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勤殿。
“臣公孙淼参见皇上。”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挥退了殿里的宫人，只剩下他和公孙淼两人，“怎么样？”
“回皇上，忠义侯女的脑中并没有淤积的血块。”公孙淼如实禀告。
“哦？这么说她并没有失忆？”
“依臣所见，的确如此，没有任何失忆的迹象。”
皇上没有说话，在思考什么，嘴角是嘲讽的笑。
“皇上，臣还诊断出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是，皇上。臣以为，按照侯女的脉象显示，侯女怕是活不了几年了。”说完，公孙淼就跪下了，“请皇上恕罪。”
“什么？你起来说话，朕不会罚你的，直说就是了。”
“谢皇上。”公孙淼站起身来，“侯女的五脏六腑衰竭得很快，已是无力回天之象。”
“为何？”皇上皱眉。
“臣猜测是侯女以前受过很重的伤，伤及内脏，才会这般。”至于确切的原因，公孙淼实在是不好下定论。
“依你看，她还有多久可以活？”皇上轻敲桌面。
“不出五年，甚至更短。侯女思虑太重，只会加速五脏六腑的衰竭。”
“居心叵测之人，怎会不思虑过重呢？”瑾兮命不久矣，这件事对皇上来说挺不错的。
这话，公孙淼不敢回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事你莫传扬出去。”
“臣明白。”公孙淼告退。
大殿里一时间又静下来，极静极静。
“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求见。”门外的太监叩门。
“让他进来。”
红漆的大殿门被缓缓推开，君易走进来，“臣参见皇上。”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回皇上，瑾兮的确是十六年前到大漠的，跟着当地一个有名气的大夫学医，到处给人看病施药，没钱的时候就去赌场，常常花钱买酒喝，另外瑾兮时常出去游历，一出去就是半年，有时候就是一年。瑾兮和她师父在大漠的人缘挺好的，周围的人待他们也很好。”
“时间倒是吻合。”皇上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臣还查到瑾兮在五年前曾救过受伤的沈疏狂沈小将军，两人待在一起三天。”
“沈疏狂……”皇上微微皱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件事朕自有定夺，瑾兮的事你就不要查了。”
“是。”
……
天色见晚，安宁公主终于肯放瑾兮回去了，瑾兮爬上宫门口自家的马车的刹那真的是要感动到落泪，身子一歪，毫无形象地窝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马车没走多久就停下了。
“小姐，前面的路好像被堵了。”赶马车的小厮隔着幕帘问瑾兮，“围着一大群人，过不去怎么办？”
瑾兮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有些恼怒，“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个乞丐偷了包子被抓住了，卖包子的男人正抓着她打，骂骂咧咧的，偷包子的是个姑娘，好像挺年纪的。”小厮又加了一句，“怪可怜的。”
“偷东西还有理了？”
“可能是生活所迫吧，活都活不下去了。”小厮知道瑾兮是个善心人，就问，“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不帮，这路就走不过去了是吧？”
“看样子是的。”
“行吧，你去把包子钱给那个小贩。”瑾兮烦躁地抓抓头发，“赶紧去趟瑞王府，我好回去睡觉。”
“是。”小厮跳下车，走进围观的人群里。
“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什么东西啊？”那包子铺的老板抓着小乞丐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细木棍就打，“你爹娘没教过你啊？”
“这姑娘看着怪可怜的，你就不要再打了！”
“不就是两个包子吗？”
“这打也打了，就算了吧。”
“什么算了？你替她给我钱啊？”
“又不是我拿了你的包子，凭什么给你钱啊。”
“我们又不认识这个小乞丐。”
“你再打下去啊，会出人命的！”
围观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嘴上是劝着，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帮那个小乞丐，瑾兮窝在马车上都感受到了那些人的冷漠。
“老板，两个包子多少钱？我替这姑娘出了。”小厮抓住老板的手，“先别打了。”
“六个铜板。”老板见到有人肯当冤大头，丢掉手里的棍子。
“好，这是十二个铜板，你再拿两个包子给这位姑娘。”小厮把钱放到老板手里。
老板收了钱也不难为小乞丐了，麻利地装了两个包子递给小厮。
小厮扶着地上的小乞丐起来，把包子放到她面前，“你拿好了。”
小乞丐灰头土脸的，衣衫破烂，脏兮兮的手里死死抓着半个啃过的包子，已经凉了，沾着灰，小乞丐怯生生地看着小厮，不敢伸手。
“拿着吧。”小厮把包子塞到小乞丐手里，“我家小姐说，偷东西总是不好的，你想别的法子谋生吧。”
“你家小姐是……”小乞丐问。
周围的人也很好奇，“对啊，你家小姐是谁？”
小厮礼貌地笑笑，没有回答，只是让围着的人散开，“我家小姐还急着回去。”
眼尖的人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指了指，“那就是你家小姐吧？咦，这是忠义侯府的马车啊。”
“原来是瑾姑娘啊。”
“现在瑾姑娘是忠义侯女，你怎么还没规没矩地叫人瑾姑娘啊？”
“侯女是个善心人啊。”
小厮跳上马车，街上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过道，让瑾兮的马车过去。小厮马鞭一扬，马车正要走，那小乞丐就抓住了车轮，马车晃了晃，晃得瑾兮难受，这眉头是越皱越紧。
“你这是做什么？”小厮连忙去拉小乞丐，他家小姐没睡饱正郁闷着呢，这小乞丐可千万别往枪口上撞啊，“快放手。”
“谢姑娘救命之恩。”小乞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骨硬生生地砸在地上，看见的人都觉得疼。
马车里迟迟没有动静，小乞丐就这么直愣愣地跪着，还是小厮看不下去了，去扶小乞丐起来，“你快快起来，我家小姐救你不是要你的感谢。”
“自幼父亲就教导我不要亏欠别人，今日小姐救我，我不想欠小姐人情。”
“那你偷包子不就亏欠了老板吗？”瑾兮终于肯说话了，只是还是没力气睁开眼睛。
“所以我甘愿被打，打死无悔。”
小乞丐的话还是蛮让瑾兮动容的，这偏执的性子很像瑾兮，“那你打算怎么还我人情？”
“我愿意在小姐府上打杂，用工钱还小姐的包子钱。”
“那算了，你把包子还我就成。”瑾兮府上还有皇上御赐的一百下人呢，瑾兮都还没有想好如何安置，怎么会再去招惹路边来历不明的人呢？
小厮咳了一声，小声提醒瑾兮，“小姐，你现在代表着忠义侯府的脸面啊，人言可畏……”
忠义侯是战神，是英雄，是善人，他的女儿绝不能是这副嘴脸。
“你叫什么名字？”瑾兮不是很情愿。
“我姓李，名叫未央。小姐叫我未央就好。”
“那你就随我回去吧。”反正府上下人的月钱不止十二文，这小乞丐也就能待一个月。
“谢小姐。”
“走吧走吧，困死了。”
小乞丐低着头笑了，风扬起她乱蓬蓬的头发，露出半张小脸来，她若将脸上的灰尘泥土擦干净，也是个美人，她和那日瑾兮迎季家列祖灵位回府时混在人群中的斗篷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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