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蓝色的身影极快, 眨眼就来到了葫芦山上,只是他没往山上走, 反倒是停在了一处开阔的树林中间。
“不知阁下跟着我, 所为何事?”蓝衣的瞿云升站定,扭头问道。他闭着眼睛, 但是直直对着身后的树丛。
斗笠客从树丛阴影处走出来,意味不明的看着瞿云升,并不说话。瞿云升也没说话,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气氛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僵持一段时间之后,瞿云升忽然斟酌着开口道:“我是个瞎子, 虽看不见人, 但我能感觉得到阁下气息,似乎是廖少爷带回来的朋友, 既然如此, 想必是没有恶意的,只是不知阁下为何要跟着我?”
“我特意隐藏过了, 瞿仙友还是能察觉我的气息, 可见确实修为不俗。我目前对你确实没有恶意, 只是有些好奇, 这三更半夜,瞿仙友一人偷偷来到葫芦山是做什么, 所以跟来看看。”
斗笠客声音飘忽, 在这朦胧月夜的山间幽幽的, 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从何方向传来。若是真瞎子,遇上这种回应,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嘀咕,但瞿云升一笑,并不怎么慌张:“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萍水相逢,阁下何必要多管这个闲事呢。”
斗笠客气定神闲的回道:“闲人自然就要管闲事。”
瞿云升脸上笑意慢慢淡下来,“仙友为何要与我过不去?”
斗笠客注视着他,神色淡淡的,开口却是好一股正气凛然,他道:“你被心魔所困,半只脚已经入了魔,你说我为何要与你过不去?”
“原来你看出来了。”瞿云升听了这话,突然面无表情起来,他赞道:“我隐藏了这么久,还从未有人发现过,阁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我看透,看来阁下的修为也有所隐藏。”
“客气了。”斗笠客摆摆手,用寒暄似的轻松语调说:“大概还是你藏的好,要是去些热闹的修士聚居地,遇上几个修为高的,早就被发现了。”
“既然你发现了,那我就留你不得了。”瞿云升真是个说干就干的瞎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挟着凌厉气势朝斗笠客杀去,出手即是毫不留情的杀招,显然要致人于死地。
斗笠客不慌不忙,轻飘飘与他对了一掌,一阵清风般借着他的力往后飞去,落在了树顶。他瞧瞧瞿云升的满身煞气,叹道:“原本只是觉得你不对劲,想要试探一二,如今你这样急着要杀我,倒是让我肯定了,你确实有问题。”
既然决定了要杀人,瞿云升就再不废话,不管斗笠客说什么他都不接话茬,只一心一意要将斗笠客的性命留在这里。不过,他越是打就越是心惊。以他的修为,竟然没法制住这斗笠客,非但如此,他只觉得对方像是一团握不住的气,让他无处使力。
瞿云升的心沉了下去,明白对方修为可能在自己之上。见势不好,瞿云升斟酌一番觉得不宜在这里与他多纠缠,决定先脱身再说。他不用刀不用剑,用的乃是一种细如牛毛的银针,针上带毒,借着灵力激发而出,铺天盖地如急雨一般。
斗笠客手中没有兵器,只有背后一把剑,但他珍惜的很,舍不得用,只好顺手摘下了头上斗笠,运转起灵力,叮叮当当将那些朝自己激射而来的毒针给挡住。就这一耽搁,瞿云升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斗笠客倒也不急,他就站在原地,饶有闲心的把扎在斗笠上的银针全给薅了下来,然后全部融成了一小块银子,分离出上面淬的毒之后,他将那块银子随手塞进了自己的钱袋子里,然后观察起那一小团毒液。
这毒与普通的毒不太一样,只有附在银上才是毒。取自黄茵花的根系,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毒,中了这毒,不会死,只会疯魔。斗笠客恰好知道哪里长着最多的黄茵花——就在南边的浪凫山。黄茵花只有根有毒,它开的花能散发出醉人的气味,用来泡酒也不错。
斗笠客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一边取出了一只拇指粗的小瓶,打开塞子。里面立刻就飞出来一只小虫,身上荧光一闪一闪,像是山间的萤火虫。手指一弹,那小虫就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往前方的密林里飞了过去。
斗笠客一手抓着斗笠,跟在小虫身后,也消失在了密林深处。这虫子不是普通虫子,是一种难得的灵虫,它能嗅到一种奇特的气味,纵使修为再高,也察觉不出来。斗笠客无意间得到这小东西,觉得有趣,便带着,这还是头一次用上。
随着那只虫子的引路,斗笠客很快来到了葫芦山的山坳。这里应该就是白日里廖袁园说过的那个有天然阵法阻挡的地方,斗笠客只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就发现这里确实有阵法,不过并非天然形成的,而是后天人力所为,这布阵人手法不俗,若是对阵法不精,还真容易被他骗过去。
到了这阵法前,斗笠客也不去动那阵法,因为小虫并没有往山上飞的意思,它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水潭里。
斗笠客见状,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即也跟着没入了深潭。
就在他入了深潭后没多久,密林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先前被斗笠客点昏睡过去的金玉。他脸上没有丝毫白日的嬉笑神情,严肃的显得有些冷硬。他蹙着眉,来到潭边,往那幽幽潭水望了片刻,又看看附近阻拦山上通路的阵法,低声道了一句:“原来是个障眼法。”
然后他也毫不犹豫,轻叱一声,周身包裹了一层灵力,浸入水中。
斗笠客跟着绿色的小光点在水中行进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终于见到了前方的光亮。破出水后,他见到了一处藏在山腹深处的灵地。
这潭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七拐八弯的竟然通到了葫芦山后。这是一处山腹凹陷,阴气极重,浓浓阴气甚至成为了一片混沌迷雾,汇聚在山腹上空,原本敞开能看到天空的地方,此刻都被阴气充盈,使得周围一片漆黑。
斗笠客左右看看,脚下一点,站到高处俯身望去,将周围场景尽收眼底。这一看,他便发现了此处是被人特意摆下了聚阴阵,与他当年在障阴山上布的那个阵,颇有些相似。不过这里,显然不止这一个阵,看周围弯曲的水流和到处种植的槐树,全都按照养阴之术,设置在特定的方位。
这里,看上去竟然是个养鬼聚阴,复生鬼魂之处。斗笠客见状,立刻猜到了有人在这里做了些什么,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直直望向山腹深处那一点迷离灯火,轻轻摸了一把背后的熹微剑。
这处聚阴大阵的中心,有一座青瓦白墙的大宅院,宅院中间的庭院里植着一棵极大的槐树,远远便能望见,这槐树枝桠上挂着无数红线。乍一看去,如同寺庙中祈福的神树。只可惜,这树并不是什么能佑护人达成心愿的神树,而是一棵被人下了邪恶咒法,能吞噬性命的鬼树。
上面一缕缕的红线,与斗笠客先前救下沈无辜所得的那红线一模一样,鲜红的能滴下血来的红线上缠绕着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冤魂煞气,走近一些,甚至能清楚听到凄厉的鬼哭之声。
正是夜色浓重的时候,那宅院里却亮着许多灯,那棵槐树底下尤其是,璀璨明亮至极。
斗笠客跳下高处,朝着那宅院走去。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地气异常的阴地了,沈无辜的魄就是被院中那一棵鬼槐树给吸取了,若想解决这个问题,他就得毁了那棵鬼槐树。
这事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那个瞿云升显然和这里的情况脱不了干系,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他所布。虽然刚才他看上去是落了下风,但斗笠客知道,瞿云升不过是顾忌着什么,所以才不想与他认真打,选择了避开。
要是决定毁了这棵作为阵眼的鬼槐树,瞿云升显然就不会这么轻易的退步了。到时候,恐怕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瞿云升的修为,纵是没成化仙之境,也差不了多少,饶是斗笠客,也没办法轻松制住他,而要认真起来……
“我的剑都被我毁了,我现在手里什么兵器都没有,和人家认真打起来,怕是不妙。”斗笠客站在院外,对着自己背后的剑说话。
周围安安静静的,剑当然是不会回应他的,他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自言自语说:“你知道的,我不会用你的。”
“这就有些苦恼了,但也没办法,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他自己说了一通,就往宅院里遁去。看似平静的宅院里布着很严密的各种阵法,换个人来,恐怕踏进来不过三步就被此间主人给发现了,可惜斗笠客的阵法修为极高,通晓各种奇阵诡阵,这些阵法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一边前进一边解,进去之后还不忘将阵法恢复原状,免得引起瞿云升注意,这样一路悄无声息,来到了宅院深处。
整个宅院里空荡荡的,透骨的凉意四散,阵阵阴风穿堂过巷,仿佛有许多人在耳边窃窃私语。这纯粹就是因为被困在这里的鬼魂和怨气太多太重,使得原本淡薄的鬼气几乎凝聚成形。看得出来,这地方建成,恐怕在两百年以上了。
斗笠客细细打量周围,心中思索着什么,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道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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