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之人,虽然各自为营、互不相帮,却皆是忠心维护妖王。
其实当莫清晖一行五人进入妖族地界的时候,所有的妖族之人都已经有所所察觉了。只是他们都知道这几个人构不成丝毫威胁,定然会被执掌结界安固的花溪制服,并分配给地位高的妖族。
若是女子,样貌尚算出众的定然归妖王所有;若是男子,定也是要先送到九娘那里由她挑选,所以那些没有太高地位的妖族之人并没有到结界边缘去围看。
但是此刻莫清晖独自一人行动,性质便完全不一样了。本来他应该是被送到九娘那里去的,此刻却从九娘那里‘逃’了出来。且不管是九娘看不上他,还是他自己有能耐逃出来的,只要是离开了九娘的地盘,那就证明他已经不是九娘的人了。那么,不属于任何妖的人,便是众多妖皆可夺取的目标了。
姝陌便是第一个察觉莫清晖‘出逃’的。她本就因为什么都没得到而愤愤不已,忽而察觉到莫清晖的气息已经逃了出来,她自然是喜出望外,不由分说便追着那气息而去。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和姝陌是一致的心思,有些妖只是单纯的厌恶人类,他们追随莫清晖的气息而去,目的自是不必言明。
以凡人之躯生硬面对整个妖族,毕竟是毫无胜算的。即便莫清晖是仙尘派的首席大弟子,即便他修为极高,终究也不过是才活了二十几年而已。而妖族之人便是再无出息,也早已活了百年之久。纵然再懒惰怠慢,修为也总不至于抵不过一个人类。
所以当九娘追上莫清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苦战了。
“退下!”
九娘一声呵斥,围攻莫清晖的众妖便都诺诺的四散而去。让九娘讶异的是,莫清晖虽然被围攻,却没有受什么致命的伤,只是微有几处擦伤而已。一个区区二十余岁的人类,便是从懂事起开始修炼,也不过二十年修为而已。这样的本事,就能保全他与众妖周旋了么?
“多谢。”
莫清晖看到周围众妖已然退去,也不多言,只是冲着九娘微微一抱拳,旋即又疾步飞身前去。九娘也跟着一个踮脚,很快就追上了莫清晖的脚程。然后九娘一勾手扣住莫清晖的肩头,将他强行按在原地兀自的摇了摇头说道:
“这许久未踏足凡尘,人类竟已如此厉害了么?”
莫清晖在自然无心听九娘感慨,反手用未出鞘剑身刺向九娘臂弯。九娘一个翻身跃到莫清晖身前,另一只手压着莫清晖握剑的手笑道:
“我可不是来跟你过招的,乖乖跟我回去吧?”
“我要去找献儿。”
“别逞英雄了,你以为舒云会不在乎那个什么献儿么?既然他此刻还能沉得住气,就证明目前发生的事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脱离控制。所以你就别过去添乱了,搞不好会弄个适得其反,让事情发展脱离舒云的控制范围。”
听九娘分析的倒是句句在理,莫清晖这才渐渐安分下来。
涿鹿妖族、妖王大殿
偌大的妖王大殿里铺满了各式各样盛开的花朵,大门紧闭的殿内不知从何处引来了微风,吹着满地的花朵轻轻摇曳起舞。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花海,让献儿恍然有种回到了昆仑山半山腰的感觉。然而还不等献儿伸手去抚摸那些花朵,大殿又刹那间恢复了一片素白,那里还有一丝花的影子。
妖王躺在金丝软裘铺垫的软塌上,如同木头般一动不动的盯着献儿,仿佛连呼吸也都要省去了。如果不是他那双美不胜收的眸子还是轻轻颤抖,只怕会让旁人误以为他只是一具毫无瑕疵的完美雕塑。而献儿则背着手站在大殿里,歪着头笑意盈盈的盯着妖王,眼中有无限的欢愉和俏皮。
妖王眸子里的神情在急速的转换,一会儿是愤怒,一会儿是质疑,一会儿是不敢置信的惊愕,一会儿又是冷若冰霜的自嘲。献儿看着他的眸子有些不满的撅起了嘴,摊开双手环在自己唇边冲妖王叫道:
“月见!”
随着献儿一声呼唤落定,大殿中再次忽的呈现出百花盛开的光景,比刚才的还要壮观瑰丽,软塌上那张绝的美容颜也伴着花瓣瞬间出现献儿身边,每根发丝都清晰可见的呈现在献儿的视野中。下一刻,献儿被紧紧箍进了一个极其熟悉的怀抱。
“坏丫头,这五千七百二十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月见!”
献儿在这个熟悉的怀抱中再次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个久违了五年七百二十年的名字。
当年在昆仑山上,月见为了找到离开昆仑山的方法和九天玄女进行了约定。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九天玄女会在那个时候放献儿回了轩辕氏族。当月见回到半山腰找不见献儿的时候,献儿已经带着应龙和蚩尤部族战上了。
月见盛怒之下和九天玄女彻底翻了脸,而后负起离开昆仑山到人间来找献儿。可昆仑山上的时间毕竟和人间不同,所以月见离开昆仑山的时候涿鹿之野已经变成一片赤地了。月见几经打听最后知道献儿已经死了,心灰意冷的他便将献儿旱化的涿鹿之野据为己有,并以妖族自立门户,结了结界将自己封闭在献儿曾经带过的这块地方。
但月见怎么也没想到,献儿竟然再度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月见问及当年献儿离开昆仑山后的情况,献儿便事无巨细的统统将给了月见听,听到鬼王和轩辕帝二人所作所为时,月见气的咬牙切齿,直呼要上天入地杀了这二人替献儿出气。献儿便跟着笑,告诉月见自己从来也没记恨过那两个人。
只过去的事就讲了小半天,眼看着日头偏西月见才如梦初醒般的叫人送了吃喝,一个个的递到献儿嘴边,让她都尝试一下。
献儿也就张着嘴,任由月见将食物送到嘴边,也不管是什么都统统吃下。
月见捏着点心看着献儿还在咀嚼的嘴,半是宠溺办事戏谑般的开口道:
“僵尸也算是死人吧,你一个死人吃这么东西是不是有点浪费啊?”
献儿撇着嘴白了月见一眼,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是我吃的嘛?明明都是你塞到我嘴里的。”
月见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那块点心也塞到献儿嘴里,道:
“哈哈,我居然喂一个死人吃东西,怕也是开天辟地来的第一人了吧?”
“别人家祭祀放的食物还未必会被死人接纳呢,你多好,喂多少我吃多少。”
“小东西你不撑么?”
“难道还是再撑死一次嘛?”
“说的也是,不亏是我的小东西,来,再奖励你一块。”
“不吃啦不吃啦,等中元节的时候你再给我摆上一桌吧。”
“呵呵,我天天都给你摆。我才不管你是死人还是活人呢,只要你回来了就行。”
“唔……”
献儿忽然有些沉默,月见心情甚好还没有注意到献儿的表情变化,自顾自的塞了一块点心在自己嘴里,又道:
“对了,你不是说认识了什么应龙么?”
“嗯,他现在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玉舒云。”
“管他是什么龙还是什么云,你以后不要再跟他见面了。”
“为什么?”
献儿一句无心的反问,让月见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献儿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是我的,不经过我允许谁也不许见!”
献儿听到月见语气中的变化,眉头间不由得微微一紧。如果只是提到玉舒云就足以让月见不悦了,那么自己该如何跟月见提及莫清晖的事,又要怎么开口跟他要澹水珠呢。
虽然献儿眉头只是微微闪过一丝疑虑,但月见是何等的聪明,这一瞬间的微妙变化就足以让他察觉到异样。下一刻,月见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盯着献儿故意开口问道: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在昆仑山上,找到这里来的?”
献儿还未成形之前就认识月见了,所以即便她没有月见聪明,也能察觉出月见突变的不悦情绪。见月见这么问,献儿就知道他已经疑心自己此行别有目的了。按照月见的脾气,如果知道自己是有所图而并非专程来见他,一定会怫然大怒的。同样,献儿也知道月见有多么了解自己,想要说谎瞒过他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在献儿犹疑微顿的这片刻,月见嘴角那抹久别重逢的笑容已然变成了冷笑。
“献儿,来这里的时候你并不知道我就是妖王对不对?”
“……”
“你来涿鹿是为了见妖王,而不是见我是不是?”
“我……”
月见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发阴霾,他嫌弃的把手中的点心丢到地上,一边摊着指尖的粉渣,一边慢悠悠的走回到软榻边翘腿坐下,冷笑一声又道:
“呵,所以你从来没想过要与我重逢,也没想过要找我。你只是有求于妖王才会到这里来,但你没想到传说中的妖王就是我,对不对?”
“月见,我……”
“够了!不用说了!”
月见一声怒斥,让献儿彻底抿紧了双唇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当年我知道你离开了昆仑山之后,便跟着追到了人间。后来我知道你因涿鹿之战耗尽神力死去,便用结界封锁了整片涿鹿之野来悼念你。这几千年来,我有一半的时间都会梦到我们在昆仑山上的情形;剩下的一半则是梦到你没有死,回来找我……本以为今天梦境成真了,结果你却只是有求于妖王,而并非为我而来。呵,你倒是无情的紧呢。”
“不是这样的……”
听到献儿又要开口解释什么,月见立刻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臂,一股无形的力量立刻扼在献儿的喉咙处,压迫的她无法再发出声音。
月见拉了拉那张金丝软裘,又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好,这才阴晴不定的斜睨着献儿冷冷开口道:
“我让你说话了么?”
献儿忍着喉咙处的痛感,神色渐渐归于平静的迎着月见的眸子。
月见漫不经心的的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屏风,献儿顺着他的手指朝那屏风望去。那是一方宽、高大约都有一丈的绸布屏风,其上绣着两只威风凛凛、活灵活现的野兽。那野兽样子也是怪异,模样有些像虎却生者一双硕大的獠牙、后有三根尾巴,且毛发灰暗驳杂。
献儿盯着那两只巨兽看,那两只巨兽也忽的跟着骨碌了一下眼珠子。下一刻屏风上那两只野兽一抖身子竟然活了过来,低吼着从屏风里跳了出来。
那两只野兽身形壮硕,便是这样四肢着地的立着,也比献儿高出许多。长长的獠牙伸出嘴唇外面,伴着嘴里呼出的阵阵热气,看起来像是一口便能咬断献儿的腰肢。
“你也不用太紧张,我平时都是按时喂它们,所以此刻应该不是很饿,况且死人的味道它们也未必喜欢。”
月见似笑非笑的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如是说着。他自幼便是任性妄为的脾气,且不说整个涂山氏族都宠着他,就连后来的白仪芿和九天玄九也都宠着他、惯着他。他想要的东西便只能是他的,如果不是,那边毁了也不足为惜。
献儿虽然被月见扼住了喉咙,行动却还是自由的。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妖躲闪的意思。相反的,她沉着的看着那两只不断朝自己靠近的猛兽,安然的伸出了自己的双臂。
那猛兽自然不会和献儿客气,看到她不躲不闪,其中一只便直接扑了上去。献儿吃不住那猛兽的力道,一下子被扑倒在地,猛兽的利爪死死的按着她的肩头,殷红的血液顷刻涌了出来,在她肩头的周边形成一个小血泊。大概是被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了,两只猛兽先后发出几声低吼。扑倒献儿的那只张开了大嘴,猛地就像献儿的脖子咬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月见忽然挥了一下衣袖,两只猛兽凭空消失了身形,又回到了屏风的画中。若不是躺在地上的献儿还流着血,刚才那一幕就要被当做不曾发生过的了。
看到猛兽被月见收了回去,献儿用没受伤的手支撑着地面爬起来,冲着他再次露出一抹明媚亲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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