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四只凤凰的尸体，已经逐渐凉去。远处的金火逐渐烧近了，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白沧收起最后一根骨箭，沾满血的双手将长弓拉满，如同圆月一般，箭头的方向对着凤凰的方向。他的手在细微的发抖，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道：“凰儿。”

　　他用呼唤情人的语气呼唤她，亲密得仿佛他刚刚什么都没有做。凤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自己倒戈相向，只是沉默地望着他脚下的尸体。

　　“跟我走。”白沧再一次要求。

　　“若我不呢？”凤凰笑了起来，左眼缓缓流出眼泪，往向他的视线刹那间充满了怨毒：“你要杀了我？好啊，来啊！我怕你吗？！”

　　“凰儿，至尊佛乃天道，你和整个天道作对，没谁会站在你这边。你现在和我走，可以将过错都推到咒天身上，若至尊佛一定要惩罚你，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十万渊薮。”白沧的视线温柔地停在她身上：“我从来不想你伤心，但你从不听我的。”

　　“佛乃天道。好一个佛乃天道！你口中所谓的天道，就是这样滥杀无辜吗？我一人放走咒天，与整个凤凰谷有何关系？他为何要烧毁整座山林？人类毫无反抗之力，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天道为何要赶尽杀绝？！这就是你们所信奉的天道吗？！”凤凰只觉得体内有股怒气在窜烧着，几乎要从烧坏她的五脏六腑，她赤红着一双眼，挑起手里的剑身，将剑锋对准了他的眉心。

　　白沧语塞，拉开的长弓缓缓收起来。

　　他闭目，复又睁开眼，毫无波澜地道：“凰儿，无论天道如何，我只想…….你活着。”

　　“于我，活在这样的天道之中，倒不如死了。”琉璃长剑自她的双手涌动出无限的鲜红火焰，带着玻璃透明的剑身都燃起光芒，瑰丽又诡异至极。凤凰在催动凤凰真火附着在剑身上，要和白沧一决高下。

　　“凰儿，伤了你我一样可以医好你，今天就是拖着我也要把你带到九天之上求佛祖的原谅。这是你唯一的生路，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白沧还试图说服她，但对方却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她道：“那你今天，就带走我的尸体吧。”

　　凤凰提起长剑。

　　白沧不动声色地掠身几丈远，拉满了长弓，搭上了骨箭，飒飒风声中，他喃喃自语道：“对不起。”

　　骨箭离手，破开长空飞出，一路带起金色的光芒，凌厉地划破空气直直地刺入凤凰的左臂！他并不想要她的命，只是要阻止她的动作。

　　长箭的威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地上的沙石都被卷了起来，所及之处甚至带着热风——凤凰抬起手，长剑下挥。

　　龙骨箭在空中折成两段，光芒也碎在空中。

　　白沧不动声色地搭起第二根骨箭，依旧是对准了左臂。他眯起眼，凤凰的黑色头发的长风中烈烈，眼神冷凛，接着她抬起了手臂。

　　飞身而过，流火的光芒狭裹着银白色的长剑和金色箭羽在半空中碰撞，发出铿锵一声巨响，就连四周的草木都被强悍的气息压平了。凤凰眯起眼睛，艰难而缓慢地将手里的长剑挥出去。

　　第二支骨箭拦腰截断。

　　凤凰飞身掠来，在白沧搭起第三根箭之前陡然出现在他面前，在他微缩的蓝色瞳孔中毫不犹豫地将剑锋指着他，带着流火的剑身快速地没入他的右胸！血红的眼瞳在这一刻浸满了仇恨，她咆哮着将长剑刺入他的体内，红色双翼在她的身后展开：“——拿命来！”

　　这原本不是很难躲开的一剑，但那一瞬间白沧就是怎么都躲不开，眼睁睁看着凤凰裹着一身的风到他眼前，然后看着那柄长剑刺过他的胸口。凤凰真火灼热，烫伤了他半边身子，胸口的骷髅洞破开发出焦黑的颜色，热气蒸腾着他的眼睫，他缓缓抬起眼，看着凤凰全然是红色的眼睛。

　　在那里，居然半分犹豫也看不到。

　　他连伤她的手臂都需要犹豫许久，射出箭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而她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可以将琉璃剑捅穿他的身体。

　　他苦笑一声，半边身子灼热地疼起来，他本来该是很疼的，但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他伸出手放在燃烧着凤凰真火的剑身上，冰凉的血液从划破的肌肤流出来，很快就融化在火里蒸腾成热气。

　　凤凰愣住了，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骤然恢复的神智的瞳孔里赤红迅速尽数褪去，瞬间了恢复了红白的眼珠，那红色瞳孔微缩，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剑刺进了白沧的胸口。

　　白沧好像丝毫感受不到痛苦，从洞黑的胸口将琉璃长剑拔了出来，他提着剑柄向她缓缓走来，每踩一步凤凰就往后退一步，直到他逼近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唇边嗤笑着：“既然对我都下得了手，又为何要害怕？”

　　“我……”凤凰看着他寂静的神色，心脏处撕裂一样疼痛着。

　　白沧的眼神死了一般，将长剑递给她，烧黑的半边身子看起来就要倒下了，他挂着一丝悲切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神隐隐敛了水光：“凰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你呢？”

　　凤凰抬起血污了的半张脸，颤抖着睫毛对上他受伤的眼神，抖着声音道：“你的好，可有从我的角度想过？还是，你只是想当然的用你的好为我好？”

　　白沧罔若未闻，木着一张脸问道：“你呢？可有半分想过我？”

　　剧烈的疼痛之下，凤凰几乎要站不能，明明受伤的人是他，但是她却比他还要难过万分，她宁愿那一剑捅进自己的心上也不愿意看到白沧这样难过的表情。凤凰手指抚摸上他的脸，小心翼翼问道：“哥哥，你回去等我，好不好？”

　　“等你？等你被佛火烧成灰烬，让我来收你的骨灰？”白沧的声音陡然升高，仿佛这句话比捅穿他的长剑还要叫他难以忍受，他的眼圈都红了，激动之下往前了几步，紧紧将她卡在自己残破的怀抱中：“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嗯？”

　　凤凰闭上眼，温热的眼泪流在脸上。

　　“凰儿，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你要救咒天，要救人，要救朋友，那我呢？你就没想过我…….”白沧这句话还未说完，就摇摇晃晃地侧着身子倒了下去。

　　被凤凰真火烧伤的身子原本就已经不太能支撑他的身子，他方才动作太大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凤凰蹲下身子，迷恋地手指抚摸着他晕过去后恬静的眉眼。

　　从眉毛到鼻尖。

　　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眼睑上，凤凰用没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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