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瑾兮被秦修漠拖出马车的时候,无可避免地淋了雨,虽然天气很暖,但瑾兮只穿着单薄的春衫,突然淋了雨也觉得冷,尤其是衣服还湿淋淋地黏在身上,实在让人不自在。
秦修漠有小厮为他撑伞,即使风雨交加,也无损他的风度。
瑾兮是被人粗鲁地丢上步辇的,但也幸好有了避雨的地方,宫女用布蒙住了瑾兮的眼睛,人看不到眼前景象的时候,总会心慌,瑾兮交握双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一下。”秦修漠叫住抬步辇的宫人,上前,褪下披风当头盖在瑾兮身上。
瑾兮吓了一跳,伸手去抓盖在头上的东西,扯下来才发现是件披风,还带着秦修漠的体温,瑾兮估摸着秦修漠在的方向道谢,然后摸索着裹紧披风。
瑾兮被蒙住眼后,莫名给人一种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感觉,是因为遮住了那双澄澈通透的眸子吗?秦修漠移开眼,坐上马车回了秦家。
瑾兮最后是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抬进地道的,地道里的烛火很亮,瑾兮即使蒙着眼也能感受到亮光,地道很深,有上百级的台阶,瑾兮一直往下走,许久才闻到熟悉的草药味,还夹杂着炭火的味道。
“大人,人带到了。”宫女回禀。
瑾兮脸上的布被人粗鲁地扯掉,瑾兮眯着眼,许久才适应地宫中的明亮的灯火。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激动地走上前来,狂热地看着瑾兮,想要伸手去碰触瑾兮,但是手又停不住地发抖,欣喜若狂地发抖,“药人,是药人,老夫还以为药人之说是古人写在书上的疯言疯语,来玩弄后人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够见到药人!”
瑾兮兴许是能够理解这样的狂热的,美人师父说过,药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去,把她丢进药炉子里——不,我亲自来。”
老头一把抓住瑾兮的胳膊,扯掉瑾兮身上的披风,两个宫女放开手,瑾兮被老头一扯,又因为软筋散的药效还没有退干净,脚上没力气,直直摔在地上,被老头硬拖到一尊半人多高的药炉子面前,炉子底下生着火,瑾兮能感受到火的温度。两个药童给老头搭了把手,将瑾兮架起来,老头拿着刀狠狠地划破了瑾兮的手腕,然后药童一用力就把瑾兮丢进了药炉里。
瑾兮整个人无力地跌进药炉里,沉在炉底,药汤淹没头顶,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瑾兮紧闭着眼,她忘记了很多事,六岁以前的记忆都不见了,可是身体却记得,那份心情,那份感觉,身体的记忆比大脑的记忆来得更深刻。像是回到了六岁以前的日子,瑾兮身上被人用刀子割出很多深深浅浅的伤口,然后被丢进药炉里,在毒汁里浸泡着,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又被割开,有人会强硬地灌她喝毒药,那毒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很疼,瑾兮就常常痉挛着,吐着血。起先瑾兮还会反抗,还会发怒,还会尖叫,可没有人怜悯她,后来她就苍白着脸,苟延残喘,再后来她也习惯了,再疼也不吭声了,只是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可也因为很疼,才让瑾兮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整整三年,瑾兮没有见过阳光,没日没夜地困在药庐里,天暗下来,药庐里就点起蜡烛,瑾兮赤裸着身体靠在药炉边上,歪着头,颠倒白天黑夜。
“师父,这样下去,她会溺死在药汤里的,皇上不是说,她不能死吗?”药童见瑾兮迟迟不浮出水面,有些担心,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药炉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段只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压得瑾兮喘不过气来,心控制不住地疼起来,瑾兮闷哼一声,药汤涌进瑾兮的口鼻,瑾兮难受地挣扎起来,猛地浮出水面,捂着胸口死命地呼吸。
“师父、师父!”小药童惊喜万分地看着瑾兮,“她手腕上的伤口愈合了,这么快就愈合了,真的一点疤痕都没有!”
“药人,真的是药人,千真万确,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花胡子老头比药童还激动,一时间愣愣地盯着瑾兮皓洁的手腕,放下了手中的活,“真的是难以置信,古人诚不欺我!”
瑾兮缓过劲,靠在药炉壁上,头发湿湿地黏在脸上,瑾兮看着花胡子老头,“你想拿我的血炼什么药?”
“你有必要知道吗?”花胡子老头端着药走过去,将满满的一碗药倒进瑾兮所在的药炉里,“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兴许我知道怎么炼药,反正我是插翅难逃。”
花胡子老头抓过瑾兮的手腕,拿刀在上面用力地割了一下,瑾兮的鲜血顺着洁白的手腕流下来,滴进药汤里,而伤口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老头一面惊喜,一面恼怒,用刀狠狠地在瑾兮手腕上划了十几刀。
瑾兮疼得冒冷汗,清楚地感受到鲜血流出身体的疼痛,手腕无力地落进药汤里,药汁立马渗进伤口里,像是有猛兽在伤口上肆虐一般,伤口撕裂开来,鲜血不要命地流着,瑾兮疼得发抖,红润的嘴唇瞬间变成紫黑色。
“这是老夫藏了一辈子的毒,龙鸣草和落凤花,怎么样?毒性很强吧?”老头得意地炫耀着,“药人血最佳的药性是需要用毒逼出来的,这一点,你不知道吧?”
“你要炼什么药?”瑾兮咬着唇,艰难地问。
“长生药。”瑾兮背后的暗门缓缓开启,南陵皇帝走进地宫,手里拿着一幅画,刚好听见瑾兮的问题,正巧南陵皇帝心情好,爽快地回答了。
宫女鱼贯而入,在瑾兮对面的椅子上铺好软垫,在桌子边上放上炉子,煮上一壶茶,邀皇上落座。
“长生,难道每个皇帝都会妄想长生不老吗?就为了那点权势、富贵……”
“百年前三家灭晔,偶得长生方。朕也以为是妄想,百年了都没有一个人能够炼出长生药,可是你出现了,只有古书上才存在的药人。药人血是长生药最关键的一味,朕终于得到了。”
瑾兮是第一次听到前朝有长生方之说,但是她想起了苍奡皇帝和公孙淼得知她是药人时眼里的激动和狂热,突然,以前疑惑过的事,现在想通了,“三家灭晔,所以这长生方也是三家共享吧,我终于知道皇上不杀公孙淼的原因了,因为公孙淼是为先皇炼长生药的,现在为皇上炼长生药,所以即使我和蛊术有关,皇上还是那般容易地放过我了……”
“朕先苍奡、北牧一步。”南陵皇帝端详着手里的画像,慢条斯理地和瑾兮说话,狂妄得唯吾独尊,“世间只有一个药人,除了朕,没有人再可以炼出长生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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