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告诉你。”鲸月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我曾经是右界的平凡人，如今早已超脱两界之外。我在无峰山上苦苦等待，等过了一个万年，又是数个万年……而我唯一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他。”鲸月悲戚地望着梓暮的雕像。

　　“虚无之渊中，除了无峰山，梕桇古木，被封印的龙神，以及紫金兵器化为的小树，还有什么？”琉艾轻轻问。

　　“还有‘九星’，”鲸月讽刺道：“那是九神的‘监狱’！”

　　琉艾怔住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一边的雾琊说话了。

　　“什么日子？”琉艾本能地问。

　　“今天已经是十月三日了，你再不回第一界解决你的事情，我也救不了你。”雾琊意有所指。

　　琉艾猛然想到，十月十一日是自己的生日，距离她的十九周岁，也就是皇凰觉醒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诶！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雾琊不等琉艾向自己求助就急忙拒绝。“这是你的命，我们参与不了！”

　　“好。”琉艾点点头，“那我还能来这里吗？我还有许多疑问。”

　　“这就要看你和这里，有没有缘分了。”雾琊走近琉艾，拉住她的胳膊。“闭上眼睛。”

　　“最后一个问题，你……”琉艾话说了一半，就感到天旋地转，头昏昏沉沉的。当她再次清醒，已经来到了白虎冈上。

　　“有什么问题，等你活过十月十一日再说吧！”雾琊戏谑道。

　　雾琊的身影一花，就消失在了原地。

　　琉艾离开了白虎冈，进入了岩水城。

　　自从离开无峰山来到第一界，琉艾就恢复了自己的天赋与修炼的功力。她一路刻意躲避着众人，又乔装打扮了一番才敢住入旅店。

　　毕竟，世人几乎都坚信，三殿下才是未来的天爵。

　　对于即将到来的劫难，琉艾毫无头绪。她无法静下心来，心里不住地思考着自己的真正身世。

　　已经可以肯定，自己就是左界的黎雨凝，为了进入右界探寻世界与神的真相，自己舍弃了左界的一切，包括记忆，包括肉身。琉艾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想的，竟能有如此大的勇气，对于遥不可及的所谓真相，也太执着了些！

　　原本与南枷翊都流落在第一界，自己被神控制，南枷翊被魔俘虏。后来神不知为何把琉艾送往第四界成为夕颜，做了蓝澜的妹妹，十年后又接回成为神司。

　　在神的眼中，琉艾也许只是一枚特殊的棋子罢了！

　　龙神被九神联合封印于虚无之渊某处。琉艾牢牢记住了鲸月传达给自己的这条信息，哥哥曾说过，让自己一定要救出龙神。

　　龙神，与曾经的自己，关系应该很好吧！

　　琉艾无法想象，左界的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这次灵魂附着在一个奴隶身上回到左界，见到了许多故人。琉艾想到这些便有些心痛，曾经的至亲，对面不相识。那些生死与共的挚友，形同陌路……黎雨凝在去往右界前，想到了这些吗？那些记忆，真的如此不重要吗？

　　“我想找回我在左界的记忆！”琉艾心生这样的念头。她无奈地叹口气，“可是，我该怎样做？”

　　龙神被囚，月暝不知所踪，南枷翊今生成为自己宿敌。琉艾握紧拳头，她在命运的面前，太无力了……

　　时间渐渐流逝，琉艾内心逐渐平静下来。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应对皇凰的觉醒。

　　雾琊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不会帮忙。琉艾此时对神的态度是复杂的，从前对神的敬仰与信任已经增添了其他的情绪。原来神也曾是普通人，只是好运得到了创世神冠。琉艾弄不懂她为何要创造出神司互杀这一场残酷的竞争，更不懂，神赐予三殿下的天赋，为何是“永久神庇”。

　　如果已经选定了三殿下，何须创造其他八人，难道这八条鲜活的生命，只是作为三殿下的垫脚石，作为她成为天爵的祭礼吗？

　　天黑了。

　　琉艾没有点灯，她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黑暗中，琉艾的神司之印亮了起来。她跪在地上，大殿下的天赋无限扩大。

　　“神，我想见您……”琉艾的意念传出。

　　浑身忽然像触电了一般抽搐，疼痛难忍。琉艾猛然间发觉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天空黑压压的，乌云中电闪雷鸣。

　　“神！”琉艾大声呼喊。她知道自己的意念已经沟通到了神。

　　“轰！”一道惊雷直劈向琉艾，琉艾面容扭曲，疼痛已经令她丧失了思考能力。

　　“咔嚓——”又一道雷罚，琉艾痛得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她奄奄一息地耷拉着脑袋，如同垂死的鸟儿。

　　雷声四起，不过没有再劈打在琉艾身上。琉艾渐渐恢复了知觉，她望向天空。

　　“为何？”琉艾呢喃。

　　狂风大作，眼看着又是一道雷罚将要降临到自己身上，琉艾连忙改口：“神，我知道错了！”

　　那道雷，在即将劈到琉艾时，生生改变了方向。

　　“神，我不该与魔爵产生私人感情，也不该利用魔爵杀害神司。”琉艾小心翼翼道。

　　“背叛，当诛杀！”遥远的声音传来。

　　琉艾心脏剧跳。

　　“大殿下，神与魔，是永远的敌人。”那道声音继续。

　　“我知道了。”琉艾回应。

　　绑在琉艾身上的铁链逐渐松开，琉艾恢复了自由，她思考了一下，双膝跪在地上。

　　四周起了雾气，当雾气大到琉艾什么都看不清时，她听见了神的歌声：

　　你的长发风中飞扬

　　遮盖了眼眸中暗藏的忧伤

　　我看到了你灵魂中黑色的凤凰

　　她毁天灭地的力量无人能挡

　　曼陀罗花在梦中肆意怒放

　　你孤身一人困入黑暗的海洋

　　朦胧中看见她轻蔑的模样

　　你的恐惧若野草疯长

　　无边夜色如你铺天盖地的绝望

　　多年来你的梦从未安详

　　暗无天日的恐慌

　　把本应温暖的未来凝固成冰霜

　　那些无法逃脱的阴暗过往

　　囚你一世孤独荒凉

　　你在无边的梦魇中流浪

　　你在黑暗的世界里逃亡

　　他站在你的身旁

　　眼里有漫天大雪般的哀伤

　　他看你编造着完美无缺的谎

　　轻轻剥下你无人看穿的伪装

　　他用宽大的手掌

　　温柔擦去你眼里不曾被看到的泪光

　　他的笑如阳光

　　将你的生命点亮

　　你跪在祭坛上轻轻吟唱

　　用鲜血祭祀了高大的神像

　　夜色里悄然披上戎装

　　你望着西方宿命的战场

　　凤凰腐烂的翅膀

　　终会在大火中重生飞翔

　　你孤身要去的远方

　　是你不为人知的坚强

　　荒地的白骨无人埋葬

　　苔藓爬满破碎的城墙

　　她弯着腰站在老旧的墓碑上

　　瞳孔是和野兽一样嗜血的光芒

　　仿若树皮般苍老的脸庞

　　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笑得猖狂

　　她精心布下了天罗地网

　　她嗤笑着看你从容地走向死亡

　　岁月淡化了百年前冲天的剑芒

　　你说你看到神在天外俯视众生世事苍凉

　　世人传说中的地久天长

　　是你触不到的黯然神伤

　　你成了众生的王

　　你在永生的王座上独自断肠

　　记忆冗长

　　思念将曾经捆绑

　　回忆凝固了时光

　　他的笑万年难忘

　　你身披九色霓裳

　　独自坐在荒凉的白虎冈

　　这里他曾轻嗅醉人幽香

　　这里他曾沐浴倾城月光

　　这里他曾眺望如画朝阳

　　这里曾是你和他的天堂

　　云外高耸的殿堂

　　荣耀下埋藏着亘古的悲怆

　　天爵的华美权杖

　　铭刻着血色的辉煌

　　你在众生仰望中光芒万丈

　　你在世人眼里至高无上

　　颂歌悠远高昂

　　你的泪在空旷的大殿中悄然流淌

　　千年彷徨

　　你等命运的星辰交汇成双

　　后来他亲吻你的脸庞

　　那一瞬间地老天荒

　　这首歌，琉艾已经听过了。上一次听神唱起，琉艾还是狐姬峰上的一名女弟子，那时候，她做了一个神秘的梦中梦。

　　当这首歌唱完，神对琉艾说：“大殿下，这是你的预言之歌。但是这份预言并不完整，也模模糊糊有多重选择。我所歌唱的，是你最清晰的那条命运线。爱上宿敌魔爵，就是你的命运。现在，我要你选择其他的路，打破这个预言！”

　　“神，我要如何做？”

　　“认清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如果你答应了，我会教给你彻底消灭皇凰的方法。”神说。

　　“消灭了皇凰，我还能活下来吗？”琉艾问。

　　“能。”

　　“那么神，您希望谁是天爵？”琉艾又问。

　　“三殿下的天赋，你已经有了克制之法，不是吗？”神的语音中竟然带有了几分情感。

　　琉艾一惊，她知道她去过无峰山的事情果然没能瞒住神。

　　“神，皇凰她，究竟是什么身份？”琉艾问出来一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皇凰，是魔的一道分身。”神回答。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那么强！”琉艾暗想，她接着问神：“魔，是如何诞生的？”

　　“如果你能成为天爵，我会告诉你。”

　　“如果我成为了天爵，您会告诉我，我哥哥去了哪里吗？”琉艾忐忑。

　　“会。”神回答得很简洁。

　　在右界的这二十八年中，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和哥哥生活的那十年。哥哥蓝澜已经成为了琉艾心中不灭的执念，见不到蓝澜，琉艾会一生遗憾。

　　就算是为了再见到哥哥，琉艾也不敢再忤逆神，背叛神。

　　“神，我答应您。”琉艾认真道：“请您赐予我彻底消灭皇凰的方法！”

　　四周的雾气骤然散开，琉艾惊愕地发现自己正跪在祭坛上，她的面前，有一尊高大的神像。

　　神像上显现出来一些奇异的文字，琉艾完全不认识。但是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地吟唱起那些由奇异文字组成的拗口经文。

　　当她吟唱完，这些文字就从神像上消失了。

　　一把匕首凭空出现在琉艾面前。

　　琉艾徒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寒风中带来几滴雨点，琉艾打了个哆嗦。那把匕首的刀刃正发出冷冷的寒光。

　　“大殿下，我要你的心脏。”神的声音在琉艾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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