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话音一落。

　　便有白畸人的声音。

　　“大师……若是我与寂言小师傅所见，那慧缘与慧空当是那两大和尚……喜酒乃是慧缘，扫台阶的乃是慧空……只是为何寺庙中又多了两个小和尚，且唤慧缘和慧空呢？”白畸人内心感慨万千。

　　“施主……你可曾注意到什么？”老和尚笑问。

　　“……”白畸人思索，许久，她叹息：“若是……慧空扫台阶……小和尚曾经说过……以往扫台阶的是大师兄……慧空他……他的话语……似慧戒……慧缘喜酒，问佛问道……”

　　老和尚点点头。

　　良久。

　　“那便是执念…………..吾等死后，慧缘和慧空执念与思念愈发深厚，慧缘似如迷障，慧空活在过往……他是慧海……又是慧戒，却也是他自己……此般迷障……最后竟然是脱离他们本人，化为了他们两人小时模样留在寺庙中，他们两人，也想借此逃避过往。缘起缘灭……他们自那一日后，再也出不去这寺门……”长眉和尚叹息道。

　　“大师，你的心愿是何？”寂言忽地问道。

　　“老衲并非修佛者，只是一介凡人，天道垂怜，佛祖慈悲，让老衲未曾魂飞魄散，老衲只望小师傅和女施主，能助他二人勘破迷障，走出寺门……他们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他们看不清自己，待在这里亦是枉然。”语罢，那老和尚便是看着寂言与白畸人。

　　“.…………自然………….”寂言注视着老和尚，深深地垂下头，又是缓慢地抬头，定定地望着老和尚浑浊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南无阿弥陀佛……………老衲谢过两位………….”老和尚一笑，咧开嘴，嘴里还是那几颗牙，语音一落，血红色的一切，便是通通化为了淡金色的光粒，泯灭在夜空下。

　　再也不见……

　　寂言端坐于佛前下，他面前是佛陀，佛陀拈花而笑，不知何意……他闭眼，便是又开始诵读往生咒，额上的舍利子大放光彩，驱散黑暗。

　　白畸人叹息，随着寂言诵读往生咒。

　　即便……这些人……早已不入轮回……但……万一呢……万一呢…………….

　　兴许哪一天，不知何处，又跳出个狐狸般的小和尚，笑得狡诈如狐，喊着师兄而去……

　　【我是分界线……】

　　钟声又起。

　　一下一下又一下。

　　沉稳如老和尚……

　　不多不少又是一百零八下。

　　白日来临，黑夜散去，悲伤与思念留下……许久后……当全然淡去……

　　阳光入了佛堂，打在佛陀脸上、身上，佛陀依旧拈花而笑，慈悲若莲花绽放。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

　　最后一遍往生咒念完。

　　寂言起身，目光转向身后出现的两个和尚：“阿弥陀佛，两位师傅。”

　　“昨日之话，贫僧已经听见了。”虎目的大胡子和尚双手合十，目光中仍带悲戚，腰间酒葫芦里有酒香在蔓延。

　　“为何昨日不出来与你们的师傅一见呢？”白畸人纳闷。

　　“女施主……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爱别离、五阴盛，贫僧与师兄看不透，参不透，亦不愿意参透。”慧空依旧是一本正经，却是语调悲凉。

　　“不若出去看看，”寂言目光悲悯：“你们心中的佛道，想来不止是如此，心中有执念，便只有自己来破解，他人不过是助力。”

　　慧空正想续说什么，就见白畸人上前一步。

　　“你们二人师傅最后所愿，不过如此，你们寺庙的佛，你们二人所追求的佛，就只有你们二人可完成，为何要一直躲在山寺中呢？”白畸人叹息：“且……你等二人……当是未曾去过藏经阁最顶楼吧……不若去那里一遭。”

　　“也……….好……………”慧缘看着佛陀像，微微发愣，许久，他才答道，然后，他与慧空二人同去……不知去往何处……

　　若是…………..师傅与师兄所愿……………………

　　明白不可说的佛…………

　　不若去试一试……………

　　守在这里终究是什么东西也无法得到。

　　除了日复一日的怀念与悲伤。

　　藏经阁顶楼……

　　“藏经阁顶楼有何？”寂言一愣。

　　“慧海之物……”白畸人抬头看着佛陀，双手合十，垂眸：“慧海……或许……便是如同福了师傅一样……一直在等他二人……只是他二人……从未再踏入藏经阁……踏入藏经阁的……不过是小时的他们……他们的执念……”

　　寂言一愣。

　　“女施主……”寂言不知说什么。

　　【我是分界线……】

　　两个小和尚站在藏经阁门口，笑着看着天上的流云。

　　“慧缘，你因何在此番？”大胡子和尚脱口而出，便是一愣。

　　“小和尚在等你们……”两个小和尚说道。

　　“藏经阁顶楼。”慧空小和尚轻轻地说。

　　“藏经阁顶楼……”慧空抬眼，一脸的正经。

　　那是……瞎子师兄……慧海师兄……处所……

　　“且去看看……”

　　“且去看看……”

　　“且去看看……”

　　“且去看看……”

　　四个和尚一前一后地说着。

　　过去与现在交合……

　　“吱呀……”

　　门开了……

　　四个和尚好似回到了过去。

　　慧空凝住目光。

　　似乎师傅和师伯还在这里下棋，落一子笑一子。

　　慧缘腰间的酒被慧缘放在藏经阁门前……

　　两个小和尚站在第一层，笑了笑，不再往上走，只是坐下。

　　慧空大和尚与慧缘大和尚一顿，便是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有风起，书页呼啦啦地翻动，记忆如书卷翻动。

　　藏经阁顶楼……

　　一入藏经阁顶……慧缘便是一眼看见一个木盒子，他嘴边扯出一抹笑，记起师伯时常偷拿馒头……

　　他不自觉地走过去，手指触及木盒，松开，触及，最后打开木盒……

　　他愣住了。

　　紧接着……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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