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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锦鲤小医女 六月晴雪 5154 2021-03-30 10:32

  这是蝉衣第一次来到忘忧坞的第一层,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星辉漫天,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显得格外的静谧、好看。

  “蝉衣姑娘以前去过什么酒馆吗?”风长渊的声音打断了蝉衣的思绪。

  “呃?”蝉衣想了一下,反问道:“鬼市的酒馆算吗?”

  “哦,算吧。”风长渊点点头,笑着倒退了两步,打开了酒馆里的所有灯光。

  五颜六色的壁灯让蝉衣眼前一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楼上的房间是古典风格,所有的灯都被巧妙地融入了房间的摆设之中,她倒没注意那么多。现在一时看到这么多五彩的灯光,自然是惊多过喜。

  “这些是上了色的夜明珠吗?”蝉衣看着头顶上流光溢彩、形式各异的半透明灯泡、灯管好奇地问了一句。

  “夜明珠?”风长渊被蝉衣的问题惊了一下:“你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

  忘忧坞一楼的装饰灯最小的也有一个成人拳头大小,蝉衣既然能将它错认为是夜明珠?想来平时肯定用过这一类的照明工具,但这么大的夜明珠连在鲛人族生活了几百年的风长渊也没见过许多,一个小小的山野医女居然视为平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君无涯的调查一定出现了什么偏差,不然以他的财力根本不可能这么富养自己的徒弟。

  “这么大的倒是没见过,”蝉衣摇了摇头,想了一些,然后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比划道:“不过,我之前的房间里有两个这么大的。”

  风长渊看了一眼蝉衣那只比小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拳头,心里微微平衡了一些,正要再说些什么,但却被蝉衣下一句话给再次堵住。

  “我今年十七,从五岁算起,我现在应该有十二个这样的夜明珠了,不知道够不够付聘请你帮我找师傅的费用?”

  “……”风长渊扶着额头,情深意切地看着蝉衣,真诚地建议道:“以后千万不要跟别人谈论夜明珠的话题,好吗?”

  “哦。”蝉衣愣愣地点点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到风长渊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来,签约吧!”风长渊此时已经没有了带蝉衣观赏自己酒馆的冲动,他随手从旁边的墙壁上取下了一枚木牌,递到了她的面前。

  蝉衣接过那枚没有一点装饰物的空木牌,呆了一下,仰头问道:“我要怎么做?”

  “默念你要找的那两人人的名字即可。”风长渊笑眯眯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眼神又恢复到了自己平常的淡定的模样。

  “嗯。”蝉衣乖乖地点点头,合上眼睛,墨念了一遍:“君无涯、重黎!”然后睁开了眼睛,将木牌递给了风长渊。

  “……”风长渊看着蝉衣递过来的木牌,眼神里充满了诧异,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似的:“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蝉衣收回手,又重新看了一遍木牌,不解地问道:“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啊?”

  “不,不错!!”风长渊立即解释道:“木牌应该在你念出他们二人名字的时候就消失的,之后我们才能循着木牌留下的线索,找到他们二人,现在木牌还在这儿,我们就没办法找到他们了。”

  “什么?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会不会是搞错了?”蝉衣立即慌张起来,刚刚她一醒过来,连去隔壁古尘房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是想着如果自己的梦境成真,也一定要找到有关师父的线索,再去送别古尘,也好让他走得安心。但现在连最会寻人的风长渊都失效了,那她还有办法找到师父和重黎吗?

  “放心,一定会有办法的,别急。”见蝉衣眼眶一红,风长渊顿时有点慌,赶紧手忙脚乱地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条丝绢,给她擦起眼泪来。

  “疼!”哪知丝绢刚一接触到蝉衣的脸颊,后者便立即退开了两步,捂着脸叫了一声。

  “呃?”风长渊这时也感觉到了异常——手上的丝绢正在慢慢发热。他立即展开丝绢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居然将留有君无涯线索的丝绢拿来给蝉衣擦眼泪了。不过,阴差阳错,沾了蝉衣眼泪的丝绢却开始悄然发生着变化——丝绢上,困住了风长渊、古尘二人的禁锢居然慢慢解开了,四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渐渐显现在丝绢上。

  “彩云覆面过,

  玉带绕山行。

  雪尽梅树现,

  黄昏听禅音。”

  风长渊缓缓地念出丝绢上的诗句,然后看向蝉衣:“你对这首诗有印象吗?”

  蝉衣摇摇头,眼睛里尽是疑惑。

  “那我先回去看看,这也是关于你师父的线索之一,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的。”风长渊定定地看着蝉衣,眼神里充满里坚定。君无涯既然留了能用蝉衣眼泪解开的矾书,自然还会再有其他线索,找到他的行踪,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好。”蝉衣点点头,她对外面的世界是完全陌生的,除了相信眼前这人,她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那现在我们各回各的房间?”风长渊指了指头顶。

  “嗯。”蝉衣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唉~”风长渊见状,叹了口气,然后像是在梦境里那样,伸手抓住了蝉衣的手腕,跟牵着孩子一样,带着她转身,一步、一步地向楼上走去。

  “小……小师妹,古尘……古尘不……不见了!!”刚走到二楼,便看到甘遂惊慌失措地冲了下来。

  蝉衣顿时一僵,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甘遂提过梦境里的事。

  “他出去找关于你师父他们的线索了,要过段时间回来。”风长渊淡淡地解释了一下,然后拖着蝉衣继续向楼上走去。

  蝉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莫名出现的碧色玉镯,心里也渐渐觉得古尘大概真的是去找师父他们的线索了,毕竟他说过,让自己等他回来的。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素栖瑶斜靠在三楼的扶栏上,看着缓缓走近的两人,问道。

  风长渊不动声色地瞥了身后的蝉衣一眼,轻轻地摇摇头。

  素栖瑶的神色微微一愣,显然,她没有也没有料到风长渊寻人的办法会失效,毕竟这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

  等蝉衣默默地走回自己房间之后,素栖瑶想了一会儿,转身去下了二楼。

  “怎么了?”一直等在房间里的扶桑见蝉衣神情不对,立即上前问了一句。

  蝉衣摇摇头,脸上尽是疲惫,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不过看到扶桑顺手递过来的茶盏,她还是接住了。这时,房间里刚刚损坏的家具、摆设等小物件,白堕已经快速的补齐了,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小萧呢?”喝完茶,蝉衣的神色稍稍好了一些,这才发觉小萧一直没有出现。平常这个点,他应该已经跑过来玩了。

  “他,走了。”扶桑的语气平静,但那双紧紧攒在一起的双手,关节处却已经隐隐发白了。

  “走……了?”蝉衣先是一怔,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走了。”扶桑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你……”蝉衣声音一哑,这才发觉她既然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安慰扶桑,死亡本就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更何况是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扶桑、小萧二人,他们早就识彼此于亲人。古尘临走前说还会回来,自己尚且如此痛苦,而小萧一介凡人,走了,便是永远消失了。这人海茫茫,众生嚷嚷,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的小孩子了,纵使有眉眼相近之人,却也终究不是他了。

  许久之后,蝉衣缓缓地放开了手上地茶盏,附身抱住了眼前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扶桑,阿遂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谢!”扶桑重重地回抱了蝉衣,脸颊上滑下的泪水,顷刻间润湿了她肩头的衣物,传来了深入骨髓的凉意。

  这世间,外伤大多都有药可医,唯有心伤,从来无药可解。好在时间会如潮汐一般,在不经意间,抚平、带走一些东西,让我们在这漫长的人生路上,步伐不至于太过沉重、艰辛。

  “铮——”这时,一声拔高的琴声从楼下传来,俄而,琴声渐哑,犹如百人低泣,令人心肠百转,泫然欲泣。少时,琴声似断未断,如悠长的叹息,又似亲人耳畔的私语,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未几,琴声再次磅礴起来,似无边的大海,在狂风之中怒火着,翻涌着,好像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它的气息。而身处这琴声之中的听众,就如同漂浮在它胸怀之中的一叶小舟,无论如何挣扎,都避不开它疯狂的浪花,所有的祈祷、哀求、怒骂、嚎哭都被它一一接纳,然后,埋葬。

  “鲛人族的安魂曲。”扶桑不知何时松开了蝉衣,走到了窗户旁,正透过打开的窗户,凝望着夜空中犹如银勾一般的新月。

  “鲛人族?”蝉衣闻声侧首看去,这才觉得自己脸颊为凉,伸手一擦,冰冷的脸上,皆是斑驳的泪痕。

  “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又名泉客。”扶桑缓声解释道。

  “可是这里也不是南海呀?”蝉衣慢慢走向扶桑:“我记得我们离开之后一直在往北方走,难道这鲛人还会千里跋涉,来着北方生活?”

  扶桑听出蝉衣在有意将有关小萧逝去的话题暂时撇开,心里暗自感激着,便顺了她的心意。

  “史上各类资料颇多,正史、野史、地方县志、诗词歌赋、画本小说各有长短,再经由读书人、闲人、孩童、姑婆、贩夫走卒之口流传于大街小巷,时间久了,总未免有不详不实之处。或许鲛人族也并非只生活在南海之滨,而是遍布天下各地,也不是没可能。”

  扶桑说话一向简短,这次突然听他一下子解释这么多,别说刚刚进门的甘遂,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蝉衣也不由得愣了好一会儿。

  “小……小桑好……好厉害!!”甘遂傻傻地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蝉衣也很想拍掌为他鼓舞一番。

  “我只是空闲之时比较多罢了,谈不上厉害。”扶桑谦让了一句。

  “阿遂,你进来有事吗?”蝉衣见扶桑的心情似乎已经平息下来,便没有再多说,而是看向了刚刚进屋的甘遂。方才她和扶桑在房间里待了许久,也没见甘遂进来,想来是又是被绊住了,此时进来,一定不是闲得无聊。

  “店……店长找……找你。”甘遂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说道。

  “难道是有发现?”蝉衣心里一动,立即带着身边两人去了房间,向二楼走去。

  这时,二楼的琴声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加上大雪封山,夜色已深,整座忘忧坞都已经安静下来了,只听得见三人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

  “蝉衣姑娘,这边!”白堕等在二楼左边的房间门口,对三人招呼道。

  房门未关,三人转身便看到对面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有斑驳的月色穿过透明的墙壁,落在了房间的木地板上,倒映出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影子来,犹如一副暗涩难懂的图画。

  三人一同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的黑影,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屋外不远处的山峰,因为今夜是新月,月色不是太明亮,远处的山峰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鬼影,在夜风中张牙舞爪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一样。

  整个房间四四方方的,除了一张半人来高的长桌和一张雕花漆木太师椅外,还零星地摆着三张原木色的藤椅。而西南两面墙上则是数之不尽的书卷,粗略看去,应该是按时间顺序来排列的,越往上,书卷越陈旧,在最上面几层,甚至出现了整整两排已经失传的竹简和羊皮书。而越往下,书本就越新,有的封面上还能倒映出灯光来,在最下面一层,则是一排上了锁的铁皮箱子,应该是比较珍贵的资料,外面用的都是非常精致的机关锁。

  “蝉衣,这边。”素栖瑶从西南夹角处的一个小门后面探出脑袋来,叫了他们一声。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叫蝉衣的名字,后者恍惚了一下,才慢慢走了过去。

  扶桑见素栖瑶面色凝重,就拉住了跟在蝉衣身后准备一起进去的甘遂,找了一个借口让他和自己一起待在了外面。

  素栖瑶正好面对着他们,看到扶桑的动作,不禁笑了一下,有点调侃的意思。她面容高冷,初见时也不大喜欢说话,没想到来来忘忧坞之后,整个人不知道是因为放松下来了还是怎样,表情和话语也一下子多了不少,让蝉衣几人经常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扶桑没有理会素栖瑶表情之中的调侃,拉着扶桑走到了书架前,问了白堕之后,便找出了两本画册,递给了甘遂。之前在柳乡的时候,他见识过甘遂绘画的本事,想着这个大概能留住他一会儿。

  果然,接过画册之后,甘遂立即就收回了视线,不再打量里面的小房间了,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开始翻阅起手上的画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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