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南陵公主站在窗户边上,正好可以看见驿馆外面的街上,花灯错秀,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回公主,今天正好是庙会,苍奡的庙会要持续三个晚上呢!”司琴早就打听过了,她也是第一次跟着公主出宫,甚至是离开南陵,头回见庙会,也新奇得紧。
“庙会?南陵也有庙会,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南嘉托着脑袋,难过地叹气。
“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
“我怎么就不能出去了!”南嘉转过身,怒气冲冲的。
司琴不敢说话。
“那几个随我来的使臣呢?怎么没见着他们?”以往这个时候,那两个老头最爱在她面前聒噪的。
“回公主,钱大人和孙大人都去赴宴了,今晚右相大人在家中设宴款待。”
“所以那几个碍眼的老头子都不在?”南嘉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心中已有计策。
“额,是的。”司琴暗道不好。
“你去找两件男装,我们换上,去逛逛庙会。”南嘉高兴地拍着手,又探着头去看窗外的热闹。
“公主,不可啊,万万不可啊,这要是被两位大人知道了,奴婢小命不保啊!公主三思啊,公主!”司琴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央求,这里不是南陵,万一出了什么事,那真的是不堪设想啊。
“你是我的奴婢,居然听那两个老头的话?”南陵公主刁蛮起来,是让人受不了的,“你可以不陪我去,只要你死了。”
“公主!”司琴又委屈又害怕,“奴婢怕……”
“本公主就是要去逛庙会,要么你随我去,要么我杀了你,我自己去!”南陵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司琴,“你选吧。”
“公主饶命啊!”司琴连连磕头。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是南陵公主?再说换了男装,谁认得出来?我要是在这里出了事,苍奡也不好交代,大不了你再叫两个功夫好的侍卫在后面跟着!”
司琴拗不过公主,只得去叫侍卫,并且拿了两套男装,给公主和自己换上,这就出门了。
南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逛庙会,今天在游船上听晋王和安宁公主一个劲地说民间的有趣事,心向往之。
从驿馆出来,走了几百步路,就是街市了,长长的街上有各种小吃,是南嘉从来没有见过、吃过的,从冰糖葫芦到栗子酥,从菱粉糕到糖蒸酥酪,从糖油粑粑到面人,南嘉一边走,一边吃,再看看佛像出游,瞧瞧庙会演出,什么木偶戏、踩高跷、双簧,还有那抖空竹、走马灯、套圈……南嘉玩得不亦乐乎。
“公……公子,你等等我,走慢点啊!”司琴提着大包小包,亦步亦趋地跟着南嘉。
“那是赌场,您不能进去啊,公子!”
“哎呀,那是青楼,绝对不能进去啊!”
“公子,你就在大街上逛逛,不要进店里去,奴婢求您了。”
“公子……”
司琴跟在后面可谓是操碎了心。
庙会的河上有河灯,小小的一只,在水中摇曳,更有乌篷船靠在岸边,船上的烛火盈盈跳动。
“船家,多少钱?”
“十文钱,我带你去河上转一圈。”
“好咧。”
南嘉上了船,司琴把钱付好,坐着南嘉旁边,“公子啊,你扶好。”
乌篷船划开水面,晃晃悠悠地荡漾在河中,南嘉一伸手就能摸到清澈的河水。河面上漂浮着一盏盏河灯,将河水点缀得如同深蓝色的天幕,星光点点。
河面倒映着岸上的风光,倒影着天上的明月和拱桥上的俊朗的男子,船尖破开平静的水面,水波荡漾,男子的倒影碎裂开来,南嘉抬起头,正好看见上方拱形石桥上的男子,那男子穿着白堇色的衣服,狂放不羁地坐在石栏上,手里提着酒坛子,眉眼里是化不开的落寞。
“船家,我要上岸,船家!”南嘉突然站起身来,乌篷船摇晃得厉害。
“这里没有岸口,不能上岸的啊!”船家也很无奈。
南嘉从船头跑到船尾,乌篷船驶过拱桥,南嘉就只能看见男子的背影,就那么一个背影,南嘉却移不开眼。
“你快点找个岸口,我要上岸!”
“好,好。就在前面不远处。”船家更加卖力地划船了。
乌篷船靠岸,南嘉不等司琴来扶,匆匆忙忙地上了岸,跑到那座石桥上,连司琴都跟不上她。
“怎么不见了呢,不就是一会的功夫吗?去哪里了啊?”南嘉从桥的这头跑到那头,四处都看过了,就是找不到那个白堇色衣服的男子。
南嘉叹气,嘴角也耷拉下来,就这么错过了啊,她连他的眉眼都还没有看清呢……
南嘉转身,就这样撞进一个冷清的怀抱里,南嘉的鼻腔里都是酒香和淡淡的男子体香。南嘉慌忙抬头,看清了男子的容貌,正是她寻寻觅觅的男子,原来他是这样的好看。
“没事?”沈疏狂退开一步,他有些醉了,夜色虽然被灯火点亮了,但他醉眼朦胧却看不清眼前女子的样子。
“没事、没事。”南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颊微红,原来他说话的声音如此好听,淡漠的,疏离的,带着浓重的酒气。
沈疏狂晃晃悠悠地绕开南嘉,正要离开,却被南嘉扯住了衣角,沈疏狂回过身来,皱起好看的眉,“你……这是?”
“我、我……”南嘉下意识地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去扯住一个陌生男子的衣角。
沈疏狂没什么好脾气,微微退开身子,他的衣角就从南嘉手中滑落,“就此别过,姑娘。”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我是女子?”南嘉怯生生地问。
沈疏狂笑得有些嘲讽,那股子的嘲讽却被美好的月色照得淡了,“扮作男子也是小女儿的作态,怎么会看不出?”
沈疏狂说完,就转身走了,一步步走下石桥,他觉得,世间的女子不全像瑾兮那般,女儿妆时能妖艳风情,也能清丽脱俗,男儿装时,或是风雅温文,或是风流潇洒,或是张狂意气,或是沉稳内敛,瑾兮是风骨天成,别人却是精心雕刻。
“你不要走这么快,我跟不上。”南嘉小跑着跟在沈疏狂身后。
“公子,你慢点啊,公子!”司琴则是在追自家的公主。
沈疏狂没有理会身后的南嘉,自顾自地喝着酒,以往的庙会都是他与瑾兮两人携手共游,今年却只剩他一人了,有些冷清,也没有了逛庙会的好心情。
“公子买串珠花吧,送给你心爱的姑娘啊!”街边的小贩满面笑容地拉着生意,“公子要不要看看?”
沈疏狂在街边停下,看着小摊上各色各异的珠钗,有一支白玉簪倒很适合瑾兮,簪头雕刻着一朵正要盛开的木槿花。
“公子的眼光真好,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一支,是用上好的白玉……”
沈疏狂打断了摊贩的话,拿出了钱袋子,“我买了,包起来。”
“好咧。十两银子,客官。”小贩收了钱,高高兴兴地将包好的白玉簪递给沈疏狂,“您拿好,下次再来啊!”
沈疏狂拿着白玉簪,莫名其妙地走到了醉生梦死的门口,然后瞬间惊醒,他这是做什么,如今这般情势,他还心心念念着她吗?
沈疏狂,你未免太可笑了!
“罢了。”沈疏狂转过身,往回走,正好看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南嘉,“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迷路了,没跟着你……”说到最后,南嘉的声音越发的轻了。
这样拙劣的借口,沈疏狂怎么会不知道眼前女子的想法,他自嘲地笑笑,一面之缘就能让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倾心,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得不到一个瑾兮?
“这支簪子送你了。”沈疏狂把白玉簪放到女子的手心里,“我本以为今夜它找不到自己的主人。”
主人……南嘉脸颊绯红,这样的月色下,灯火阑珊,男子温言笑目,白玉簪还带着他的温度,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瑾兮站在醉生梦死的门口,看着不远处杨柳下,沈疏狂背对着她,他的面前是一个羞涩的姑娘,瑾兮突然就没有逛庙会的兴致了,转身回了醉生梦死。
沈疏狂回过头,看着醉生梦死的繁华,他总觉得那里应该是站过一个女子的。
……
宣勤殿。
“皇上,右相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家中设宴,请了南陵使臣,南陵公主也的确换了打扮,去了庙会。”孙公公把外头的消息转达给皇上,”都和您预想的一样。”
“那就好。今个安宁和老三这么在她耳边细说民间的有趣,碰巧使臣去赴宴了,她怎么还能在驿馆待得住?”皇上老神在在地笑了,全然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皇上英明,料事如神。”孙公公端着笑脸应承。
“沈疏狂呢?”皇上一边摸索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边问。
“也去了庙会,估摸着啊,现在两人已经遇上了。”不知道为什么,孙公公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
“好。”皇上对此很满意,“以沈疏狂的俊美和通身的风流,还迷不住一个南陵公主吗?”
“自然是迷住了,沈小将军是天生的风骨,皇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他神魂颠倒啊。”
“就是不知道他这副风流相是不是装给朕看的,他风流惯了,却不娶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正好能借此机会试他一试,他向朕讨了一个承诺,不为他赐婚,那朕倒要看看,朕非要赐婚,他从是不从!”皇上的目光突然锐利了很多,面上多了几分阴狠之色。
“皇上此举一箭双雕,真是妙极了。”
“呵,错了。”皇上今晚心情好,不介意把自己的心思讲给孙公公听听,“阻止南陵公主嫁给瑞王是一,试探沈疏狂是二,这第三是帮太子一把,这些年他与晋王相争一直处于下风,如今朕又要提拔老五,他是当朝太子,是朕的嫡长子,怎能让人欺负了去,让朝中的大臣甚至民间的百姓看他笑话?”
“皇上还是心疼太子爷的,皇上的苦心,太子一定会明白的。”
“他不明白也罢,只要争气就好。”
其实,皇上选中沈疏狂不仅仅是看中他的才貌,更重要的是,沈疏狂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沈家是忠于皇上的,沈疏狂虽为太子一派的人,可是忠于太子就是忠于正统,南陵公主的嫁妆,不管是通过沈老将军的手上交国库,还是通过沈疏狂的手给了太子,两者都好,当然皇上是倾向于后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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