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衣好不容易从梦境里挣脱出来,才发现梦境里的大火已经烧到了现实中来,刺鼻的浓烟充斥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里。她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一阵干涩的痛楚从她的喉咙深处传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那些浓浓的烟雾,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影,渐渐地将她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屋外传了进来,梦里的场景一下子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顿时不知从哪儿生出来了一股力气,马上取出了脖子上从不离身的哨子,拼命地吹起来——那哨子是师父送给他们三人传递消息用的,三人以前也有闲不住跑出去撒野的时候,小南山这么大,师父也不好一个一个去找,便想了这=这么个办法,其中的长短哨音是什么意思,也只有他们四人知道,方便又实用,省时又省力。
半山腰上,等蝉衣的哨声全部吹完,甘遂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危险,快跑!!小师妹在叫他们跑?
“阿遂,竹楼起火了,快点,蝉衣姐姐还在下面!!”重黎见到山下传来到滚滚黑烟,神色瞬间焦急起来,哪里还有空管什么哨子声。
甘遂闻言,下意识地思考起来,自己应该听小师妹的话,带着重黎逃跑;还是听小师弟的话下山救人?
然而还没没等他想明白,重黎已经不耐烦地翻身跳下了药篓,准备自己去救人了。
“不……不行!!”甘遂立刻抓住了重黎的衣领:“小……小师妹……会生气的!!”
“生气了就哄哄,姐姐又不会打人!!”重黎立即反驳了甘遂的担忧,并大力地挣扎起来:“快放开我,姐姐怕火,她的眼睛又不好,会出事的!!”
“对呀……哄哄就……就好了。”甘遂一听,顿时就想开了,完全忽略了前面的“危险”二字,将重黎反手往药篓里一扔,又开始风风火火地向山下跑。
终于将完全的信息传出去了,蝉衣心里一放松,刚刚好不容易汇集的力气马上就全部消失干净了,人立即软软地倒了下去。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很多在她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不久之后就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真实的生活里。时间久了,她也会根据自己的梦境避开一些危险,倒也不算坏事,虽然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是今天这危险来得太快了,她恐怕是避不开了。
“喵~喵~”昏昏沉沉中,一阵熟悉的猫叫声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小尘子!”蝉衣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只橘猫,可惜她现在已经没力气去顾及这只陪伴了她多年的小东西了。
“咳咳咳,臭老头子,一有事就知道跑路……咳咳咳……小爷又不是专职收破烂的……”将昏之际,蝉衣隐约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抱怨声,在屋内响起,少时,有人疾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上山……阿遂……重黎……”蝉衣强忍着铺天盖地的困意,说完这六个字,便再没有一秒迟疑地昏睡了过去。
“什么人??”重黎刚从药篓里跳下来,就看到了一个橘黄色的人影正艰难地抱着已经昏迷的蝉衣,从烧了大半的竹楼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听到声音,那橘色的人影顿时慌了,马上将怀里的蝉衣抛了过来,然后转身又冲回了竹楼里……
“咚——”一声闷响,被橘黄色人影行为惊呆的甘遂二人,毫不意外地没有接住被抛来的蝉衣,后者在竹楼前的木桥上滚了好几圈,才被一个桥墩子挡住了去势,停了下来。
“……”重黎二人愣了一瞬。
就在甘遂弯腰准备扶起蝉衣之时,一个银灰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了一旁落单的重黎。然而正当他为自己的收获欣喜之际,一道寒光在他眼前飞速掠过,然后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咽喉里。
那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高大的身躯已经“咚——”地一声倒在了桥面上,四肢剧烈抽搐起来,喉咙深处发出“赫赫”的恐怖声响,眼睛里的光亮很快就消失了,变得空荡荡的。他好像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会突然躺在了地上?而一个孩子手里又怎么会有那么锋利的武器?
刺眼的红色迅速在那人身下蔓延开来,扶着蝉衣的甘遂还没反应过来,重黎已经一脸戾气地将脚下的尸体踢飞了几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么一个身形淡薄得有些病弱状的小孩子,居然能面不改色地一脚踢飞一个身形起码是自己四五倍的大人。甚至在此之前,他还风轻云淡地将一只小药铲插进了这个大人的咽喉里。
不过,没多大会儿,重黎突然神色懊恼地“啧”了一声,然后翻身跳下了木桥,走向了那具已经伤痕累累的尸体。
“怎么?你还要鞭个尸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正准备弯腰的重黎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好像刚刚被刺了一药铲的人是自己一样。
蝉衣在甘遂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脸色发青地怒视着下方的玄衣少年,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这些是谁教给你的?”
“没人教我。”重黎一边回答着蝉衣的提问,一边慢慢地蹲下了身体,将那支深深插进尸体里的药铲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然后走到了一旁的小溪边,仔仔细细地清洗起上面的血迹来。
“洗不干净了,哈哈哈……她都看见了,你洗不干净了……”一个猖狂的声音在重黎的脑袋里慢慢地清晰起来,音量渐渐变大,好像马上就要撕开他的皮肤,让周围的人见识一下他血肉模糊的本来模样。少时,锋利的药铲狠狠地划过他的掌心,冰冷的溪水刺激着他的伤口,让他终于清醒过来。
“给你!”重黎慢慢地走回蝉衣面前,将洗得干干净净的药铲双手递给了她。他自己的双手被冰雪融成的溪水冻得发紫,脑袋沉沉地垂着,不敢看蝉衣的神色。
甘遂被重黎先前的一连串动作吓得不轻,此时见他走近,连忙走开了两步,眼神又惊又惧,完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蝉衣低下头,看着眼前熟悉的药铲,浑身颤抖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身前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重黎是她从小带大的,虽然有时会顽皮一点,但大多时候却很乖巧听话,连小动物也很少伤害,今天却一出手就取人性命,这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阵破风之声从三人的头顶传来,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羽箭从天而降,如骤雨一般飞向了他们。
“吼——”一个巨大的灰色身影扑向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蝉衣二人,将二人撞到了木桥下方,躲开了上空的致命一击。
看着渐渐逼近的银灰色人影,蝉衣终于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计较孩子品行问题的时候,她马上拉起了自己身侧的重黎,指着通往山下的小路,大声道:“快跑!!”说完这句,还不等重黎做出反应,她又立刻回头,寻找起甘遂来,可是桥面上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羽箭占领,哪里还有甘遂的身影?
蝉衣心里一惊,正要翻身上桥,却被迟迟没有动作的重黎拉住了手腕:“狼!”面色惨白的少年愣愣地指着不远处的竹林。
顺着重黎的指向,蝉衣慢慢地抬起了头,果然,那只刚刚出现在她梦里的灰色巨狼正一路撕咬着周围渐渐靠近的银灰色身影,向两人的方向疾速奔来。
“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身形不足巨狼五分之一的重黎勇敢地挡在了蝉衣身前。他的身上还抖个不停,眼神却极坚毅,薄唇紧紧地抿着,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避开的意思。
蝉衣想到梦里见过的场景,那还敢让他留下来,立即趁着外围的灰影人被巨狼打乱了包围圈,抱起重黎,就要向山下跑去。
小南山虽然地形偏避,但还没到不通人烟的程度,只要有外人在场,他们就有求救的机会,想到这儿,蝉衣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在逃出灰影人的包围圈时,蝉衣留意到他们之中并没有梦里拿刀的那个人,这让她心里一慌——暗处还有埋伏。
“小……师妹……”一个熟悉的声音止住了蝉衣二人逃跑的步伐。
蝉衣惊讶地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一双琥珀般的……委屈巴巴的眼睛……
蝉衣面色僵硬地看着浑身血腥的巨狼,迟疑了许久,这才慢慢地小声开了口:“阿……遂?”
“……”只见刚刚还满脸凶残的巨狼立即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咕噜声。
“住手!!”重黎手上的药铲在离巨狼的眼睛处不足一指的地方,被一旁的蝉衣眼疾手快地扼住了手腕,这才没有造成自相残杀的局面。
“阿遂??”重黎刚刚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巨狼的动静,根本没空仔细观察蝉衣的行为,等他看清了巨狼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立即松了手上的力道,任由蝉衣夺下了手里的药铲。
这时,一只橘黄色的大猫慢吞吞地从巨狼的背上跳到了蝉衣怀里——正是她以为已经葬身火海的橘猫。抱着猫的蝉衣这下更加确信,眼前这只威风禀禀的巨狼,就是自己的师兄甘遂所变的了——这只橘猫跟在师父身边的时间比他们都长,早就成人精了,如果是外人,它是万万不敢这么随便趴在别人背上的,典型欺软怕硬的性子。
“喵~”橘猫尖利地叫了一声,尾巴高高扬起,指了指下山的方向。
蝉衣醒过神来,看了看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竹楼,眼眶微微一红,强忍住心里的慌张和不舍,拉着重黎,将他往巨狼的背上一甩,自己也抱着橘猫快速地爬了上去。
转身的一霎那,蝉衣的眼角终于扫到了那把熟悉的大刀,银色亮光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心中突然释然,下一个动作就是将前面的重黎和橘猫牢牢地护在了身下……
粗粝的石子和身体相接触的一瞬间,刚刚因为身心高度紧张而被冻结的五感似乎一下子重新活了过来——溪水浸透衣物的凉意、肩膀上的献血滴答滴答落入溪水中的声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大约是寒意太盛,肩膀上的伤口也被咚得失去了知觉,在落地的刹那,蝉衣很快便从溪水里挣扎着趴了起来,看向了巨狼的方向。还好,重黎和大黄都没有事,只是狼背上又多了一道飞溅的血迹。
“姐姐!!”重黎飞快地从狼背上翻身落地,向蝉衣跑了过来。
“别过来!!”蝉衣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变形,但还不等她的话音落地,一把血迹斑驳的大刀已经架在了刚刚落地的重黎颈侧——梦里的场景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
“吼——”甘遂低吼了一声,一双琥珀般的瞳孔隐隐有充血的迹象,但就在他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大黄突然跳起,一爪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然后翘着尾巴,指了指溪水里的蝉衣。
甘遂不忿地在地上磨了磨爪子,在大黄的催促下,缓缓地走到了溪水边,咬着蝉衣的衣领,小心翼翼地将她拖到了岸上。
“说出你师父的下落,可饶他不死!!”戴着银色金属面具的持刀者低着头,用手上的长刀轻轻地拍了拍重黎的脸庞,动作轻浮,声音里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感觉,好像他此时正在跟街上的小贩讨论商品价格一样。
“师父去采药了……有什么……你们冲我来,放开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话根本起不了作用,但情急之下,蝉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
“你?”长刀缓缓地离开了重黎的颈脖,持刀者玩味的眼神慢慢转向了蝉衣,似乎是在重新给自己手下的猎物定价,但在场的几人都很清楚,他的视线并未全部离开重黎——他们现在还没有救下重黎的机会。
见几人已经被牵制住了,周围那些躲过巨狼攻击的灰影人又慢慢围了上来。只见他们的脸上都覆盖着金属面具,只露着一双双没有情感的深黑色瞳孔,眼睛下方鼻子的位置有两个呼吸的小孔,其他的皮肤也被完全隐藏在了银灰色的盔甲下面。他们的背上各背着一张弓弩,手里则拿着一把两尺左右的弧形匕首,匕首的刃面上皆被抹上了黑色的粉末,一点银光也不显露出来,如果不近身,很难发现——蝉衣听师父提过,这是典型的杀手才有的暗杀准备,但师父就是一介乡野游医,怎么会有人派杀手来寻他呢?
就在蝉衣暗自思索之际,持刀者已经将重黎交接给了一位同伴,然后缓步走到了她到面前。
“说吧?”冰冷的刀刃重重地落在了蝉衣肩膀上的伤口处,那人的声调仍带着不经心的意味,只是握住刀柄的右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蝉衣咬紧牙关,慢慢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持刀者的双眼,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我师父他……”灰色的粉末迎面而来,瞬间沾满了持刀者的金属面具。
一阵辛辣刺鼻的味道立即散开,伴随着那人的惨叫声,蝉衣一刻都没敢耽搁,身体往后一倾,用脚尖顺势重重一踢持刀者的手腕,然后趁着长刀落地之前,用脚勾住了刀身,再快速地拍了一下身侧的巨狼。
“跑!!”
巨狼无一秒迟疑,如离弦之箭一般猛然扑向了对面的人群中……
一系列的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就完成了,等到那群灰影人反应过来,便见到那名看管重黎的同伴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眼熟的大刀,而刚刚那位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的少年,此时正趴在飞驰而去的巨狼背上,双眼泣血般地紧盯着他们,似乎要把他们每个人的样子都清清楚楚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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