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叔是个传奇。三叔说的话,她信。如今,怎么觉得三叔的话都不真了呢?路朗明明白白摆的是鸿门宴,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了?
这几日经历的事情,许多地方她都想不明白。她随随便便看个桃花,就进了朔度山。她随随便便开了个鬼门,就开进了玄门。她随随便便撞个鬼,就撞上了鬼姜。路朗一直不让她碰玄学,难道她搞不懂的就是玄学?这一堆的不明白,她那工科生脑回路,怎么想也想不通透。
跪在神龛前,脑袋里零零碎碎堆在一起的事情胡搅和着。搅着搅着,搅得头跟膝盖一样痛。一个不提防,路朗问了句话,震得路陆肉跟也膝盖一样痛了。
到底什么话,如此威力?路朗这么问的,“陆陆,你跟哥哥说个实话。你对鬼姜……你对鬼姜那心思,是不是当真的?”
那心思,是哪个心思?
路陆望着路朗望了半天,没啊出个所以然。兄妹两,两两相望,正望到焦灼处,她三叔嗦地喝了口茶。兄妹两那两双眼睛,刷地看向了他那边。她三叔嘿地一笑,“鬼姜被封印着,还时时推点念力出来做个分神护着咱家姑娘。如此本事,我都寻思着让陆陆拜他做师父。陆陆如今入了玄门,怎的就不能有这些心思了?”
“哦,哦……是是是,是有这么个心思。”路陆赶紧就这她三叔的话,把谎话说圆了场。就算花痴了鬼姜一回,也绝不能当着长辈的面就这么认了。本着女儿家的矜持,那多难为情啊?
路朗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拨一回水上的茶末子,道:“书库里那个阵法,我请人做了七情煞,若不是……”
“路朗。”她三叔低喝了一声,生生断了路朗的话尾,“有没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路朗咯噔一声搁了茶碗,半碗茶水颠在桌上,终于忍不住怒了,“我日夜忧心的,无非是这个事情,如今……”
“不就是个‘生死劫’吗?兴许你算错了呢?”她三叔依然端着茶碗,“嘿嘿”的笑了两声,“哪个妖精不历个劫,就能真的做成真神仙的?”
妖精?神仙?怎么又扯出神仙来了?三叔他,听戏听疯魔了吧。路陆默了。
路朗虎掌一拍,“噔”的站了起来。茶桌上的茶碗茶盖带着托盘,抖成了筛糠样,生生地抖了一桌子茶水。“我只想她好好的过这一世……”他敛了许久的怒气,终于井喷了。路陆跟着茶碗抖了抖,好容易才按住心头的狂跳,镇定了下来。
路朗勃然一怒,叔叔们都参了话。点头的,摇头的,唏嘘的,揶揄的,井然有序的在叔叔们的讨论声中铺成开来,堂屋里顿时热闹了。
路陆举目凝神,望着头顶的“天地君亲师”,高冷地跟自己斗智商。她实在听不懂叔叔们辩的是个啥。
这一夜,辩到晨星当空方才歇了。路陆从神龛前爬起来,晃晃悠悠的晃上后院的阁楼,歇了歇麻得没啥知觉的腿。她睡不着,索性煮了杯咖啡,转悠悠到后阳台上去看日出。隐隐的听到院角有人说话,探了半个身子去看,只看到两个身影,辨不清是谁,恍惚间听到一句“我用心换她生死”。
立在他对面那人,沉思须臾,沉沉地颔首一二,又顿了顿才转身离去。此时她才隐约看清,那个说“我用心换她生死”的人,是宽袍大袖的汉服装扮,玄色衣袍融在夜色里越发朦胧。那汉服装扮的,莫不是鬼姜?一夜不曾见他。这时刻,在院角幽会来着?走的那个分明就是男的……
路陆摸了摸额角凉凉的汗,觉得身上发冷。三月的天,夜里还凉着,怎么出的汗?估摸着是被吓的。白日里才思慕过的人,此刻撞见却是个断袖。
她跪了一夜没什么心思细想,合了合衣襟躺回摇椅里养神。
身后突然响起鬼姜的声音“路朗同意我做你师父了。”路陆微微惊了一下,再合了合衣襟接着养神。鬼姜在她身边蹲下,沉声道,“对不起,害你跪了一夜。”她纹丝不动地闭着眼,却惹来他一声轻笑,“我觉着,师生恋不错。”她那一张小脸,刷的红到了耳根,还好熹微朦胧看不清她脸上颜色如何。她不愿搭理鬼姜,即刻起身绕开他歪到床上去了。
“这,会不会太快了些?”鬼姜抱着胳膊,靠着雕花床的月洞门,故作害羞状。
路陆“嗖”地从床上坐起来,瞪着鬼姜。“你,你,你……”她你了半日,没你出一句话来。
“我才说了句师生恋不错,你就往床上去了。我怎么好意思呢?”鬼姜嘻嘻一笑,那双眼,即便晨曦熹微依,仍然能看见熠熠的星辉。
路陆愤愤的从牙缝里咬出三个字来,“你,无,耻!”
“怎么无耻了?”鬼姜话里带着笑意。
“明明是个断袖,好意思跟我提师生恋么?”路陆这几天一直都糊涂着,这一次她想彻底剖白了。
鬼姜一个升调的“哦”字,答得路陆心中百爪抓挠,摸不清他什么意思,又不能开了口问。他俯身下来逼近路陆,路陆心中警铃大作,“嗖”的退到了床角。他俯身定在原地,眯了眯眼,颇有深意地笑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断袖?
不等他说完,路陆便掐了他的尾音“我刚才看到你跟男人约会了。”
鬼姜眯起的眼缝里闪过一丝笑意,“你醋了?”
路陆直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上,霹进一道惊雷来,震得她五脏六腑都颤了好一阵。她愣了半晌,竟然无语相对。
鬼姜哈哈大笑一声,危襟坐在床沿,“先前月下那人是你哥哥,你不会觉得我跟路朗有什么断袖之情吧。”他那声嗓里尚且带着几分笑意。路陆嘴都张圆了,不晓得该说那句话才好。鬼姜抬起手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你跪了一夜,我不去找路朗说些什么,今晚你不得继续跪着?”
路陆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默道:你也知道我跪了一夜?十几年没跪了,竟然为了你被哥哥罚跪。知道去帮我说情,算你有点良心。“你跟我哥哥说了什么?”她终于消了几分怨气。
“都是你听不懂的。日后闲了,慢慢跟你讲。”他的眼眸里飘过些不明晦暗的诗意,仿佛有些伤情。路陆蹙了蹙眉以为自己看错了。“路朗允你拜我做师父,日后我能常常在你身边守着。喜欢吗?”
“不喜欢。”这一次,她倒是答得恳切。
“师生恋,你也不喜欢?”鬼姜捏起她的下巴,眼中笑意掠过清风徐徐。路陆勾起一抹轻笑扭头躲开,佯作生气,“我哥哥不许。”
鬼姜不依,逼近了凑到她跟前,正经道,“路朗没说不许。”
路陆听见自己的心“噗通”两声,脸上一热,赶紧侧脸躲开,转移了话题,“我哥哥怎么能看见你?”
鬼姜似笑非笑的眼风扫过路陆红透了的脸蛋,凝了凝神,没再逗她,随意坐在床沿淡淡道,“当初我被封印着,点了三分念力出来看你。路朗怕我拱了他的小白菜,索性封了你的元神,不让你见我。”路陆心头一紧,一双扑闪闪的眼睛出神地盯着鬼姜,急切地想听他说些玄妙。这种感觉,就像周更的侦探小说看到真相大白的前一刻,生怕此时作者上“且听下回分解”六个大字,完了。鬼姜的话说得并不玄妙,至少是路陆听得懂的,“你在朔度山饮了血酒,破了路朗的封印,后来的事情也便顺理成章了。我能点了念力出来见你,自然也能见他。”
路陆深深吸了口气,拍拍心口,做惊讶状,“戴个鬼面具来,与我歃血为盟的,是你?”她的话里颇有几分责怪。那晚,飘在半空里的那个鬼面,将她吓得着实不轻。
“不是。那是阎君。”鬼姜风轻云淡的,聊家常似的,没瞧见路陆那双眼睛睁得老大吗?“阎君,就是你说的阎王爷,你哥哥的顶头上司。”
话音未落,路陆已经翻身下床,端了被咖啡回来,盘腿坐上床沿。她要与鬼姜秉烛夜谈,聊聊那个歃血为盟的学问。“接着说。”她嘬了口咖啡,饶有兴致地望着鬼姜。
她想听鬼姜说说,阎君为何要与她歃血为盟,鬼姜却端走了她手中的咖啡,淡淡地道,“正午时分,你要入梦境帮我解除封印,再喝怕是睡不着了。”
路陆愤然,“你不讲清楚了,还想我帮你解除封印?你自个儿解去吧。”
鬼姜无奈地笑笑,捡了两句简单的道理哄她,“养鬼道养的小鬼不归幽冥司管。云朵在阎王庙搞事,阎君还能放任了她?既然不能亲自动手,又不能放任不管,就只能借你来出手了。你是路阴官的妹妹,他信得过呗。玄门的事情深奥得很。你不拜我为师,不好好学艺,有些深奥的学问,我讲了你也不懂。你在堂屋跪了一夜,你哥哥叔父们讲的那些,你听懂了几句?”
“……”
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她拜师吗?用得着这么圈圈绕的拿话诱她吗?
两人嬉笑半日,天已大亮了。
“路陆,吃饭了。”林小上来敲门,仍是和风旭日的温柔。
路陆开了门,看到林小破天荒地端了碗鸡蛋面上楼。她受宠若惊地捧了碗搁在书桌上。“今天祭灶吗?不在厨房吃饭?”路家家规甚严,从来没有宠着她端了饭碗下桌子的时候,也没有在阁楼里吃饭的例外。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
林小进来,鬼姜已不再屋里了。林小目光扫了扫他在床沿坐过的痕迹,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她瞅瞅床沿,再瞅瞅路陆。她吃着面,那若无其事的样子,甚是没啥心肝,更瞧不出有啥春心荡漾的神色。这么一瞅,林小更加不放心了。路陆从小心思瞒得紧,不跟她好好谈谈,指不定不到中午,她又要被罚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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