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倒是很想要个女孩子。”

　　“啊…….”凤凰原本是顺口这么一问，没想到得到这个结果，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凤凰正在寻找着词语安慰他，谁知道白沧看着她又问道：“我可以叫你凰儿吗？”

　　“啊……嗯。”凤凰被他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软，忍不住就应了。她忍不住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人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呢？这么多年他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吗？看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他妻子吗？

　　白沧垂着手站在那里，长长的睫毛落在他眼睑上投下一层阴影，素白的衣裳看上去真是惹人怜爱。好似天下的寒冷都叫他一个人占去了似的。

　　“过去的事情……”凤凰忍不住安慰他：“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若你妻子在的话，也不想希望你这么不开心吧。”

　　白沧报以一个虚弱的笑容。

　　凤凰心里纠结得更厉害了，又坐着宽慰了对方几句，才起身告辞。走到门外，她又忍不住往回看，只见对方居然追到了门口，靠在门框上一直盯着她看。

　　凤凰居然有种不该丢下他不管的罪恶感，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才慢慢地走了。

　　到了自己的屋子，迎面就被一个杯子砸了过来。凤凰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抬眼一看，只见姑姑端坐在椅子上，朝她瞥了一眼，吊起眉毛，厉声道：“还知道回来？！”

　　“嘻嘻，姑姑，您老人家这又是生什么气啊？”凤凰无视她的怒气，嬉皮笑脸地走过去，小孩子一样整个人赖在她身上撒娇，抱住她晃了晃。

　　姑姑被她磨得笑了出来，转身捏了她的鼻子一下：“你少给我在这里撒泼，你给我说清楚，说了多少次，要少和外人接触少和外人接触！天界的人有多忌惮人类，你不清楚吗？要是给他知道你在这里聚了一个窝，弄了这么多东西起来这里，我看你打算怎么办？”

　　凤凰噘着嘴，不说话。

　　“我看你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整天不是带这个魔兽就是带那个妖兽，九天玄皇要真查不出来你这个地方才奇怪了！到时候我看你是打算玉石俱碎还是怎么办？！”姑姑说完又把她按直了身子，逼着她老老是死听自己的说教。

　　“好了，我知道了姑姑，你不要再骂我了啦，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看白沧也挺可怜的啊，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森林里到处乱转，他看着也很老实，不像是个坏人啊。”

　　“白沧？”姑姑蹙起眉头，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嗯，对啊，他也很可怜的。”凤凰不好说自己已经和对方聊得很深入，也不想把白沧的私事告诉姑姑听，于是概括道：“姑姑要是不喜欢他，再过两天我把他赶出去不就好了。”

　　“不是赶不赶走的问题。都说了，我是怕你惹祸上身，就你觉得他孤零零一个人，要我看，这人身上的神力倒是充沛得很，真正动手起来，未必你是他的对手。”姑姑说完，始终觉得那个男人给她一种不好的预兆，也很不满意凤凰总是把人往山洞里带的事情。

　　她越想越气，指着凤凰的鼻子就开始骂：“早知道你这个不考虑周全的性子，我当初就不该去把你捡回来，让你死在梧桐林好了！”

　　“好啦好啦，姑姑你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你腻不腻？不腻我都听腻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姑姑，咒天什么时候回来？”凤凰问道。

　　姑姑听到凤凰涅槃自天界落下的消息，立刻飞去梧桐林将她捡了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咒天，不过咒天为了保护从人间道救回来的人类身受重伤，甚至丢失了部分魂魄，很多事情也记不清了。但是有个叫做阿希的孩子倒是一直被他护在身下。

　　这些年来凤凰跟着咒天学习了如何创造人的法术，将梧桐林的百仙草都移植到了这片山谷中，而咒天一有时间，便带着阿希到处找自己失落的魂魄。偶尔才会回来一趟。

　　“咒天前两天来了消息，说是人在人间道处，不知道怎么就寻到那里去了。”姑姑当然知道凤凰和咒天合力救人的事情，也知道她在不落天重伤至尊佛。但她私心想凤凰过上和从前不同的日子，便嘱咐咒天什么都不许说。

　　其实咒天就是想说，也没有机会。因为他自己，也是只记得一些片段了，情况只比凤凰差，不比凤凰好。

　　“是吗？不知道阿希有没有好好吃饭。咒天一个大男人带得好孩子吗？”凤凰杞人忧天地担心道。

　　“你还说人家？你好好管管自己吧！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整天和小孩子玩在一处，你好意思？我都替你不好意思！”姑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怎么又说我？不是姑姑不准我出谷去玩儿的？那我在这里能做什么？还不就逗逗小孩子？”凤凰气鼓鼓地反驳道，也就是装装样子，知道姑姑拿她没办法，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姑姑身边，一脸谄媚地给她掐肩捶背。

　　她道：“姑姑，别生气了，以后您说什么我，凰儿做什么不就是了，姑姑…..”

　　“你这个人！”姑姑生气也生气不起来，只好拧了她的嘴一下，就算了。

　　凤凰靠在姑姑身边，说了好一会儿话，两人真是和姐妹差不多。

　　那边，白沧靠在门槛上，目光一直望着凤凰离开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接着缓缓走回房间里，步伐极其缓慢地坐在了软塌上。

　　这具身体不知怎么了，从未那么沉重过。

　　他静静闭上眼睛，一会儿是凤凰沾着血液的脸，一会儿是凤凰的笑容，心中潺潺流动的血液像是漏了风，正在一点点暴露着伤口，叫他疼得无以复加。

　　如果能够重新来一次就好了。

　　重新来一次，他定不叫她失望，也绝不与她作对，只要她想要的，都尽然给她。

　　这一次，他绝对，不逼迫她。

　　原来妄情草只是借口，他早已对她动情三分，只是后知后觉。从前他总是觉得弹指一挥间，时光在他身边匆匆而过，今天和明天并无任何分别。

　　沧海会变成桑田，大海会变成菏泽，生会死，死会生，一切在他眼里看来，都是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他像是这个世界上的过客，麻木地行走在这片荒芜中，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遇见凤凰，在他生命中强硬地钉下色彩，于是时间开始有了意义，他看着自己癫狂，看着自己沉沦，又看着自己清醒。

　　这中间固然有痛苦，但这份痛苦只要是来自她的，便甘之如饴。

　　于是他恍然觉得，从前的时光，不管几万年几亿年，都没有在她身边一天，来得有意义。

　　白沧拿下手腕上的红色手镯，在烛光中细细看了一会，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用手臂盖住发涩的眼睛，白沧心里握着那红色的手镯，重重地砸进了被单中。

　　在一片柔软中，品尝着内心苦涩的滋味，房间里过了很久，才响起他的声音：“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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