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亲的毫无章法, 逮到哪亲哪, “啾啾啾”的跟只啄米的小鸡似得。
李莞举着竹板子站在那里,只觉脸上黏糊糊的全是淌下来的乌黑色汗珠子。
阿宝亲了一嘴墨汁,她黑着一张小嘴定睛看向李莞。“你不好吃。”臭臭的, 咸咸的。
李莞动了动身体, 脸上还残留着那熟悉的温软触感没有回神。
阿宝被墨汁糊了一脸, 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眨忽眨的嵌在脸盘子上。
李莞抹了一把脸, 竹板子挥下来。
“啊……”阿宝被抽了一下屁.股,跌跌撞撞的就捂着屁.股往外面逃,被李莞拎着领子拽回来以后按在书案上。
扔掉那竹板子,李莞直接就“啪啪啪”的上去打了起来。
阿宝被揍得哭天抹泪的,嚎着小嗓子含进去脸上一口墨汁水,吐出来都是黑的。
李莞把人揍完了, 从主屋里面提溜出来,就看到苏霁华和贺景瑞正坐在石墩上吃葡萄。那葡萄又大又紫, 看着圆溜又水灵。
“姐姐……”阿宝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句, 被李莞堵住嘴拎进了旁边的净室。
净室里,小太监们早就备好了热汤,李莞正准备让婆子进来给阿宝收拾洗漱, 突然就被她给勒住了后脖子往后一扯。
李莞站住身子,嘴里被塞了一颗东西。他暗眯起眼, 听到身后那小傻子激动的吼叫, “哼, 你吃了我的毒.药, 马上就要毒发……咕噜噜……”
阿宝的话还没说完,李莞按住她的脑袋就往热汤里头按,然后转头朝外道:“进来伺候。”
婆子战战兢兢的进来,看到被李莞按在热汤里不断扑腾的阿宝,赶紧上前将人给扶了出来。
李莞面无表情的去屏风后换衣洗漱,嘴里头那颗糖果子黏腻腻的夹着山楂果浆。
屋外石墩子上,苏霁华抻着脖子看了半响,惴惴不安的扯着贺景瑞的宽袖道:“阿宝叫的那么惨,不会有事吧?”
“不会。”贺景瑞替苏霁华剥了个葡萄塞进她嘴里,然后笑眯眯的道:“甜吗?”
“甜。”苏霁华不上心的回了一句,然后猛然转头看向贺景瑞,哆哆嗦嗦的开口道:“天阙?”
“不错,还记得你爷爷。”天阙含住自己沾着葡萄汁的指尖,然后撩起宽袍后裾,大刺刺的就把腿搭在了另外一个石墩上。
“你……”苏霁华指着人,磕磕绊绊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天阙弹了弹宽袖,慢条斯理的捻了一块绿豆糕入口,“那伪君子不会吃酒,吃到一半就跑了,得亏我给他顶着,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人砍成多少块煮汤吃呢。”
国舅爷是沈家人,跟贺景瑞的贺家自然是相看两生厌的,只要凑到一处就想着要怎么弄死对方。
昨晚上的酒也是鸿门宴,贺景瑞吃到一半放了酒量极好的天阙出来,也没露馅,反倒是跟李莞两个人将那国舅爷和沈景水灌了个酩酊大醉。
沈景水是沈国舅的嫡亲儿子,现年十八,听说是个混不吝的纨绔东西,日日只知遛鸟斗鸡,一天到晚就不知道干正事。
此次扬州之行也是那混不吝的东西硬求着沈国舅才能来的,毕竟诗文言,烟花三月下扬州,这大好的扬州风景对于沈景水这样的人来说自然是逍遥极乐之地了。
“小妇人,我方才给你剥了好几个葡萄,你该拿什么谢我呀。”天阙撑着下颚靠在石桌上,晃悠着一双大长腿。
苏霁华抿唇,觉得这个人不大好惹,犹豫片刻后只道:“多谢。”
“谢什么?我可不缺这个‘谢’字,下次用别的方式还回来吧。”意有所指的将苏霁华上下打量了一番,天阙的脸上显出一抹诡异笑容。这才几日不见,这小妇人看着更勾人了。
看到这副模样的天阙,苏霁华暗自缩了缩身子,觉得有些后颈发凉。
那头,李莞牵着梳洗好的阿宝从净室里面出来。阿宝哭哭啼啼的还在捂着屁.股不开心,李莞嫌弃的用帕子给她擦脸。
“多大的人了,鼻涕还挂着。”
阿宝吸了吸鼻涕,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知道自个儿的法术失灵了,她被这个臭道士制服了。
被李莞带着坐到石墩上,阿宝想要往苏霁华那处靠,却被李莞用力的拽了回来。
“别动,老实呆着。”话罢,李莞从宽袖内抽出那柄竹板子,“啪”的一下抽在石桌上。
阿宝一见那竹板子,立时就端正了姿势。
苏霁华瞧着好笑,真是一物降一物。正想着,苏霁华陡然将视线转到了天阙那处。今次三叔来扬州说是办公事,其实是来治病的。按照苏霁华的猜想,三叔定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天阙。
因为这病一治,天阙就会“死”。
想到这里,苏霁华看向天阙的目光陡然一变。
注意到苏霁华那双瞬时布满水雾的眼眸,天阙捻着绿豆糕笑道:“怎么了?”
李莞在场,天阙还是很克制的,甚至还将原本搭在石墩子上的腿给放了下来,又照着模子变成了贺景瑞。
苏霁华摇头,她神色悲切的盯着天阙看了半响,然后将那碟子绿豆糕推到天阙面前道:“喏,你多吃点。”日后就吃不到了。
天阙挑眉,对于苏霁华陡然转变的态度有些疑惑,但却并未多问,只嚼着绿豆糕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外头有棵酸角树,你可做酸角糕?”
“会一点。”苏霁华看着面前的天阙,知道不日便要与他天人永隔,心中酸楚异常,不等他说话便道:“你若是想吃,我就做给你吃吧。”
难得见苏霁华如此识相乖巧,天阙眸中疑惑更甚。不过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天阙拍了拍宽袍起身,与李莞告辞之后便领着苏霁华去外头摘酸角。
阿宝可怜兮兮的看着消失在二门处的苏霁华,一张小白脸瞬时垮了下来。
“回去。”苏霁华和天阙一走,李莞的脸也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阿宝,话说的冷硬,动作间却是不自觉的抚了抚脸,就像是脸上沾着什么让他不舒服的东西一样。
阿宝呐呐应了一声,跟着李莞进了屋子。
外院,苏霁华正和天阙站在一棵酸角树下。酸角树上长着很多成熟的酸角,长条形状略弯,就像是月牙儿般,不过颜色为棕黑色,里头也是棕黑色的果荚果肉。十年生长,十年开花,十年结果,可谓奇珍。
“这酸角也唤凤眼果,因为其形状像凤眼。”苏霁华摘下一个离她最近的酸角拎到天阙面前笑盈盈的道。
天阙垂眸看了一眼苏霁华,接过后掰开了那酸角尝了一口。
“怎么样?”苏霁华眼巴巴的看着,有心也想尝一口,但那颗酸角树上的酸角结的不多,她方才踮了脚才只能摘到那么一个。
天阙笑而不语,只将尝了一口的酸角递给苏霁华。
苏霁华凑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当时就被酸的皱起了脸。
“唔……好酸啊……”酸味直冲鼻头,喉咙里头也酸的打颤。
天阙大笑出声,把酸角塞给苏霁华后就攀着粗实的枝桠跳了上去。
一阵“噼里啪啦”,酸角树上本就没多少的酸角被天阙都给摘了下来。苏霁华因为刚才那一口,被酸倒了牙,现在皱着一张小脸蹲在地上捡酸角。
酸角不算多,但拢到一起之后却有些拿不下了。
苏霁华抬头看了一眼刚刚从酸角树上跳下来的天阙,直接就把那一大捧酸角塞给了他。
驿站里头是有厨房的,正是小雨午后,厨房里头没多少人,都在歇息,苏霁华与天阙搂着一大堆酸角进去,留下了两个烧火的婆子后就开始做酸角糕。
先将酸角糕从壳里头取出来洗净,然后放到罐子里头加入细糖和雪蜜蒸煮,待煮到果肉分离后用纱布滤除渣滓,将罐子里头的酸角汁取出来倒在一指宽的竹板里放凉。
酸角汁凝结成块,用细小的竹签子挑出来放到白玉碟子里,再配上一碗牛乳,在夏日里用十分醒味。
“喏。”苏霁华拿了一块酸角糕递给天阙,一双眼滴溜溜的转,就是不敢跟人对视。
天阙嚼着嘴里的酸角糕,神色莫名的看向苏霁华。他觉得今日的小妇人不大对劲,像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小东西。”挑起苏霁华的下颚,天阙凑上去,嘴角还沾着刚刚吃完的牛乳。
苏霁华盯着他唇角的牛乳,心中只觉愈发酸涩。明明这厮惯会欺负他,可是真想到要天人永隔,苏霁华却还是觉得难受。
“你,你快些吃吧。”避开天阙,苏霁华提着裙裾起身,头也不回的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苏霁华觉得,再呆下去她就会忍不住将三叔要杀死他的消息说出去了。
苏霁华前脚进院,后脚天阙就捧着那碟子酸角糕晃晃悠悠的也进了院子。
主屋内,绣桌旁,苏霁华拢着宽袖静坐在那里,她从宽袖暗袋内取出那个编好的扇坠子,递给天阙道:“喏,这是送给你的。”
天阙一挑眉,原本正欲说出口的浑话登时就咽回了肚子里。
小妇人主动示好,这对于天阙来说明明是桩好事,但他却总觉得这里头有些猫腻。
接过扇坠子瞧了半刻,天阙突然拢袖上前,一把搂住了苏霁华的腰肢。
苏霁华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想把人推开,但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没动。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从僵硬到柔软,最后服帖的靠在他的胸口,天阙眯起一双眼,心中疑惑更甚。
甩下那碟子酸角糕,天阙动作顺溜的将苏霁华带上榻。
抚着苏霁华那张白细小脸,天阙撑在她身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小妇人,青天白日的正巧还个人情吧……”
“你,你要来就来,别说这许多废话。”苏霁华红着一张脸,豁出去般的将臂膀圈在了天阙脖颈处。
罢了,就这最后一次,便依了这人吧。
天阙双眸瞬时沉了下来,他虽不知这小妇人受了什么刺激,但难得的好事他可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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