼里的笑意在沈疏狂拦腰抱住瑾兮的时候戛然而止。
瑾兮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沈疏狂的脖子,窝在沈疏狂的怀里,惊险万分地躲过了摔碎在地上的结局,“呼——万幸万幸!”
沈疏狂离她这么近,鼻息相闻,自然能听到瑾兮的碎碎念,他一低头,下巴正好抵在瑾兮的头顶,鼻间是女子好闻的发香,沈疏狂突然就笑开了,温柔地弯了眉眼。
瑾兮要是见了沈疏狂这般模样估计会色心大起的,瑾兮这辈子最难抵抗的应该就是美色了吧?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在周围忙碌的下人,三四个下人还端着酒或是菜就凑过来了,本以为是出事了,原来是一出英雄救美人的戏码,一时间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天呐,这不是小姐吗?”
“咦,那是沈小将军吗?”
“好像就是沈小将军!”
“这沈小将军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因为我们家小姐在这里!”
沈疏狂落地已经很久了,但瑾兮还窝在沈疏狂的肩膀上思考人生。
“你是不是没脸下来见人啊?”沈疏狂笑得像只捉弄人的小狐狸,瑾兮欲哭无泪。
“可是那姑娘背对着我们,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家小姐呢?”
“皇城里谁不知道啊,沈小将军心里只有我们家小姐,只把我们家小姐当做珍宝。”
下人又在不知死活地嚼舌根了,沈疏狂笑容满面,瑾兮一脸的生无可恋。
“今天本王不想杀人,你们最好别自讨没趣。”苍寂桐冷着脸从树阴下走出来,这话是对那几个下人说的,可眼睛却一直看着沈疏狂。
“天啊,瑞王……奴婢该死,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谢王爷不杀之恩。”下人们知道瑞王没什么耐性,告完罪连忙退下。
苍寂桐看着沈疏狂和他怀里装死的瑾兮,这姑娘究竟要在沈疏狂怀里赖多久呢?
下人一走,瑾兮立刻从沈疏狂身上跳下来,背对着苍寂桐,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毛骨悚然。
就在瑾兮正在思考用哪一种表情去见苍寂桐的时候,沈疏狂开口和苍寂桐打招呼了,“王爷。”
“嗯。”苍寂桐心不在焉地应了,“今晚本王只当作没有见过沈将军。”
“多谢王爷。”沈疏狂知道以瑞王这样淡漠的性子最不爱管闲事了。
可瑾兮就不乐意了,“哇,他违抗圣命啊,王爷怎么可以这般纵容!”
苍寂桐看着瑾兮的背影,笑得那叫一个虚情假意啊,“本王打搅了你们把酒言欢的好事,以此聊表歉意。”
“不打扰~”瑾兮终于找到了自己最谄媚的表情,转过身,狗腿地跑到苍寂桐身边,“王爷这是什么话啊,怎么会打扰呢?不打扰!王爷赏脸光临此地,是瑾兮的福分啊~”
苍寂桐看着瑾兮那张明媚的脸,有一瞬间的失语。
瑾兮默默地在心里哀嚎,她那成熟稳重的合作伙伴的形象啊,就此轰然倒塌。瑾兮不知道,在苍寂桐心里,她那光辉可靠的合作伙伴形象早就土崩瓦解了,如今,在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她的形象已经碎成渣了。
沈疏狂是个识趣的人,知道苍寂桐来找瑾兮肯定是有要事,他何必赖着不走徒招嫌呢,“王爷,我还是戴罪之身,就不久留了,告辞。”
“不用,本王只是还没有好好恭喜过忠义侯女,说几句话就走。”
“如此的话,你们慢聊,我去多拿几坛酒来。”沈疏狂也不知道客气,瑾兮带的小坛子酒不经喝,他的确需要去多拿些酒来。
沈疏狂一走,瑾兮就有些心慌了,静谧的夜里,只有风在游荡,弄得苍寂桐身后的大树婆娑作响,显得夜里越发阴森。
“王、王爷。”
“公孙淼就是当年父皇亲征时带在身边的作太监打扮的御医。皇上不会轻易相信你失忆了,明日皇上会让皇后出面,招你入宫,让公孙淼为你诊治,因为皇上只信得过公孙淼。”苍寂桐提点瑾兮,“本王问过晏大夫了,脑中的血块做不了假,而且公孙淼的医术绝不比药王谷的大夫差,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耍手段,让皇上知道你没有失忆也无大碍,反正皇上是不信你的,你就算真的失忆了也动摇不了皇上。”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瑾兮的脸上早就没有了嬉笑,而是认真地听苍寂桐说话,思考他话里的意思,“我不用掩饰什么,只要去套公孙淼的话,关于先皇中毒一事?”
苍寂桐点头,“公孙淼在宫里待了三十几年,不管是谁当权,他都能如鱼得水,此人不简单,你切莫大意。”
“瑾兮明白,自会做得天衣无缝。”瑾兮已经想到用什么法子对付公孙淼了。
苍寂桐看瑾兮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放心了,这姑娘的心智谋略的确是让人叹服,“沈疏狂回来了。”
瑾兮转头就看见沈疏狂拎了两大坛子酒正从木桥上走过来,“果真生了一副好皮囊,美得像画一样,啧啧,我以前怎么就不懂得欣赏呢?”
“呵,后悔了?”苍寂桐这话问得不阴不晴的,怪瘆人的。
瑾兮小身板一抖,立马回神,重新换上谄媚的笑容,“瞧王爷这话说的,小人能得王爷赏识真的是……”
“闭嘴。”苍寂桐打断瑾兮的话,“太聒噪了。”
瑾兮咬着嘴唇,好生委屈,她那颗脆弱而又敏感的少女心啊……
“记得多备些醒酒茶。”苍寂桐无奈地叹了一声,“御赐的酒后劲很大。”
“啊?嗯!就知道王爷心里还是有奴家的。”瑾兮眨巴眨巴眼睛,楚楚可怜,“奴家好生感动。”
沈疏狂刚走近,就被瑾兮的那声“奴家”给恶心到了,毫不留情地给了瑾兮一个鄙视的眼神,苍寂桐瞪了瑾兮一眼,就离开了。
“啧啧,我家王爷身手好俊啊。”瑾兮望着苍寂桐离开的方向感叹,来无影去无踪就是指苍寂桐的轻功吧?
“你家王爷心理可真强大。”沈疏狂把酒坛子递给瑾兮,“居然敢跟一个傻子合作。”
“呀!沈疏狂,我这叫大智若愚!”
“谁给你的自信啊?”
“我当年怎么就失足认识了你呢?”
“哟,那请问失足少女,还要上屋顶吗?”
瑾兮终于摆脱了自己爬梯子的悲惨命运,这次是沈疏狂带她上的屋顶,俩人就着明月喝得是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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