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三指,捏着酒盏边沿,敬了驰越一下,扬脖子一饮而尽。
他隐约感觉她有些不太对劲,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只得默默地陪着吃了一盏,随即,又将两人酒盏斟满。
见她望着酒盏发呆,他顿了顿,问道:“常儀,你心中有事!?”
“嗯…”她淡淡回了一个字,端起酒盏吃了一半,放下道:“驰越,三声阁一直都还在你手中,对么?”
驰越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点头道:“是。”
“奉项只是你的一个掩护而已?!”
“是。”他讪笑,给自己斟满酒。
“此次,你来桑岐,原本是要与成云铭联手的,因你们早已达成协议,待你助他推翻郎一诺,夺得大权之后,他便助你夺取庾国王位?!”
“是。”他看着手中的酒,毫不迟疑地回答着,又满饮了一盏。
“那为何,你又中途变卦了?”她诧异道。
驰越忽然抬头,一双晶亮的眸子注视着对面的她,道:“因我发现,我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位姑娘。”
基于这段日子他的种种表现,她还真不敢贸然问出‘你爱上了谁’这句话,只怕他嘴里嘣出个‘你’字来,他们便无法继续往下聊了。
她浅浅一笑,道:“因你反水,成云铭才一败涂地的吧?!”
他所答非所问地道:“这段时日,我想通了许多事情,人这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载,拥有再多,百年之后,终归尘归尘,土归土,拼命追逐那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焉知不是舍本逐末?不如把握身边该把握的!”
她听在耳里,想在心头,驰越能有这样的转变,并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不愧为堂堂正正的汉子,便也不再纠结,道:“驰越,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驰越原本晶亮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他垂下眼帘,取长勺,为自己斟满酒,一扬脖子饮尽,苦笑道:“我知道这一日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跟着笑了,将自己面前酒盏内的酒饮尽,示意驰越再给自己满上,缓缓道:“我在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什么?”驰越已有些混沌。
“洒脱…”
……
说好两盏,结果,她自己都不知究竟吃了多少,到后来,两人均醉倒在地,头挨头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天色已黑尽,身上盖着薄被,身旁的火盆燃得很旺,驰越蹙眉睡得很沉。
她悄悄起身,整了整衣裙,披上斗篷,走下地台。
沐都迎上来,正要说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让他再睡会儿。”
沐都点头,将她送至大门外,门外已为她备好马车。
从驰越府邸出来,她让车夫直接赶车往旸王府而去。
她站在旸王府门口,望着紧闭着的,厚重的门页,心头一阵胆怯。
她没想到,临了,却忽然没了言语,心口竟慌得好似有些支持不住,由内至外的恐慌,将她整个人包裹着,甚至连叫门的勇气都没有。
她局促不安地在门前来回徘徊,直到听见门页发出‘吱嘎’一声轻响,她才惊醒过来,慌忙躲进暗处。
只见高大的门页缓缓开了一条缝,一个娇俏的身影一闪而出。
她站在暗处,借着王府门廊下的灯笼,门前情景瞧得一清二楚。
那索布妲左右望了一眼,飞快地往青园方向跑去,她犹豫了一下,便悄悄尾随过去。
没想到,索布妲来到的地方竟是新建的公主府,开门的小厮见是自家主子,慌忙将她迎了进去,关上大门。
索布妲的行为实在令人费解,她回自己府上,本该正大光明,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莫非,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蹙眉思索片刻,便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她围着院墙走了半圈,寻找可以翻越的地方。
所幸,有一棵大树生在围墙边上,枝丫正好伸到院墙上方,如今,她的身手矫健,得益于常儀自幼长在山中,爬树自然不在话下。
因此,她三两下便爬上树梢,借着自身体重,压低枝条,稳稳落在院墙上,然后纵身一跃,跳到墙内积雪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她四下打量一番,找准方向,往那处有灯光的地方摸了过去。
室内,索布妲小心翼翼的声音传出来:“上仙,昨日,王爷回来时好像有些不妥!”
与之对话的那人,并未立即出声说话,过了片刻才回答,声音里有一丝倦怠,满满的恨意:“活该!”
窗外的她,没明白这两字的含义,心中大惑不解。
索布妲的话又传来,“王爷好几日都不曾过问过阿妲了,他会不会…已经知道我怀孕是假?”
“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亦或是装着不知道,你都予我好好的守在那里,直到那女人出现,再来回禀。”
“可是上仙,那女人会来么?我听下人说,她是被天神接走的,会不会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是在质疑本仙的话么?!速速回去!”那声音似有不耐,抬高了声调,引得一阵呛咳。
她愈发奇怪,听这声音是霓舞,可她怎会藏在公主府?而且身体显然不妥,谁伤得了她?还有,她们说那个女人,是自己么?
她悄悄靠近窗户,从缝隙处往里瞧,只见霓舞半靠在睡榻上,脸色苍白,索布妲小心翼翼地退至门边,转身出门。
她赶忙隐到转角暗处,等索布妲离开后,便慢慢寻原路离开了公主府,再次来到王府。
这次,她不再犹豫,在索布妲进门之后不久,便上前敲响了门扉上的铜环。
虽说守门的侍卫有些诧异,但依旧恭敬地引她去了朗子焱的院子。
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仅一日不见,朗子焱已变得如此憔悴不堪,似乎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她终于明白索布妲口中的不妥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进去时,他正闭着眼睛靠在软靠上,身上紫色衣袍松散地半敞着,露出一节凸出的锁骨,手中摩挲着一只玉簪。
她发现,那正是她遗落在白府的那支,他送给自己的那支。
她忽然感到心口堵得难受,曾自诩为十分理智的人,却没想到,这一刻差点儿泪流满面。
似乎有所感应,朗子焱忽然睁开眼睛,见是她,先是一愣,随即,猛然起身,二话不说,上前便将她揽进怀中,一手禁锢住她的身子,一手扣紧她的后脑勺,密不透风地吻在她的唇上。
她像遭到雷击一般浑身战栗,这酥麻和窒息的感觉,让她无法自持,不由自主地回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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