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艾久久地望着湖面,她轻轻叹息。
不论如何,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千芝湖四周很安静,只有茂盛的植物,不见鸟兽踪迹。
琉艾额头的神纹,亮起金色的光芒。
“轰——”
湖底传来巨大的声响。
平静的湖面乍然波涛四起,湖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久后,千芝湖渐渐重新归于平静,只不过,湖面上多了一副棺材。
这是一副金色的棺材,四周雕有琉艾看不懂的符号与画面。金棺缓缓地朝琉艾漂来。
“这是神,早已为我准备好的吧?”琉艾看着棺材想:“神,这是什么意思?”
金棺已经漂到了琉艾身前,琉艾迟疑了一下,她伸手触碰了一下金棺。
“吱悠——”
金棺慢慢地打开了,琉艾往棺材里一瞧,脸色顿时一阵发白。
金棺里只有一把匕首,这匕首的样子琉艾太熟悉了!它就是琉艾在神域中,把琉艾的心脏挑出来的那把匕首!
“还要再经历一次吗?”琉艾心里发苦。她朝匕首伸出手,那匕首竟自动落入了琉艾的手中。琉艾握住刀柄,惊讶地发觉,这匕首上蕴含着最为纯正且庞大的神力,而匕首也在琉艾握住它的瞬间变为了金色,连刀刃都仿若由黄金打造。
“如此纯净的神之力,决对可以破坏皇凰的魔体!”琉艾有些激动,她有了战胜皇凰的自信。但是琉艾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可皇凰的魂种怎么办?”
“难道……难道神让我用这把匕首自杀?”琉艾看着金棺,额头流出了冷汗。棺材,就是寓意着死亡。
“应该不是这样,神说过,我会活下来。”就在琉艾绞尽脑汁地思考时,被琉艾握住的金色匕首突然动了起来!它把刀尖对准了琉艾的心脏,琉艾大惊,赶紧双手握住匕首用力往后拽,阻止它的刺入。
但琉艾拼尽了全身力气都没能阻止刀尖向心脏的逼近,琉艾惊出一身冷汗,这次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神域,她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
刀尖已经隔着衣服贴到了琉艾皮肤,琉艾腿都软了……
所幸的是,匕首停了下来,琉艾丝毫不敢放松,依旧紧握匕首往外拔,渐渐的,匕首似乎真的往外动了动,于是琉艾更加不能松懈。
匕首渐渐向外离开了,但是琉艾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她看到,一条血线从刀尖连接着自己的心脏处,随着匕首的离开,血线逐渐拉长。可是琉艾并没有感到疼痛,也真切地看到匕首没有刺入自己的身体,可这条血线,就是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
这是什么?
说是血线,但用“血光”来形容更加贴切。琉艾松开一只手,朝血光摸去,入手一片虚无。
匕首停在了虚空中不再动,琉艾干脆把两只手都松开。她看到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血光越来越多,都聚集在刀尖处。
刚开始还不痛不痒,但随着血光在匕首上凝聚成的心脏形态越来越凝实,琉艾感到仿佛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从自己体内抽离,她犹如失去了自己一样。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那团红光才是真正的自己。而这副神司身体只是一个空壳。琉艾感觉她仿佛瞬间忘记了许多事情,过去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但脑中只有一个信息特别清晰,那就是——杀死皇凰!
血光在匕首上彻底化为了一个血色的心脏,那心脏跳动起来!
琉艾本能地摸向自己的胸口,还好真正的心脏还在。
匕首上的心脏慢慢地飘向棺材,当它彻底进入金棺后,金棺“砰”地合上了。随即就沉入了千芝湖。
“这就是所谓的‘祭献心脏’?”琉艾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脑子变得很乱,她拿起匕首朝蝶城走去。来到自己的临时住所后,她已经头昏目眩到走路不稳,困意袭来,琉艾一头栽倒在床上。
当琉艾被一阵阵刀鸣惊醒,已经是十月十日的夜晚。她感到恢复了很多力气,但是头脑依旧很不清醒,就好像自己被什么人操控了一般。她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走出房间望着遥远的西方。
“嗡——”
金色匕首自己从房间里跟来,它发出微微的金光。
琉艾伸出右手握了上去。
顿时天旋地转,等她看清面前的一切时,琉艾已经不在蝶城了。
这里,是影城——西方巫殿所在的城池。
十年前,皇凰被九圣母封印后,西方巫殿因没有了皇凰的巫力支持而轰然倒塌,与此同时,这座小城,也成为了荒城。
琉艾感觉自己顿时清醒了很多,她隐隐约约地记得,麟画曾经帮助自己压制皇凰的魂种,但是即使身为魔爵也不能完全铲除。因为魂种已经与琉艾的灵魂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若把琉艾的灵魂比作土壤,最原先的魂种就是一粒种子,而今这粒种子已经成长为了参天大树,它的根系早就深深扎进土壤,遍布土壤!
——皇凰的魂种遍布琉艾的灵魂!
麟画的压制,只能维持到皇凰的完全觉醒。
琉艾握着金色匕首,一步一步坚定地迈向西方巫殿。
她的面容,竟异常镇定。
十年了,她又回到了这里。她和皇凰间,本就存在着宿命之战。
荒地的白骨无人埋葬。
九圣母的血肉皆化为了凶戾的诅咒。宫殿倒塌,皇凰的真身不知去了哪里。
但琉艾知道,她就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中!
荒凉的风呼呼地刮过这里,那些破旧的城墙上爬满了苔藓,地面有些潮湿,似乎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爬虫在腐败的树叶间钻来钻去,一股刺鼻的难闻气味刺激着琉艾的鼻孔。
“果然,一切犹如我多年的梦境。”琉艾站在黑暗中,天边的月亮时隐时现。
现在,应该已经接近凌晨了。
琉艾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下午六点整出生,而皇凰也是在十月十一日的下午六点整被九圣母诅咒封印。所以,距离皇凰的觉醒,还有一段时间。
琉艾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疲惫。她似乎被金色匕首赐予了无尽的耐力。琉艾在荒地上徘徊,只等着皇凰的出现。
日出,日居中,日西斜……
天色暗下来。
不是因为太阳而暗下来,而是因为天空骤然涌来大片乌云。
腐败糜烂的气味更盛,寒风凄厉,刮飞枯枝败叶。四周变得越发诡异。
琉艾面不改色,她望着黑压压的天空,那里的乌云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凤凰的形态。
“桀桀桀……”一声诡异的怪笑不知从何处传来……
天空阴得可怕,黑压压的乌云中忽然窜出无数条电蛇相互噬咬。
“轰隆隆——”
雷声响彻天地,冰冷的雨滴砸落。地面变得更加潮湿,一株株黑色的植物从诡异的大地里钻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着。
“嘿嘿嘿嘿嘿……”雨中传来瘆人的恐怖笑声,令人从骨子里发寒。
琉艾的匕首上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把琉艾护在里面,琉艾的身上没有沾到一滴雨水,黑色曼陀罗的枝蔓也躲避着琉艾生长。
黑色的死亡之花开满大地,雨已停,那些乌云彻底变为了凤凰的形态,黑色的凤凰在高空中盘旋,凤凰的翅膀,遮天蔽日!
凤凰发出尖锐的鸣叫,与此同时,黑色的花海中升起了无数个墓碑。
“嘿嘿嘿嘿……大殿下,你终于来了!”皇凰的声音像碎石摩擦那般难听刺耳,琉艾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也可能是在梦里已经经历了太多重复的场景所以变得麻木,她平淡道:“我当然要来——杀你!”
“可笑!桀桀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笑声自琉艾耳边响起,琉艾一转头,看见在她的左边,一个离她最近的墓碑上,正站着一个弯着腰的老妇人。老妇人正朝琉艾“桀桀”怪笑,森白森白的牙齿犹如野兽般反射着冷冷的寒芒,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琉艾看,她的皮肤像生长多年的老树皮一般满是皱纹,眼皮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模样瘆人无比!
“可笑的是你,皇凰。”琉艾淡然说:“十年了,你依旧是这么一个老套的方式,你以为你这样装神弄鬼就能摧毁我的精神吗?”
“呵呵呵……”皇凰轻蔑地笑了,她伸出枯瘦的手掌抓向琉艾,天空中的凤凰也俯冲而下。
琉艾神纹亮起,她手握匕首迎了上去,刀尖骤然爆发神芒,纯正的神之力袭向皇凰,同时琉艾转身向上一挑,刀尖正中凤凰鸟喙。
皇凰吃了个小亏,黑色凤凰飞向皇凰,在接近皇凰身前时,猛然化为大片黑雾被皇凰吸收。顿时巫力四起,魔气冲天!
崩塌的宫殿开始飞速重建,琉艾脑中也传来阵阵刺痛,皇凰彻底觉醒!
琉艾灵魂中的魂种迅速摧毁着琉艾的灵魂,她朝皇凰露出嘲讽的笑容,铺天盖地的暗影渊蝶出现在这里,就在皇凰眼花缭乱的瞬间,琉艾像离弦的箭直扑向皇凰,那把金色的匕首也在刹那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把整座城变成了一片金色!
神力如汪洋大海不断摧毁着皇凰的魔躯,皇凰在金光中惨叫几声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琉艾的身体越来越无法控制,“嘿嘿,就算你杀死了我本体,你的身体,也归我了!”琉艾听见自己的声音。
“想得美!”琉艾的灵魂在彻底崩裂开前,她抓紧匕首,拼着最后的力气把刀刃对准自己的心脏,义无反顾地狠狠刺去!
琉艾最后的知觉,就是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她欣慰地笑了。
刚刚重建的巫殿,再一次轰然倒塌,这一次,整个宫殿都化为了飞灰……
十月十一日夜晚,大陆南方,千芝湖。
月光照耀着平静的湖面,微风把湖面的树叶吹得微微荡漾。
一切都是那么安宁。
毫无征兆地,千芝湖面忽然狂风大作,波涛汹涌中,湖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具金色的棺材从漩涡深处缓缓上升,当它彻底升到湖面上时,千芝湖又骤然平静下来。
金棺慢慢地在千芝湖上漂浮,它漂到了岸边。
这时候,金棺打开了。
一只光嫩洁净的手臂伸出了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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