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月见并不需要什么所谓的药引，他只是想把众人都支开然后与献儿独处。在打发了沈清和与方清颜之后，月见以疗伤的名义让九娘把玉舒云带走了。因为他知道献儿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让莫清晖离开，所以月见又瞒着献儿见了莫清晖，似是不经意的透露给他沈清和二人一行或许会有危险。莫清晖得知二人有危险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瞒着献儿从妖族的结界里追了出去。结果莫清晖刚走没多久献儿就察觉到了异样，也不管月见极力反对跟着也追了出去。

　　娃娃山

　　几个回合下来，僵尸和莫清晖同事向后一跳，中间隔了五步左右的距离，相互对峙着。

　　那僵尸盯着莫清晖咯咯的一阵怪笑，而后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小杂种，你终于出现了，不枉我到处找你。”

　　几个回合下来，莫清晖的心中早已经有些疑惑了。此刻听到眼前这只准飞僵叫自己‘小杂种’，过往得一幕幕突然浮上眼前。

　　莫清晖一路追着尸气来到了一间破庙，满是尘土和蛛网的庙宇中，散发出阵阵尸臭。经验告诉莫清晖，这只僵尸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僵尸都更厉害，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果不其然，那是一只毛发浓密的黑僵，幽绿的双眼散发着瘆人的寒气。它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土地就黑化腐坏一片。莫清晖握剑盯着那只黑僵，心中盘算着应对的策略。

　　然而那黑僵看到莫清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它抽动鼻子，用力嗅着什么味道。片刻后他忽然目露凶光的瞪着莫清晖道：

　　“小子，你身上怎么有‘莫氏鬼煞’的味道！说，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莫清晖念完了咒语，剑身发出比符咒更耀眼的金光，飞向黑僵的前额。而与此同时，那几缕伸出的毛发也刺入了莫清晖的身体。尸毒顺着毛发瞬间流进他的体内，咒语也因为失去了功效。那柄刺入黑僵额头的长剑，也暗淡了下去，只刺入黑僵脑袋的一半便停了下来。

　　莫清晖因为尸毒而倒在地上，那黑僵被穿透了半个脑袋，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也没好哪去。他伸手拔掉额头的剑恶狠狠的低吼道：

　　“我想起来了，你身上有莫芷茵那个贱人的味道，我虽然杀了她，没想到她还留下了你这么个小杂种。我要继续修炼，修炼……然后回来杀了莫长痕，杀了你们所有人！哈哈哈哈哈……”

　　往事和现实交叠，莫清晖执剑望着眼前已然变了模样的僵尸，淡淡开口道：

　　“你竟然练成了飞僵。”

　　“咯咯咯，看来你终于记起我来了。”

　　准飞僵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拨开额前杂乱的黑毛，那从黑毛掩盖下的额头处，分明有一大块凹陷。

　　“小杂种，你当年把剑刺到了这里，可惜没能要了我的命。还记得我说过什么么？我说我要继续修炼，然后回来杀了莫长痕，杀了你们所有人！咯咯咯咯……还记得么？”

　　莫清晖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僵尸，脑海中却回想起掌门之前对自己讲的亲身经历：

　　渔村里的莫芷茵托人送信到瀛海岛，说自己两年前嫁了人，而今也有了身孕，只是自己岁数也大了，总有这许多琐碎担心。除了这些以外，信中还说她已经想好了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这一封普通的家书，长须真人反复看了许多遍，无事时偶尔也幻想有那么一个小娃儿叫自己舅父。

　　然而天不见怜，曾经伤过兄妹二人又被仙缘派弟子打伤的黑僵回来了，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了莫芷茵。长须掌门只记得那一夜，仙尘派山门火光通红，莫芷茵浑身是血的被弟子们抬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男婴。

　　“兄长……替我，照顾……晖儿……”

　　这是莫芷茵唯一的一句话，也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眼前的僵尸，是自己十年前打伤却未能杀了的僵尸；是让自己感染了尸毒的元凶；更是杀害了亲生母亲的罪魁祸首。这份仇恨对莫清晖而言太过沉重，他必须要杀了这只僵尸。面对着这样的仇敌，大概没有谁可以冷静的下来，莫清晖也不会例外。即便他是仙尘派的大师兄，即便他隐忍心性这么多年。

　　对于这只准飞僵而言，先有莫氏兄妹的旧仇，而后又有险些被莫清晖杀死的新恨，所以他必须要杀了莫清晖。他苦心修炼这么多年终于要成为第三只飞僵，最大的目的和动力就是要杀了莫清晖。

　　“当年我杀了莫芷茵那个贱人，却没想到她还留下了你这么个小杂种，更可恶的是，我还差点让你这个小杂种给算计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今天，是你的死期才对！”

　　莫清晖的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杀气，提着剑和那僵尸再次缠斗起来。

　　以沈清和方清颜的视角来看，莫清晖出招干净利落，似乎已经占足了上风。然而不远处的献儿却忽然皱起了眉头。献儿看得出莫清晖决绝的剑招，处处逼向那黑僵的要害之处。她也看得出莫清晖剑中的杀气，那样如修罗恶鬼一般抛弃自我的杀气。

　　从莫清晖尸毒发作开始，她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加上刚才她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对话，她更加确信莫清晖和这个僵尸之间有着某种关系。她能感觉到莫清晖斩杀这只僵尸的决心，哪怕不折手段也要将其斩杀的决心。这种气息像极了他尸毒发作的那一天，那样半死半活的气息，让人不安的气息。

　　她紧张的看着莫清晖，希望他体内的尸毒不要像那天一样发作。虽然自己能压制住他莫清晖体内的尸毒，但却不是没有副作用的，撇开容易被外人发现自己耳朵身份不讲，频繁使用僵尸的力量来压制尸毒，对莫清晖的身体只有害而无益。此刻莫清晖心绪激荡不宁，搞不好刚刚才遏止住的尸毒又要被引发出来。如果玉舒云在这的话，她还可以请他帮忙。但偏偏玉舒云被月见安排去疗伤了，沈清和与方清颜本身就不了解莫清晖的身体状况，此刻又是重伤在身，请他们帮忙也是没有用。唯一能希望的就是莫清晖的意志够强大，可以将自己此刻的怒气压制下去。

　　虽然献儿很清楚自己这么想有多幼稚，但即便是万分之一的概略，此刻她也愿意相信它是一万。而且献儿心中也暗暗做了决定，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被所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也要阻止莫清晖再次尸化。

　　莫清晖虽然抱着复仇的心态，决心要斩杀眼前的僵尸，但他的心底仍留有一丝顾虑。和献儿一样，他很清楚怒气是引发自己尸毒的根本原因。

　　十年前，眼前的这只僵尸还只是个普通的黑僵。此刻它却已经变成了飞僵，拥有更强的力量和更高深的法术。十年来自己虽然也从未间断过修炼，但碍于体内的尸毒，总不能如意的使出全力。此时此刻，自己若是不使出全力，必然不是这飞僵的对手，但如果真的抛开一切杂念去战斗……

　　莫清晖不敢继续往下想，然而就在这个空档里，飞僵一只手迅速的向莫清晖胸口袭来。好在莫清晖及时躲避，只是被划破了胸口的衣衫。

　　“咯咯，算你躲得快，不然你就要和莫芷茵那个贱人一样的下场了。”

　　顿了一下，那飞僵看着勾在自己指甲上的衣服碎片嘲讽道：

　　“当年我就是这么样撕开莫芷茵那个贱人的胸口的，只可惜那时候力度不够，没能一下把她的心脏扯出来，反倒让她带着你跑了。最后她还是流血流死了，不过我没能亲眼目睹她死，还真是有点小遗憾。”

　　在莫清晖的记忆里，虽然完全没有莫芷茵的影子，但那毕竟是他的生母。如果莫芷茵没有死，或许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个平凡的人类一样，和她生活在一起，安享生活吧。就算是她会把他送上瀛海岛，他也可以偶尔下山的时候路过她家门前，望她一眼安详。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听着这只僵尸饶有兴致的述说着当年如何残杀她，如何如何……

　　一瞬间，莫长痕讲述的经历仿佛成了莫清晖自己的经历，他仿佛看见了漫天的火光，看见血泊中瘫倒的女子，看到了女子怀中的婴孩，看到了女子临死前慈爱的唤着那婴孩的名字——最后一次唤那婴孩的名字：

　　晖儿……晖儿……你要健康的、快乐的活下去……娘，来世再做你的娘，好好的疼你、陪你长大……

　　愤怒和思念一样，都是越压抑越浓重、越隐忍越深沉。莫清晖这十年来压抑的太久，以至于此刻被情绪瞬间被引燃，无法控制。等到他试图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体内那股灼热的痛感瞬间爆发，隔着皮肤向体外喷张，仿佛要将他莫清晖撕裂一般。

　　“清晖！”

　　献儿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叫着莫清晖的名字就要冲过去，一旁的第五空几乎是本能般拽住了她的胳膊。虽然第五空不知道莫清晖到底怎么了，但是周围气息的变化他还是可以感知到的。而且他很清楚，这变化的气息并非善意。那是一种介于人类和僵尸之间的气息，充满了愤怒和气死，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献儿本来是要过去帮莫清晖压制怒意的，但被不明就里的第五空那么一拽，整个时机就错过了。

　　莫清晖裸露在外的皮肤明显已经发生了变化——血管因为充血而臌胀、隔着皮肤凸出来，清晰的可以看到血液在其中汩汩的流动。没有血管经过的皮肤也开始斑驳龟裂，隐约露出红色的血肉。

　　莫清晖此刻的变化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就连那飞僵也是一愣。

　　“这！这是什么妖术！”

　　第五空显然是被吓着了，不知所措的嚷嚷着。趁着他分神，献儿挣开他的手臂向莫清晖冲了过去。

　　此刻莫清晖的身体虽然已经产生了变化，但他的心智至少还有一半是清醒的。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这股尸毒压制回去，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完全失去理智。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最坏的一步，索性就趁现在先杀了那飞僵，其他的都是后话。毕竟现在的他不用顾忌什么，可以发挥全力，毕竟现在的他还能分得清敌我。

　　莫清晖再次和飞僵打到了一起，几个回合下来他明显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听话了，而那黑僵却似乎愈战愈勇。趁着莫清晖头晕的间隙，飞僵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伸手直向莫清晖的胸口掏去。

　　“大师兄！”

　　沈清和与方清颜同时大叫了起来，但是此刻的他们不管是身体还状况，还是与莫清晖的距离之远，都已经无法去阻止了。

　　然而就在这千均一发的瞬间，献儿突然出现在莫清晖的身前，用后背生生挡下了飞僵那锋利的手爪。献儿吃痛险些栽倒在地上，但她还是咬着牙站定了，然后紧紧抱住了莫清晖。

　　那飞僵原本以为可以取莫清晖性命的一击，却被凭空闯出来的献儿挡住了，它立刻恼羞成怒，对着献儿的后背又是一抓下去。两次攻击后，献儿的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肩膀下面更是隐约的露出星点白色。就在那飞僵准备第三次攻击的时候，失去理智的莫清晖却忽然将手中的剑刺进了献儿的身体。整柄剑贯穿了献儿的身体，只留下剑柄和剑尖分别在献儿的前后可见。

　　献儿后背的伤已然深至骨头，又被莫清晖突如其来的一剑贯穿了身体，这种伤势便是神仙怕也活不成了。方清颜虽然一向不喜欢献儿，但是此刻的她也已经是不忍看下去了。沈清和与第五空也一致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无法直视这过于悲惨血腥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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