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底日渐滋生的情愫，对于有痕的及笄，夜凛充满了期待。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忙着暗中筹备，想要在有痕及笄这一日给她一个惊喜，同时，也给她一个最浪漫的告白。

　　为此，夜凛甚至特意去到凡界悄悄观摩了几位公主、郡主和世家小姐的及笄仪式，详细了解了相应的程序，了解了每个步骤的寓意。

　　夜凛从自己几十万年来收藏的宝贝中精心挑选，亲手为有痕做了一把灵犀木的木梳，做了一根碧玉簪，做了一根桃花粉玉钗，做了一根紫玉步摇，做了一柄白玉如意，做了一身云锦罗裙。

　　他前去若兰界取来最好的粉色桃花、白色梨花，调和在一起做了一盒胭脂，又取了最好的青黛石做成眉笔，尽管有痕从不施粉黛，但他想在那一日，亲手为她描眉点朱唇，用实际行动表达对她的感情。

　　一切准备就绪，有痕的十五岁生辰到了。

　　这一日，有痕一睁开眼，就看到床头放着一套云锦罗裙。

　　雪白的罗裙叠放整齐，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裙裾处绣着一簇白海棠，花蕊是淡淡的粉，袖口用鲛人所织的银丝滚边，绣成白海棠枝叶花纹，整个罗裙清新脱俗，十分合身。

　　有痕到底是小丫头，一拿起这裙子就爱不释手，当即穿在身上跑出房门。

　　夜凛含笑站在门外，今日他也穿了一身新做的青衣，更衬得他清隽飘逸。

　　见有痕出来，夜凛笑着牵过她的手在桌前坐下，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铜镜，说是铜镜，镜面却犹如水面，清澈明亮，印出一坐一立的一双璧人。

　　有痕望向镜面，正对上夜凛深邃的眸光。今日的夜凛看上去和平素有些不同，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格外幽深，除了满满的宠溺，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情愫，随时会泄出。

　　有痕不由自主就被他眸光所牵引，心跳快了几分，白皙的脸上也泛起一抹粉红。

　　夜凛心情更好，唇角一扬，扬起一抹亦邪亦正的笑容。他手一抬，桌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檀香木匣子，第一层便装着一把灵犀木的木梳。

　　夜凛拿起梳子，开始为有痕梳头，手下是她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光滑柔软。

　　他口中轻声念着：

　　一梳梳到头，此生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福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世间你最美；

　　二梳梳到尾，从南走到北；

　　三梳梳到尾，相伴又相随；

　　有头又有尾，携手共双飞。

　　夜凛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更显得嗓音低哑充满磁性，说不出的魅惑。

　　他的话中蕴含着祝福，还有一些别的意味。

　　有痕从小在这山中长大，几乎很少与外界接触，心性单纯，却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能听懂他话里隐隐传递的信息。

　　只是，有痕到底是女孩儿，面皮薄，仿佛猜到了什么，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哪敢吭声？

　　夜凛爱惨了她这般羞涩的模样，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将木梳放下，打开了匣子的第二层。

　　匣子里静静躺着碧玉簪、桃花粉玉钗和紫玉步摇。

　　有痕眸子一亮，心中涌出层层暖意。

　　夜凛选了桃花粉玉钗，将有痕一缕秀发钗起，其余青丝披散，看上去整个人既充满了少女的灵动，又添了几丝女人特有的妩媚。

　　“我的小丫头真美！”夜凛痴痴看着有痕，由衷赞叹，随即打开了匣子的第三层。

　　他拿出青黛，细细为有痕描眉，又拿起胭脂盒，手指点了一点，用指腹在有痕的唇瓣上轻轻晕开。

　　手下的唇瓣如鲜花花蕊般娇嫩，只是这么轻轻一触碰，就让夜凛生出了满心旖旎，忍不住想要吻下去，一亲芳泽，品尝她的美好。

　　而有痕的心跳也再次加速，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娇羞的垂了眼眸，不敢与他直视。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和重重的心跳，有什么情愫眼看就要破壳而出。

　　但夜凛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有着更浪漫的安排，他准备夜里在漫天烟火中来一场最深情的告白。

　　所以，此时此刻，夜凛只俯身抱了抱有痕，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小丫头，生辰快乐，从今日起，你便是大姑娘了。”

　　“谢谢你！”有痕靠在他身前，面带羞涩，言语真诚，“谢谢你陪了我八年，谢谢你陪我长大。”

　　“我陪你长大，你陪我变老，可好？”夜凛眸光温柔缱绻，话里带着试探。

　　“好。”有痕点点头，毫不犹豫。

　　夜凛只觉得心中有万千春花在此时竞相绽放，牵起有痕的手，并肩走出了竹屋。

　　两人在门前石桌旁坐下，看着前方的高山与林木，听着鸟语夏蝉，只觉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这是我为你特制的花草茶。”夜凛亲手为有痕煮茶，空气里顿时氤氲起浓浓的茶香，带着一丝花香，沁人心脾。

　　有痕接过来，刚要品，夜凛腰间的传音符亮了，她手一顿，颇感意外。

　　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夜凛的传音符亮。

　　夜凛也很意外，同时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自打他决定留在这片时空陪有痕，他就暗中用传音符告诉过若兰界弟子自己的决定，并且明确告诉他们，若是无事，无需打扰。

　　他素来我行我素，又是若兰界的开创者，若兰界神族也好，他的弟子也好，就算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离开这么久，自然也尊重他的决定。

　　这八年，夜凛回去过两次。

　　一次是有痕十二岁生辰那日，他回去采摘仙果。一次就是不久前，他回去收集桃花、梨花和青黛石，为有痕准备礼物。

　　两次回去，夜凛都没有惊动任何人。但他暗中观察过，若兰界一切都好，一如他在时那般安宁祥和。

　　此刻见传音符急速闪亮，夜凛微蹙了眉，当着有痕的面接通。

　　那边当即传来他大弟子的声音，话里带着几分焦急和惶恐，“师父，有魔族入侵，那个大魔头好生厉害，伤了好几位上神。弟子等人联手也打不过他，他指名点姓要见您。还说若您不出现，他就要踏平若兰界，让我们所有人万劫不复。”

　　夜凛眉目一沉，声音冷如寒冰，“那魔头叫什么？”

　　“弟子不知。我们全都查不出他的来历，但他确有通天的本事。他抓了师父您最交好的玄冥上神，用十六根魔钉将玄冥上神钉在雪晶峰的峰顶上，众神用尽方法，都无法靠近，玄冥上神危在旦夕……”

　　话音未落，传音符在夜凛手中化为灰烬。

　　“出事了？”有痕第一次见到夜凛黑脸，也跟着紧张起来。

　　“小丫头，我必须回若兰界一趟。”夜凛站起身，恨不得马上赶回若兰界，将那个什么魔头打个灰飞烟灭，再赶回来与有痕共度良宵。

　　“他分明就是诱你出现，你这么回去太危险。”有痕摇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放心，我不会有事。”夜凛深吸一口气，拍拍有痕的肩膀，“我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我和你一道。”有痕拉着他不放。不知为何，她心跳得厉害，总觉得夜凛这一去会出事。

　　“傻丫头，你不能去。”夜凛很是无奈，“你还没有飞升，你的身子受不住若兰界强大的神韵和神息。”

　　“可我……”有痕急的不行，眸中泛起一层水光。

　　“放心，我定会赶回来陪你。今晚，我还有惊喜给你。”夜凛说着，拿出那柄玉如意，“收好，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夜凛，我不要你走。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平生第一次，有痕想要任性一回，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强烈的预感，夜凛这一走，有很多东西就会转变。

　　“我也不想走。可是，我必须回去救人。”夜凛轻叹着将有痕拥进怀里，双臂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圈入自己的骨血，“小丫头，听话，乖乖等我！”

　　说罢，夜凛低头，克制住自己想吻她的念头，只在她脸颊上吻了吻，“等我，一定要等我！”

　　依依不舍放开有痕，夜凛狠狠心飞走。

　　他不敢回头，不敢看有痕充满失落的眸光，他怕自己一回头，对上她乌漆漆水蒙蒙的眸子，就会舍不得再走。

　　而有痕，看着他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看着他挥手撕开天幕，看着天光流泻出一缕，将夜凛最后的影子拉长，只觉得心没由来的一疼，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以她最不愿意的方式，就这么离她远去了。

　　有痕抓着那柄玉如意，慢慢蹲下来，眼泪无声地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水花。

　　有痕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空气中再也没了茶香和花香，直到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可夜凛，再没有回来。

　　月上中天，山谷中突然飞起一支支烟花，整个天幕都被照亮。

　　这是一场美艳的烟火，却没等来那一双人儿欣赏。

　　有痕慢慢直起身子，目光呆滞地看着半空，看着烟花由璀璨到凋零，不过一日，她的心境也就由夏花灿烂变成了冬雪皑皑。

　　有痕低头看着桌上那杯早已冰凉的花草茶，端起来喝了下去，眼泪簌簌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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