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离的长剑架在浽溦脖颈之间时,慕容馨几乎要被他气疯了。
“放开她。”忽然而至的声音,令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许是方才都过于紧张,居然没注意到院子里又多了一人。
白藏站在那里,面上如平素般没什么表情,眸光却是落在浽溦的面上。
赤离的剑没有分毫退开的意思,“我若是不呢?”
“羽月,你私自要挟司掌事,妄用术偶已是死罪,族人皆可将你拿下。”白藏压根没有要理会赤离的意思,只是冷冷看着浽溦。
赤离一愣,一时倒不知如何处置。
浽溦冷笑,“你不过是水流最旁门的一支,也配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这本是对水流有益之事,便是雩祁大人在此,也不会阻止。”
“丁零并不在这里,此刻正在雩祁大人的手中,你只怕找错了地方抓错了人。”白藏道。
“若缺了这一样,丁零也不过是一件废物,至于这一样是什么,恐怕也只有这位洛九大人知道了。”浽溦笑得妩媚。
慕容馨一时糊涂起来,丁零是什么她尚未弄清楚,如何就会在自己的手中。然而眼下,看来也唯有这样东西,能保全身边这些人能全身而退。
“既然如此,我和你走。”慕容馨忽道,复又转向赤离,“放手!”形容间肃杀冰冷,令赤离心里一个哆嗦。仿佛又回到北夏高林营中,那时的她便是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
猛地,在浽溦与慕容馨身周爆出水雾,赤离只听一声急喝“退后!”已被人拦腰抱住,手中的剑自然也就离开了浽溦的颈间。
再定睛细看,眼前哪里还有慕容馨和浽溦的影子,只看见雾隐急急追出去的背影,和自己怀中的那个女子。
赤离怒急,伸手就要将怀中的白藏推开,岂料还未碰到她,她就已经软软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装什么死?早在北夏就该将你杀了……”赤离恨恨说到一半,觉得有什么甚是不妥,俯下身只见她后背一片殷红。多半是方才浽溦出手伤人,她将自己挡住时受了重击……
思及此处,再骂不下去,伸手推了推她,“喂……你没事吧……”
她还是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听不到半分。赤离伸手将她扶起,半靠在自己的怀中,又伸手拍了拍她的面颊,“哎,你们水流的人就这么弱?自己人把自己人打得爬不起来?”
她软软靠在怀里,缓缓睁开眼,“放开我……”
看着她面色惨白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仍在逞强的样子,赤离冷笑,“我只是不想你在这院子里断气,把我们大人的地方弄脏了,你是不是想多了?”说罢就将她整个人抱起,果真往院子外面走去。
白藏气急,无奈浑身痛得厉害,哪有半分挣扎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一路竟往那城外的山间走去。
起初她还觉着愤愤,到后来在他怀里倒不觉得如何难受,晃晃悠悠甚是舒服。她勉强睁眼瞥见他的面容,隐在暗夜中,偶尔被透过枝叶斑驳的月光照亮。那神情里仿佛有着亘古久远的青峦长川漫山芳华,却也透着同样久远的寂寥……
“看够了?”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白藏急忙闭紧眼睛,不敢再动,就这样竟然昏睡过去。
待再次醒来,白藏看着自己整个人趴在一处山洞的草垛之上,而他正大摇大摆地往洞外走去。
“你……”她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的脚步顿了顿,“哟,还活着?不过也差不多了,好自为之吧……”说罢人已消失在洞外。
白藏试着爬起来,发现根本就是徒劳,背上的伤口和内伤她其实很清楚,就算是有草药,也不过勉强能苟延残喘一阵,何况如今被丢弃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山洞里,怕是连今夜都过不去了。
迷迷糊糊睡过去,只觉口渴难耐,朦胧间似乎听见水声,她挣扎着睁开眼,这才注意到自己趴着的草垛旁,竟有一眼泉水。刚入来时,许是急怒之间竟未发觉,此刻只需探身过去就可喝到。
泉水冰凉,几口下去清醒了不少,这才发现那泉水边长着密密的鹿角藤,是治愈外伤极好的草药。她伸手就可以采到许多,就着一旁的泉水捣成汁水。咬牙将身上的衣衫脱下,勉强可以抹在背后靠近肩部的伤处。
赤离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那洞中溪水边,她独坐的身影。衣衫半褪,长发松松的挽着,光洁的后背之上伤口狰狞。她紧咬着下唇,正努力将药汁抹在那伤口之上。头顶山石的缝隙里投下的日光,笼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晶莹剔透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了去。
“哟,命挺硬的,居然还活着……”他放重了脚步,眼看着她急忙将衣衫拢起,却牵扯到了伤口,痛得冷汗直冒。
白藏待那一阵剧痛过去,才出声道:“让你失望了?真是不巧了,我自幼习医,这里草药充足,你还真是扔错了地方。”
赤离跳上一旁的一块巨石,俯看着她,“要不要帮忙,后面的伤口是不是抹不着?”他嘴里咬着草根,满脸的幸灾乐祸,“刚才该看的都看到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水流族人的无耻,少白门人的毒辣,你两样都占齐了,该是不会在意这些……”
白藏将衣衫的前襟仔细扣上,才淡淡道:“嘴皮子厉害有用么?你的内伤一直不愈,可还瞒得了多久?到时候你们洛九大人还不是要来求我?”
他嘴里的草根嚼得慢了慢,两次启了大荒赤剑,自己亦被剑上戾气所伤。再加上澹台明那一剑,彼时自己被疯疯癫癫的慕容馨所控,根本没有半分抵御的力气,说是被打回了原形,一点儿也不过。之后虽在莫棠奚那里被他硬塞了些药,不过也只能幻回人身,勉强召唤些走兽。若说打架,怕是连普通习武之人都打不过。
他起身跃下巨石,缓步走向她,“若是你都不存在了,谁还来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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