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自相残杀
宫中年久失修,早已萧条,打着灯笼,几经辗转,停驻在一处幽暗园子里。
瞥了眼跟来的潇姑,她的角度正好被石门挡了视线,望不清园子里的异常,便朝她道,“你且去回禀陛下,昭怀尔已在内宫里了。”
下一刻,她看着枝上的杜鹃便扑哧着翅膀往外飞去,唇边终于释出了淡淡笑意。
所有的事,都按她所想,接下来,该是她作为朱雀族公主,最后该做的一件事了。
日升中天,午时已至,热风暗涌,于她周遭形成一股红色旋涡,她看着湖面,身体慢慢浮上了夜空。
体内戾气渐升,她运起内功制衡,闭了眼,神识便入了虚境。
黑暗深处,无际浮云飘滚,她四下而望,只前方一处隐隐散着青色幽光,上面印着一块青龙图腾,时有红光闪烁,她约摸了解了,这就是凤凰琴的封印。
古籍所载,上古神器,若非封印之人亲解,需午时运功,以血为祭,耗半生修为,方能解封。
只是,此法只有仙尊之身才可用之,仙君玄仙之辈强用,轻则剔除仙骨,重则魂飞魄散。
她并未犹豫,咬破指尖,口中有了血腥味,她伸了手上前,一笔一划地写着“解”字。
掐诀之间,凤凰琴的戾气愈来愈重,灼烧着就要冲破了她的心口似的,在她断然划下“解”字最后一竖时,喉间一咸,咳出了血来。
她忍着愈发炙热的痛感,抹去了唇边血渍,呵笑一声,整个手掌按在图腾上,“封印,解!”
“阿蛰,他们要抓你,快飞起来,闯出去!”
“今晚天黑后,趁夜色昏暗,巡兵不戒时,你便离开吧。我昨日做了许多烧饼,你叼着走,可以吃上好多天了。”
“阿蛰,我不赶你走了,你乖乖的,把粥喝下去好吗?”
“走吧阿蛰,我早已看透了自己的一生,今日不死,也是幽禁一世……你以后,不要把人生看得太透了。”
凡间十年的记忆涌现脑海,似乎看到了那一白衣之人,她嗤笑着,眸里水光发颤,慢慢闭了眼――
“萧奕,我终究也走到了这一步。”
她所依,她所信,她所爱,他,皆负了。
青龙图腾正在裂解,体内承受着一股巨大的压力,她从前非常惜命怕死,在凡间的时候,用尽了各种办法苟活偷生。
而今,她知道自己离死亡不远了,心里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待睁眼之时,凤凰琴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半空之中。
此等上古法器,除了他的指天剑,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件,紫光流转,璀璨不凡。
“现在立即从北门离开王宫。”
听得传心之语,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刺目耀眼,即将午时三刻。
托着凤凰琴撑在空中,翻手一掌,周围瞬间一震。
昭怀尔显然已到了动静,领着人赶来,脚步声很是急促。
她无视了他的喝止,心决念起,一股气流窜过,内力已被凤凰琴抽走,连同她整个神魂都要被耗尽了般。
感知到凤凰琴的威力正在扩散,水湖蒸腾,周围的杂草老树,皆腐蚀殆尽。
“青龙皇有令,在此神族――”
长空回音阵阵,木涯宣旨之声震耳欲聋,她稍稍抬眼,听得清晰。
“朱雀族启蛰,与朱雀叛臣暗中勾结,几次合谋造反,再有迫杀靖娴公主之罪,其罪当诛,朕念在往日情分,免除死罪,褫夺郡主封号,暂且禁居懿和宫。”
一旨宣布,她听得眼底发红,冷笑一声,看着面前之人,“昭怀尔,青龙皇不会来了,你我今日,都会死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红光弥散,结界骤然出现,将整个内宫都包围了起来。
“我本不想杀你,可你也死得不冤。”
轻浮空中,烙骨扇里射出的火红流光击中底下的人,一个又一个,皆在她面前倒地不起,目光转而落在了昭怀尔身上。
她看着他青得发白的脸色,死瞪着她,像是愤怒到了极致,也像是生了畏死之心。
她一看便冷笑起来,嘲弄着他的狼子野心,讥诮出声,“说什么为朱雀族效忠,还不是你自己想当上朱雀王罢了!你看看你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人而已,机关算尽,到头来,连命都保不住……”
她的声音愈来愈弱,说着说着,笑出泪来,不知是为他哭,还是为自己哭。
凤凰琴的光芒刺得人眼不得见,恍惚间,昭怀尔躲避不得她的攻击,被烙骨扇辉出的一束光击中,霎时口吐鲜血,伏地发抖。
“几千年来,本世子为朱雀族做了这么多事,你只不过是个小丫头,既无兵又无功,就凭你是嫡公主,本世子就要将自己所得拱手相让?”
他颤巍巍地撑着站起来,化出佩剑,“比起我的私心,你才是被青龙王迷昏了头,你我皆是同宗王室,你居然来害自己的亲族!”
是啊,错的何止是他,她错得更离谱……
昭怀尔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纵身一跃,举剑朝她而去。
眼角寒光掠过,剑刃划开肌肤刹那,血珠瞬间飞溅。
此时的她,为了解封凤凰琴,内功即将散尽,根本无躲避的力气,顾不得脸上的伤,即刻化出烙骨扇,反手扇出三昧真火去逼他后退。
凤凰琴之下,周围一片昏寂狼藉,启蜇单膝跪在地上看着他,一身染血似的红装,经了方才反攻,凤冠已落,长发肆意散开,整个人在硝烟里,眼角的剑伤无比刺眼。
血雾眸光里,映着昭怀尔垂死挣扎的身影,她一笑,抹去了唇边溢出的鲜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我送你上路。”
她执着烙骨扇,血迹已沾满了扇骨,红光愈发耀眼,她步步向他靠近,愈发艰难,末了,她挥扬起烙骨扇化成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里,眼前瞬间血红一片。
下一刻,空中雷电骤响,倏然剑光没入喜服之中,腹间刺痛瞬间卷袭全身,她的手直直捂在昭怀尔刺来的剑上,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咽气而去,忽地笑而落泪,嘴角溢出血来——
“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青龙族手里,要好吧?”
眼看着他倒下,她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跌跪了下来,浸在血泊里,手紧捂在腹间,血已浸透了她的嫁衣,锦衫如朱花盛开。
她知道,结界外早已被青龙大军包围,可万物静籁,安静得只有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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