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湿气颇重,谢垣睡了这一夜,起来的时候身上又是湿漉漉的。他现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昨天水路不能通,今天也只能找别的出路。
谢垣在河里捉了条鱼,烤熟之后吃了点,又在林间采了些野果,带在身上,开始行动。
这次,他选在了去查看山谷正中那座山峰。
这座山峰高百丈,山壁湿滑,长满了苔藓,高出一些凸出来的地方,有林木和花草从石缝中破出,迎着清晨的日头,肆意地生长。
谢垣叹了口气,嘀咕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一定要征服你!”
依照谢垣所想,河底肯定有出路,只是自己无法潜到深处,更何况下面的情况有点复杂,他一个小菜鸡实在没法承受那些。
既然可以进来,总没人会傻到把自己困死在这里。
如果还有别的出路,就只能在四面的山峰和这座山上了,否则那上头的铁链就说不过去了。
他一寸寸地摸索山脚的土地,连一根杂草都没放过。
日头越来越烈,额上汗珠不断地落下。他卷着袖子抹了一把,继续寻找。
“哥,歇一会吧。”谢澜心疼地说道。
谢垣摇了摇了头,“不行,多在这里待一天,爸妈就有可能多一份危险。我们一定要尽快出去,找到他们。”
谢澜轻轻叹气,没有再说话。
谢垣的手触及到山壁上,微凉的感觉从指腹传来,更让他清醒了。
这样摸索了一阵,谢垣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说道:“这样下去,速度太慢了。”
他想到了白冽,也不知道他在灵兮山如何了……
要是白冽在,可能会有办法呢!
谢垣如是想。
山风从远处卷了过来,吹着他额头两边落下的发丝,他摇头,嘲笑道:“这时候哪还顾得了别人。”
谢垣继续寻找,他折了根树枝,拨弄着山壁旁的杂草,一寸一缕仔细查找。
“咦……这是……”
忽然,他顿住了身形。
树枝拨开杂草后,山壁上露出了一个图案。
是一个金乌踏日的图案,大概手掌般大小,不同的是,那金乌并不是三足,只有一足。
稀奇,真稀奇。
变异的吧?!
温城的导师曾提过,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遇到三足金乌,一定要躲远一些,不然不被烫死,也会落个残废。可,这却是一足金乌。
谢垣摸着那图案,闭上双眼默默去感受。指腹的触感,有些奇怪。这副图案是阴刻的,但中指指腹触碰到的地方,却是凸起的,微微有些发热。
他慌忙撤手,定定地望着那图案发呆。
半晌,谢垣向谢澜问道:“澜儿,你听过一足金乌吗?”
谢澜思索了下,应声道:“听韩姐姐说,一足金乌踏日的图案是楚歌洲楚氏皇族的族徽。当年楚歌洲掌灯使楚扶桑之所以能成为夏昌神的关门弟子,是因他以一支穿云箭,射下三个太阳……韩姐姐说,楚扶桑,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弓箭手。”
谢垣张大了嘴巴,愣愣道:“不是吧……这些,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还有,一个人真的能一箭穿三物?!”
谢澜轻轻笑了声,道:“她那晚以神识入你梦境的时候,抽离我魂魄时,告诉了我一些事,让我时刻提醒着你,你当然不知道了。”
谢垣嘴角抽搐着,神么?逻辑果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谢澜道:“你别瞎想了。”
谢垣撇嘴,“我才没乱想。这地方既然有楚氏的族徽,说明此地是楚氏一族所建。”
他低着头,望着那图案,沉吟道:“这该不是楚氏一族的禁地?不然那些人怎么不敢下来?”
谢澜应声道:“这个韩姐姐可没说。”
谢垣想了想,伸手,在那凸出的地方按了下去。
四周一片静谧,片刻之后,忽然传来山石崩裂地响动。
谢垣惊讶地抬头,就见山峰之上,有碎石和尘土落了下来。
他慌忙跳着躲开,胸口不停地起伏,叫嚷道:“妈呀,我这是触碰到了什么奇怪的机关吗?”
“哥,你看左边!”谢澜突然叫了一声。
谢垣侧身,惊愕地发现左侧的山壁上,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洞口。
他面色一变,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可别里面真是缩着什么妖魔鬼怪。
谢垣看了看自己的瘦胳膊瘦腿,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哥,里面好像没什么奇怪的,我们进去看看吧。”谢澜道。
谢垣抿了抿嘴唇,“真的?”
“嗯,我感觉不到有活物。”谢澜肯定道。
谢垣鼓了鼓腮帮子,麻起袖子,一脸地视死如归,“好,既然澜儿这么说,那就进去看看。说不定里面藏着出去的暗道呢。”
他抬脚,踏进了洞口。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起了乌云,黑压压地一片,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样。
谢垣进了洞中,向四周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山洞两边的洞壁上,每隔十步就会亮着一盏灯,灯座是孩童模样,那灯火不似平常的样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蓝绿色。
空气里飘荡着的粉尘里,夹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略有刺鼻,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多闻闻。
谢垣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肉都在抖,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心头泛起,触碰着他每一根神经。
外头的天空,黑云朝山谷方向聚拢了过来,其中夹杂着刺耳地呼啸,整个山谷内沉闷闷地一片,仿佛所有的草木都失去了活力。
谢垣大着胆子往前走,路过那些灯的时候,心里突的一下。
这些灯不知道已经燃了多少年,都说古人有拿人油或者烛龙的油做灯的习惯,可保持千年不灭。那些灯座的孩童又雕的惟妙惟俏,谢垣几乎怀疑那些根本就是真的人。
他的背上,冷汗湿了一片。
不会的,楚扶桑既是神族,这种残忍的事怎么可能会做。更何况,韩墨香说过,楚扶桑这人是九大掌灯使中最心善的,他绝不会做这些事。
可谢垣转念一想,又把自己吓了一跳。
楚扶桑不会这样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啊……
“哥,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会把自己吓死的。”谢澜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垣长长出了口气,拍着胸口,应声道:“就是就是,人吓人,吓死人。”
说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这山洞极长,谢垣自己估摸着应该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圆台上。
他借着洞内的亮光往四周看去,圆台中心的位置放着一具棺椁,漆黑的颜色,上面雕着楚氏的族徽,周围空荡荡一片。东面的山壁上,铁链杂乱无章,每一根铁链上都绑着个小一号的棺椁,但没有任何图案。
圆台下,似是阴沟,并没有水流。
谢垣皱着眉头,向圆台中心的棺椁走了去。
越往近了走,他的鼻间那股腥臭味越浓。
“嘭!”
在距离棺椁还有几步的地方,谢垣被一道无形之力弹了回来,摔在了地上。
“卧槽!这什么破地方,竟然还有结界!”
谢垣从地上爬了起来,骂了声。
“那……那是什么!”谢澜惊叫一声。
谢垣抬头,就见刚才撞到的地方,显出一片白色的雾气。雾气之中,有红光涌动,渐渐地聚拢在一起,形成了几个字。
“此路不通。”
“咳咳咳……”谢垣看着这几个字,被呛得连着咳嗽了几下。
他眨了眨眼睛,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实写的是“此路不通。”
“啊!!!什么人啊,在这种地方搞这种事!什么叫此路不通!!!楚氏一族是神经病吗?!……”
谢垣的叫嚷声在山洞内回响着,却没有人回应。
这真的不是在玩自己么?!
辛辛苦苦发现了个山洞,里面没宝物就算了,还来这一招!
自己到底是有多衰!
谢垣蹲在地上,无力地捶打着地面。
片刻后,他冷静了下。
如果这座山峰中是座陵墓,那么修陵墓的人,一定会留下出去的暗道……
他猛地抬头,向那片白雾看了过去。这次看去,却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那四个字左下方有一串小字,末端缀着一道符咒图案。
谢垣皱了皱眉头,仔细去瞧那几行小字,轻声念了出来。
“吞日谷,非楚氏一族不可擅入。闯谷者,必为此谷山神腹中之物,切记切记。”
呵呵……
谢垣看完这几行字,直接瘫坐了地上。
什么闯谷者,要不是迫不得已跳下来,真以为谁愿意来啊!
这楚氏一族,看来神经病也不少!
就在他心里翻腾时候,山洞里忽然有了响动。
那声音,似乎是铁链被拖着,触碰到山壁的声响。
“快走!”谢澜大喝一声。
她话音才落,谢垣就瞧见东面墙上的铁链动了起来,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从黑暗中露了出来。
“我的娘啊!”
谢垣脑袋有那么一会的空白,惊得大叫一声,再也不顾上其他,扯开腿就往洞外奔去。
身后铁链的声响越来越大,听得他头皮发麻。
山洞里的灯火,忽然变成了鲜红色,腥臭味愈发的浓了。
谢垣没命地往前跑,眼睛余光扫到洞壁上,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只见,那洞壁上白骨森森,深深浅浅的黑褐色,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脏。
这……是人骨。
谢垣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跑出那山洞的,看到草木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匍匐着趴在了地上。
很久之后,山洞里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谢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入了耳中。
“澜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喃喃道。
谢澜声音很低,“没有,哥哥很厉害。”
谢垣苦笑一声,“你这孩子,就捡好听的说。”
轰隆隆地声音从天边传了来,黑云之中,一道闪电落下。
雨,噼里啪啦敲打着树木,落了下来。
自这天后,谢垣再没吃过河里的鱼。
那日,他瞧见了圆台周围的阴沟,有一处岔口从东边延伸,而他确实在山峰的东边发现了一个洞口,底部全是黑褐色。
那是血干涸后的颜色。
谢垣再也没试图去从中间的山峰找寻出路,将搜寻目光放到了四周的山壁上。
如果还找不到,他只能选河底那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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