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狂点头，“王爷的虎狼之师纪律严明，实力强悍，能团结协作，又擅长伏击、暗杀。我也想过炎凉的季家军，但他们刚组建不久，实力不比当年忠义侯手下的那支季家军，也不比王爷的虎狼之师，所以，黑旗军和伏虎军是最好的人选，由他们做先锋，带领十万兵马，奇袭楚黎，出其不意，胜算很大，余下的五十万大军留守炎凉城，这样一来，南陵不敢来犯。但是……”
“但是，我的虎狼之师不可能活着回来。”苍寂桐知道沈疏狂的欲言又止，“甚至是，只有他们以全军覆没的代价才能重创楚黎。”
“是，一如当年的忠义侯与季家军。”沈疏狂无奈地叹气，荣光背后，是多少白骨枯朽，“如今又要王爷抉择了，我等王爷的答复。”
沈疏狂牵起南嘉的手，向苍寂桐致意，又看了瑾兮一眼，然后带着南嘉先走了。
瑾兮还记得沈疏狂眼里对她的探究，但她并不慌张，如今没有什么人和事，是值得她慌张的。
只有苍寂桐，是值得她忌惮的。
“王爷会如何取舍？”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
苍寂桐一夜未眠，在窗户口上吹了一整夜的冷风，深秋的霜结在他的衣服上。
苍寂桐踏着清晨的阳光，去了军帐，街上的百姓向他问好，草原上的游牧人向他问好，荒野上的士兵向他问好。
苍寂桐走进军帐，沈疏狂、封梓卿、白夜、黑夜和萧慕青已经在等了。
“王爷。”
“都坐吧。”
苍寂桐走到主位上坐下，其他人也跟着落座。
沈疏狂知道，苍寂桐是来告诉他们，关于他的决定，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苍寂桐会做怎样的决定，也清楚这个决定有多沉重，所以没有人急着问，也没有人急着听。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苍寂桐淡淡开口，任谁都听到了他的叹息，“我决定，由黑旗军和伏虎军作先锋，带十万兵马奇袭楚黎手中的五座城池，力求重创楚黎，击溃北牧大军，保护百姓安危。”
白夜、黑夜和萧慕青同时起身，“属下领命！”
苍寂桐看了他们很久很久，“你们，是我亲自挑选，亲自训练的，与我并肩作战，随我出生入死。”
白夜、黑夜和萧慕青抬头看看苍寂桐，眼里浮起水雾，“属下能够追随王爷，生之幸也。”
苍寂桐和北牧有杀父之仇，有窃国之恨，如今又要加上黑骑和伏虎的牺牲。
“应是不幸才对。”
苍寂桐皱着眉头，红了眼眶，他遮掩着情绪，却不知道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为难，愤怒，悲伤，无奈，不舍……
“不，若是此行能够捍卫炎凉，保护百姓，为苍奡争得一线生机，那，黑骑和伏虎就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好。”苍寂桐强忍住泪水，“我定以楚黎之血为祭！”
“黑旗军定不辱使命！”
“伏虎军定不辱使命！”
封梓卿是文官，不曾上阵杀敌，但他感动于军人保家卫国、视死如归的豪情。
沈疏狂隐去了眼睛里的水汽，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你们都出去吧。”苍寂桐颓废地靠在椅背上，“让我一个人静静。”
在场的人都深深地看了苍寂桐一眼，起身离开，安静地不去打扰。
军帐里空落落的，只剩下苍寂桐一人，寒风摇动门帘透进来。
苍寂桐的目光也不知道落在哪里，落寞也空洞，他的手指勾着一块玉佩摇晃着，号令黑骑和伏虎的玉佩，圆形的玉佩上青红两色相交融，又挂着长长的流苏……
……
夜很深了，苍寂桐骑着穷奇，送黑骑和伏虎离开，他们会从炎凉后方的戈壁绕过去，无声无息的……
苍寂桐回程走得很慢，任由穷奇漫无目的地走着，孤身一人，在夜色里游荡。
乌云遮住了月亮，黑骑和伏虎带走了苍寂桐的魂。
瑾兮等在草原上，坐在游牧人的帐篷里，只有她一人，对面位子上坐着帐篷的主人，已经死透了，可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像是安静地睡着了而已。
瑾兮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她知道，苍寂桐走得再慢，她都会等到他的。
白泽在帐篷外头吃草，突然嘶鸣了一声，瑾兮知道苍寂桐来了，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和白泽站在一起。
苍寂桐下马，走到瑾兮面前，将她揽入怀中。
瑾兮愣住，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苍寂桐却抱得很紧，他似乎是累了，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带着满身的寒冷。
瑾兮叹气，没有推开苍寂桐，而是伸手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苍寂桐，就当是瑾兮在和你告别吧……
穷奇晃着尾巴，凑到白泽那里，低头吃着草。
乌云散开，月亮倾洒，苍寂桐放开瑾兮，他脸上的微笑在看到瑾兮的眼睛时凝固了……
瑾兮眼里血红一片，苍寂桐觉得周遭突然下起了雨，寒冷刺骨。
瑾兮笑了，眼睛里尽是冷漠，她抬起手，将要按在苍寂桐胸膛上时，藏在苍寂桐衣襟里的那枚鱼鳞光芒一闪，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瑾兮推开了。
瑾兮连连后退了三步，才站稳身子，眼睛里血海翻涌，瑾兮显然是动了怒。
“瑾兮？”苍寂桐皱眉，方才瑾兮是想杀他吧？
暗卫在黑夜中现身，护在苍寂桐身边，这一次暗五站在苍寂桐那边。
“就凭你们也敢拦我？”
瑾兮嘲讽地笑了，她扬起双手，杀气毕露，宛如一尊杀佛，所有的人都将臣服于她脚下。
苍寂桐心弦一动，反手抽出游龙剑，只是刹那之间，暗卫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倒下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剑，却没有了任何气息。
“你！”苍寂桐攥紧了游龙剑，他看着瑾兮，目眦尽裂，双眸赤红，十七年前的雨夜，武家的人也是如此，瞬间没有了生命。
瑾兮向苍寂桐走来，一如那个血眸女孩踏着一地的尸体向他走来。
苍寂桐挂在脖子上的鱼鳞钻出衣服，悬浮在空中，粉蓝色的光芒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璀璨夺目。
苍寂桐，这是我的嫁妆……
瑾兮看着那枚鱼鳞，眼角的那道疤细细碎碎地疼起来。
“你不是瑾兮！”苍寂桐握紧游龙，直指瑾兮。
驻守在草原上的季家军最先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孔君浩一马当先，但看到苍寂桐和瑾兮这般架势，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看见了暗卫的尸体。
“你真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瑾兮歪着头打量着苍寂桐，“王爷也这般纯情？”
瑾兮的话，嚣张又讽刺，将他们以往的一切都撕碎了。
“王爷？”孔君浩再木讷也知道苍寂桐身处险境。
“别过来！”苍寂桐不希望季家军也像暗卫一样送命，瑾兮拥有的是鲛人之力，不是普通人可以抗衡的。
瑾兮看着季家军，冷笑，“你们是因为我才存在的，难道不应该站在我这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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