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儿，回来。”

　　听见杜绯樱那话，陌尘心中的不安愈甚。

　　他绝不能容许她有任何闪失。

　　“请师父应允徒儿与杜绯樱比试！”

　　凉儿一贯是有主意的，他也并不拘着。

　　只是这回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他不能任由她。

　　“凉儿，莫要胡闹！”

　　陌尘试图劝止，可徒弟的倔强却是一如往常。

　　听到徒弟再次开口，那坚决的语气，他也只得妥协。

　　“罢了，既是指教，该点到即止。”

　　陌尘想着，左右有他看着，凉儿总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如果我没记错，小师叔才修行不过三年多，竟已对术法和剑术的领悟如此高，真是天才……”

　　听见蝶翼如此夸赞，他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看到凉儿虽怒急，却仍是手下处处留情，他更是心中宽慰。

　　凉儿纵使能力再高，也始终心怀仁慈，不愧是他的徒弟。

　　然而于此同时，心中那妄念却是愈发压抑不住。

　　如此美好的凉儿，若是她的身边有了别的男子……

　　心中陡然间升起了一股狂怒。

　　然而下一刻，他登时清醒过来。

　　眼眸骤然冷凝。

　　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缓缓逸散。

　　这是……

　　迷迭香！

　　迷迭香本是极普通的一种香料，平时多用于安神之用，可若是有了心魔之人嗅到了这迷迭香，便会诱发心魔之兆。

　　见凉儿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如血般的颜色，虽然稍纵即逝，却令陌尘顿时大惊。

　　这并非心魔，而是……

　　虽然心中惊疑不定，可他面上却是依旧不显分毫。

　　他不能让人察觉到凉儿的异样，否则那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双眼紧盯着台下的战斗。

　　看到凉儿突然面色惨白，停了攻势，陌尘不禁心中疑惑。

　　无论修为术法，凉儿皆是胜对手一筹，在之前的对战中就已经十分明显，可形势却忽然逆转，这其中必定有反常的地方。

　　陌尘目光看向那柄剑，微微眯了眯眼。

　　那上面的力量，绝不是这柄剑本来所有的。

　　见凉儿受伤，他心痛不已。

　　尽管心中焦急担忧，可是，他却不能出手打断。

　　正如尤雨所言，若非伤及性命，比试一旦开始，谁也不允许打断。

　　凉儿，莫要逞强，快认输！

　　他不在乎他的徒儿是不是最厉害的，他只在乎她的安全。

　　下意识就传音过去，却被挡了回来。

　　陌尘一愣，这才想起，为防止他人协同作弊，一旦进入光圈内，外面之人传音也是被禁止的。

　　“我绝不会认输！”

　　凉儿倔强的声音响起，他心急如焚。

　　想强行打破那光圈，将凉儿拉出。

　　什么规矩，都及不上他的凉儿重要！

　　可是，他依然还是没有动作。

　　虽说他有把握能毁了光圈，可是却没把握不伤及凉儿。

　　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自己的徒弟在他面前被人伤了，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忽然，他看见凉儿双目变得血红，心陡然一颤。

　　“贱人，休想靠近我师父一步！”

　　那样阴狠的语气，陌尘从未想过，会从自己的徒儿口中吐出。

　　那句话带给他的震撼太过强烈，以至于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光圈不知何时已经被击溃，而凉儿身上那股力量汹涌而出，几乎快要失控。

　　那力量，这世间，除了赤魂玉，再没有其他。

　　“凉儿，住手！”

　　陌尘不管不顾地飞身上前阻拦。

　　“师……师父？”

　　看见徒弟眼中空洞的血红色，陌尘心中又惊又惧。

　　突然，小徒弟忽然动了，竟是朝着他扑过来。

　　也许是下意识地觉着徒弟就算是失了神智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竟是不曾有半分闪躲，却没想到就被徒弟抱了个满怀。

　　不用看，陌尘都知道周围的人目光是如何。

　　他知道，自己该推开怀中的徒弟，可是……

　　怀中的温软让他的理智逐渐瓦解。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他就不可以呢……

　　为什么他就不可以放任一次呢……

　　就因为，他是师，而她是徒吗？

　　“太师叔祖！”

　　冰清几人的声音传来，陌尘用眼神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没事了。”

　　伸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拂过小徒弟的睡穴，看着软倒在怀中的徒弟，心中百味陈杂。

　　伸手探向徒弟的脉，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小徒弟竟是真的与赤魂玉存在着莫名的牵引，而如今，她身上的力量已经沾染上了那股邪力，难以剥离。

　　目光看向那名叫杜绯樱的弟子，心中头一次升起了暴虐的情绪。

　　若不是她，凉儿怎会被激起那牵引。

　　可是，他依然什么也不能做。

　　抱起凉儿，急急奔回浮生殿。

　　凉儿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了，可是，那样做，对凉儿无异于又是另一种伤害。

　　然而，他别无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房门，更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开口让人将玄冰针取来。

　　作为师父，他对徒弟心存妄念不说，还要亲手毁了徒儿的修行之路。

　　他真是天底下最差劲的师父了。

　　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回了殿，刚推开门，就发现凉儿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语气紧张而又惊惧。

　　几步上前，就看见凉儿惨白着一张小脸，神情痛苦，脸颊边满是汗水，那模样似是被梦靥所困。

　　“凉儿，醒醒！”

　　看见凉儿总算是摆脱了梦魇，陌尘松了口气。

　　“你身子还虚弱，不要乱动。”

　　他看着那小小的人儿眼中的愧疚，心中满是痛惜。

　　明明该感到惭愧的人是他才对啊……

　　略一迟疑，侧身让凉儿看到了身旁的那排针。

　　“凉儿，这是寒冰针。”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

　　可凉儿冰雪通透，早已料到了他未尽的话语。

　　那生硬弯起的嘴角，还有眼中滚落的泪水，无一不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师父，你下针吧。”

　　他的凉儿依旧还是如此善解人意，可他却再也不是那个冰雪通透的师父。

　　“师父，你这样，看得见穴位吗？”

　　凉儿疑惑的声音传来，陌尘心中苦笑。

　　若是旁人，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就算是亲自扎针，也不需要蒙眼。

　　可是，她不同，面对她，他无法做到心无杂念。

　　凉儿还是那般的心思单纯，殊不知蒙着眼，修为如他，视物完全没有任何阻隔。

　　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假装自己看不见，看不见徒弟的情，看不见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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