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是十六年，十六年没见了，公孙大人。”瑾兮笑着开口，像是在和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寒暄，语态亲昵。

　　“侯女还记得老臣啊，那时候老臣见到侯女，侯女还是六岁孩童。”公孙淼眼里的瑾兮的样子似乎和当年的小女孩重合在一起。

　　“十六年前果真是公孙大人待在先皇身边。苍奡与北牧大战，先皇亲征，掩人耳目地带着公孙大人有何隐情？”瑾兮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寒暄过后切入主题。

　　公孙淼微微皱起了眉，似乎并不想说。

　　“既然公孙大人不想说，不如就听我说，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有些事缺乏确凿的证据，只能说是瑾兮的猜想，所以需要公孙淼来确认一些东西，“那时候先皇已经中毒了？”

　　公孙淼点头。

　　“太后也是跟着先皇中毒的？”

　　公孙淼点头，这回又解释了一句，“不过，太后毒症很轻。”

　　“先皇中毒有何症状？”

　　“没有明显的症状。”公孙淼认真地回想了片刻，“先皇只是体弱，偶有心悸头晕，嗜睡，食欲不振。”

　　“先皇中毒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瑾兮注视着公孙淼的眼睛，又问了一遍，“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年……”公孙淼愣愣地盯着瑾兮，“出征前三年被老臣发现的，但是先皇中毒有十年之久。”

　　“十年？竟是十年。”瑾兮十分吃惊，她之前一直以为先皇中毒不过五年，“有谁能够在皇宫潜伏十年不被发现呢……”

　　“先皇觉得宫中有叛徒，没有声张，暗中让锦衣卫调查。此后，先皇的饮食起居都格外小心。”

　　“锦衣卫可有查到什么？”

　　公孙淼摇头，这不是他可以知道的事情。

　　“皇上可有怀疑的人？”

　　“先皇从未向老臣说起。”

　　“以公孙大人的医术和阅历，可有想到是什么样的慢性毒药可以拖延十年之久或是更久？”

　　“有很多，但是能做到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应该就只有北牧的离魂草了。”

　　“的确，只有离魂草。”公孙淼的话印证了瑾兮心中所想，“我记得先皇出征的时候英姿焕发，没有中毒的迹象，这是为何？”

　　“老臣尽力压制住了先皇体内的毒。”

　　“毒已经被压制，可是先皇却在战场上毒发吐血，甚至凯旋回朝的路上毒发身亡，难道战场上有什么东西诱发了先皇体内的毒？”

　　“大战打响之后，老臣就难以压制先皇体内的毒了，而且越来越难以压制，到了最后根本无法压制，按理说，慢性毒药即使毒发也需要很长时间甚至长达半年，可是先皇毒发到驾崩却只有半个月。”公孙淼想了想，又道，“先皇夜里根本就睡不着，号角吹响的时候先皇常常心悸。”

　　“如此说来，十六年前那场大战真的是疑点重重。”瑾兮突然想到一件事，很是好奇，“话说你是先皇的心腹，先皇驾崩时你又陪在身边，不仅没有莫名其妙地死去，还安然无恙地回了宫并且日子混得如此之好，公孙大人再怎么圆滑，新帝也不该留你，那些隐藏在皇城和宫里的叛徒也不该留你，那公孙大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因为老臣知道如何炼……”

　　公孙淼正说到关键点上，外头却响起一道声音，“参见安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瑾兮暗道不好，只见公孙淼的眼神起了波澜，眉头紧皱，很快就要清醒过来了。瑾兮咒骂一声，只能作罢，她合上眼，安安稳稳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公孙淼立刻清醒过来。

　　“公孙大人不是说要下针了吗，怎么还不动手？”没等公孙淼回过神来细想，瑾兮就发话了。

　　公孙淼一愣，下意识地告罪，刚想去拿银针，就听见屋子外头的宫人连连请安，“参见安宁公主。”

　　瑾兮像是刚刚听到一般，站起身来，心里虽是万般怨念也只能出去迎接。

　　“安宁公主怎么来了？”话虽如此，可公孙淼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出去迎接公主大驾，“老臣参见安宁公主。”

　　“臣女瑾兮见过安宁公主。”

　　“终于见到瑾姐姐了。”苍玄安自来熟地跑到瑾兮身边，挽住她的手，“我一早听说你进宫了，可你一直待在皇后娘娘那里，我也不好去打扰，得知你在御医院，我就过来了。”

　　“不知公主找臣女有何事吩咐？”

　　“瑾姐姐这是说什么啊，这么见外。”苍玄安满脸委屈，“我就是很多年没有见瑾姐姐了，特别想念，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是忍不住来找你了，瑾姐姐这是在嫌我烦吗？”

　　“臣女不敢。”瑾兮依旧谦逊恭敬，但却暗自腹诽，十六年前，安宁公主才三岁，三岁的娃娃和六岁的小孩能有什么交集？

　　“瑾姐姐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来御医院了？”

　　“臣女早些年失忆了，公孙大人在帮臣女针灸，好早日消散淤血。”

　　“那我岂不是打扰瑾姐姐了？”苍玄安的眼睛里瞬间升腾起水雾。

　　瑾兮在心里叹气，她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了，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啊，真真是我见犹怜啊，“怎么会打扰呢？公主驾到，臣女开心还来不及呢。”

　　“瑾姐姐既然开心，怎么还以臣女自称呢？如此见外，难道瑾姐姐不想与我做姐妹吗？”

　　“不是，公主千金之躯，隆宠万千，瑾兮只是大臣之女，不敢妄想而已。”瑾兮真的是诚惶诚恐啊，她尤爱美人是不错，可是她不想招惹一朵白莲花啊，能在宫里隆宠不衰并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心思怎会简单啊。

　　“瑾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在宫里都没什么朋友，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心想自己终于能够有个姐姐了，开心了一整天呢，有好多好多话想和瑾姐姐说，可是瑾姐姐却不肯与我做姐妹……”苍玄安眼里的泪水打着旋儿，堪堪就要落下。

　　“瑾兮不是这个意思……”瑾兮连忙握住苍玄安的手，“能有公主殿下做妹妹，是瑾兮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开心还来不及呢！”

　　“此话当真？”苍玄安含着晶莹的泪水看着瑾兮。

　　往日里要是有美人儿这般如此地看着她，瑾兮的心都要化了，只可惜眼前的人儿是公主啊，“真的，我的好妹妹啊，莫要哭了，这么美丽的脸蛋可不能哭花了。”好吧，瑾兮承认她在青楼楚馆里潇洒惯了，这哄小美人的不正经的话儿张口就来。

　　苍玄安虽然微微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眼睛一眨，这眼泪就收回去了，这份功力瑾兮甚是佩服啊，“真是太好了，瑾姐姐。对了，瑾姐姐，等公孙大人给你施完针，我们去御花园坐坐吧，我让人去准备好点心。”

　　“好。”瑾兮也跟着假笑，其实她给公孙淼催眠完就很累了，现在倒好，还要陪着公主赏花喝茶吃点心，还得聊聊知心话，瑾兮真的是欲哭无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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