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唐思煌等他走近了,微微笑着。
“煌公主还是这么有精神。”苏扎里拢了袖子,和她站到了一起。
“父皇睡下了吗?”唐思煌貌似无意地提起。
“喝了药就睡下了。圣祭祀这事太诛心,但凡有点人心的,都于心不忍呐……”苏扎里的表情倒完全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唐思煌赞同似的点点头,似乎忽然想起来似的,又问了一句:“父皇最近都这么爱睡吗?”
苏扎里淡淡瞥了唐思煌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那就要看,公主怎么想了。”
唐思煌脸色一变。袖子上的金丝纹线在白色的纱衣上闪着亮光,隐在袖口里的手微微握紧了。
她只一瞬间就收复了所有的情绪:“公公说得极是。”
苏扎里仍是拢着袖子,一派悠然地站着,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笑:“公主聪明至极,自然明白。”
唐思煌微微颔首,甩开白色长袖,与月璃下了白玉石阶。月璃看她走得匆忙,连忙追了上去,看仔细了她脸色难看,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中耳目杂多,月璃也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拾荒院,唐思煌下了马车,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但还是没有好到哪里。月璃终于肯问出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渐玉还有来信吗?”唐思煌一把扯下了大氅,朝房间疾步走去。
“渐玉?怎么了?最近还有来书信啊。”月璃接过她丢下来的衣服,捧着跟到了房间里。
唐思煌从书案翻出了渐玉的信件,略略看了几张,就皱起了眉头:“不对。”
“怎么不对了?”月璃凑近去看。
唐思煌压下手里的信件,语气不由得凝重起来:“这不是渐玉自己写的。”
“不会吧,这笔迹?”分明就是渐玉的啊。月璃拿着那几张纸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不是。”唐思煌扶着桌角,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笔迹足以以假乱真,可是——你看这里。”
月璃向她手指点的地方看去:信件最后的署名是个玉字。
“这个玉字怎么了?”月璃还是不明白。
“这个玉字没怎么,只是,我们怎么称呼渐玉的你还记得吗?”
“小玉……”刚说完月璃便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小玉从前……署名也是小玉,怎么就改成玉了?”
一个人当然可以随意地改动自己的名字,但是渐玉的性子从来墨守成规,尤其是这些细枝末节更是拘谨得像个老人。若自己改了自己的称谓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想通此关节,再去看那些字迹,也逐渐会发现不对劲。虽然字形还是很相似,可渐玉与普通人不同,臂力较虚,故而每一笔画到了最后都有续力之感,可是……这些字明显出自一个腕力十足的人。
“都怪我之前太大意了。”唐思煌跌坐到椅子上,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看出这么明显的漏洞。
月璃把所有的信件都翻了一遍,抽出最后一封署名“小玉”的信件,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公子……”
日期是三个月前了。
唐思煌只瞥了一眼,就别开脸。可以说,这是很可怕的事了。“阿羽早发现了渐玉的存在,所以找人顶替了他给我们传递假消息。”
至于真的渐玉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毕竟,三个月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渐玉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月璃紧张了起来。
“那倒不至于。”唐思煌捂着发疼的额头:“小玉不是普通人,又能行御魂之术,很难出事,只是他一直不和我们联系,就只能说明……”
“他被绑起来了?”这是最有可能的,毕竟谁也奈何不了渐玉,能制住他就是很难得的事情。月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方小将军早就制住了渐玉,但是因为拿他没办法,只好边扣着人,边找人模仿他的字迹跟我们通信?”
“只怕是这样。”唐思煌话音刚落月璃就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我去救他!”月璃站起来。
“不必了。”唐思煌缓了缓气息。
“公子!”月璃气急败坏。
“我说不必了,意思是,不用你去找他们,他们已经来了。”唐思煌十分冷静,甚至冷静得有点可怕。
月璃明白她在暗指着什么,心里却是不苟同的:“方家军无诏不得入大覃境内,他们若擅离职守,难道不怕君皇杀了他们吗?”
“那就要看,君皇是谁了。”唐思煌拂去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脸色更凝。
如果上位者是羽公主,自然就另当别论。月璃还是觉得荒谬无比:“方家军不是小队伍,那么大队兵马过来,难道没有人知道吗?没有人会上报过来吗?”
“当然不可能瞒得住,但是从边疆到大覃宫内,就是快马加鞭地送呈报书,也需要半月有余,更不要说,这一路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知道的。”唐思煌早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只怕那个信差已经死在路上了。”
“羽公主想逼宫?!!皇城还有一大批羽卫呢!”月璃目瞪口呆。
“她不是想逼宫,她是想逼我。”唐思煌阖上双眼,脉搏都快了许多。
“逼?她要怎么逼?再说了,私自调动队伍入皇城就是谋逆的大罪!”
“若是——带兵勤王呢?”唐思煌目光炯炯,盯得月璃出了一身冷汗。唐思煌不慌不乱道:“二公主唐思煌,觊觎皇位多年,毒害当今君皇,意图串联羽卫谋反。羽公主及时发现,带兵杀入皇城,当场拿下私拟诏书的乱臣贼子。这个故事,是不是很完美?”
“可、可是……你并没有做这些……”月璃喃喃道。
“只要世人相信,就是真实发生的。”
九歌宫。
“公主,方小将军来信。”婉月递上一封书信。
羽公主正站在花丛前摆弄那些枯萎的花枝,头也不回道:“你念吧。”
此时正值夜深,倒不会有什么人出现,只是这个她的身份,还不足以……
婉月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声之后便念了起来。
等她念完,羽公主收了袖子,轻笑一声:“他速度还挺快,今晚他的状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喝了药就睡,睡醒了也在说胡话。”婉月道。
“挺好。”羽公主是真的觉得很好,心情愉悦地进了内殿。
刚坐上床榻,婉月就上前为她除了衣物,又给她脱了靴子,伺候她躺了下来。正准备出去,又被羽公主拉住:“你今晚,就在这里睡。”
从前都是羽公主做噩梦,婉月才有机会与她同床共枕,今夜羽公主心情很好,倒真需要人陪她睡前聊聊。
婉月这次没有犹豫,除了衣物,只剩一袭雪白中衣,也上了床。刚躺进被子里,就自然地摊开手,将一旁的羽公主揽进怀里。
“这件事完了,我们去别宫避暑。”羽公主听着声音懒懒的。
“嗯。”婉月不像是其他宫女爱嚼舌根,羽公主向来喜欢她这份稳重。
“阿煌……不肯走。如果不是如此……”不是如此,她本可以活下来。羽公主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个人有个人命。”婉月总结道。
听她这么说,羽公主倒像是释然了。“也对,个人有个人的命……睡吧。”
将怀里的人揽得更紧了,婉月也闭上了眼睛。两人依偎在一起,倒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窗外夜色正浓,有风四起,卷着树上的枝叶,似要狂风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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