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华觉得, 有时候人头脑一热, 事后就会后悔莫迭。
她现在热着头脑,还没到事后就恨不得把这个流氓坯子从朱窗里头扔出去了。
屋外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棂上。
就跟落地的珍珠似得。
噼里啪啦清醒神目。
耳边雨声越大, 苏霁华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艘破船, 被浪头打的连翻身都是奢望。
雨越下越大, 朦胧如雾,飞腾而来。
一浪强过一浪。
朱窗外栽着几株芭蕉, 被屋檐处落下的雨珠子打的蜷起了蕉叶。噼噼啪啪的雨滴声越落越急。
苏霁华蜷缩在被褥内, 白玉似得的脚趾蜷缩起来, 面色绯红, 双眸泛泪。
一阵方歇,苏霁华懒在天阙身上,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搂着怀里的小东西,天阙格外满足。今日的小妇人尤其听话,即便是被他摆弄哭了,也只是稍挣扎了一下便任由他去了, 在他怀里软绵绵的化成一滩子水, 让人怎么吃都吃不够。
真是乖巧。天阙眯起眼, 十分餍足。
雨落了几日, 并未有停歇的意思, 三队人马顶着绵绵细雨离开驿站, 往扬州城去。
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风柳之事盛行, 马车一进扬州城,白日里都能听到那青楼妓馆的拉客声。
苏霁华躺在马车内,身旁梓枬拿着绢扇正在替她扇风。茶案上置着一小盆冰块,里头是一碗加了冰沙的蜜浆,上头覆着一层牛乳,厚厚一层,绵密缠团,看着便感觉十分凉爽。
天阙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列,双腿夹着马腹神态悠闲。这几日春宵顺畅,天阙十分餍足,连带着瞧见那些讨厌的人眸中都带上了几分笑模样。
可怜苏霁华腰酸背痛的躺在马车里,行到崎岖山路时还差点被颠散架了。
“奶奶,吃口茶吧。”元宝小心翼翼的给苏霁华端了一碗茶。
苏霁华接过,轻抿一口,任由梓枬替她揉捏腰肢,松乏筋骨。
扬州大小官员已候在城门口,专设接风宴于贺景瑞等人。苏霁华带着一众女眷,住进了扬州太守府。
扬州太守乃贺馨雅的亲舅舅,前几年刚刚升迁,连带着贺馨雅在贺家也得了几分脸面,老太太越多青睐几分。
回了娘家,贺馨雅明显放松许多,她被拉着与一众亲戚说话,也不再那么畏畏缩缩的钻在角落。苏霁华一路疲累,让梓枬打发了那些前来请安的人,便自顾自的靠在榻上睡了。
一觉睡到掌灯时分,苏霁华懒洋洋的起身,屋内已点了琉璃灯,氤氲灯色笼罩下来,显出外头绵绵细雨。
朱窗半开,露出半间院子。收拾的齐整异常,青瓦白墙,房廊通顶,一看就是大家风气,可见这宅子为了迎接远客是费了一番心思重新规整过的。
“你们二爷回了吗?”苏霁华掩唇打了一个哈欠,一旁的元宝赶紧上前将睡得浑身酥软的苏霁华从榻上扶了起来。
“二爷还在外头吃酒呢。今日是扬州太守特设的接风宴,二爷不好拒,特意让奴婢告诉奶奶,莫要久等,自个儿先安置了。”梓枬端了晚膳过来,小心翼翼的替苏霁华摆上梨木炕桌。
苏霁华撑着下颚靠在梨木炕桌上,瞧着眼前精致的扬州小食,想起那神医钱开济,便让元宝出去打听。
天色已晚,好在扬州晚间夜不闭市,反而因着这青楼妓馆更显热闹。元宝提着灯笼出去,半个时辰后急匆匆的回来,身上披着细薄斗篷,沾了雨,浑身湿漉漉的带着水汽。
梓枬替元宝卸了披风,瞧见她一身雨气,呵斥了一句,擦干之后才领着人到苏霁华面前。
“冒冒失失的,莫让奶奶沾了雨气。”
“是,梓枬姐姐。”元宝唯唯诺诺的应了,小步挪到苏霁华面前。
苏霁华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榻上挑糖果子,看到元宝回来,赶紧道:“怎么样了?”
“奶奶,奴婢打听过了,这神医名唤钱开济,脾气古怪,治人只看眼缘。”
“唔。”苏霁华含糊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与梓枬听旁人打听到的消息一般。“还有呢?”
元宝摇头。
“没了?”苏霁华微睁大了一双眼。
元宝继续摇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霁华道:“奶奶,还有什么吗?”
苏霁华叹出一口气,“没什么,你去吧。”这蠢婢子哟。
“是。”元宝退了出去,梓枬上前,替苏霁华放下榻上帐子,然后点上艾草驱蚊。
躲在帐子里将晚膳吃了,苏霁华又吩咐梓枬去准备热汤。这扬州的夏日也黏腻的紧,只睡了一觉身上便出了一身湿汗,偏苏霁华还不敢过多的用冰块,因为她的小日子就在这几日,生恐用多了冰那几日受罪。
梓枬一去,屋内就只剩下苏霁华一人。苏霁华抚着自己微有些吃撑了的肚子,打开帘子从榻上起身,却是冷不丁的被人从后头拍了一把。
被唬了一跳的苏霁华倒吸一口冷气,却在看到站在身后的贺天禄时神色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贺天禄搂着怀里的灰毛兔子,歪头看向苏霁华道:“二舅舅去找白胡子了。”
“白胡子?”苏霁华蹙眉,“什么白胡子?”
“治病的白胡子。”见苏霁华听不懂自己的话,贺天禄鄙夷的上下瞪了她一眼。
“治病?今日不是接风宴吗?”怎么这般急?
“吃了酒,情绪不稳,便提前去了。”贺天禄这番话是贺景瑞走时临时告诉他的。顿了顿,贺天禄细想一番,然后又道:“保密。”
“那他人呢?你带我去。”苏霁华急急上前一把攥住贺天禄的胳膊。她是知道的,上次贺景瑞吃了酒,就变成了天阙,而且这天阙现下不见血也能蹦出来,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贺天禄摇头,甩开苏霁华道:“等。”
“等?等什么?”苏霁华心急如焚,但是贺天禄却还在那里抓兔子玩。灰毛兔子又壮实了不少,脸上的肉堆叠在一起,连眼睛都要瞧不见了。炒一盘都够十个她吃了。
贺天禄不再说话,蹲在地上玩兔子。兔子太胖,跑了几步就喘起来,然后倒在地上装死,被贺天禄举起来放到了旁边的绣桌上戳着毛绒屁.股绕着茶碗跑。
见贺天禄这副玩心重的模样,苏霁华也知问不出什么了,只站在原处急急踱步,一时急的不行。
她不知道这神医是真有本事还是空有虚名。如果出了什么差池,那……不不不,不会的,三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坐立不安一夜,苏霁华在寅时时分才堪堪趴下去眯了半会子眼,却立时就被兔子打翻茶碗的声音给吓醒了。
贺天禄看了一眼天色,看到苏霁华坐在那里呆头呆脑的样子,戳了戳她的胳膊道:“走。”
“走?”苏霁华还迷糊着,愣了半天才惊喜道:“是去看你二舅舅吗?”
“嗯。”贺天禄点头。
苏霁华喜不自胜,随意的抹了一把脸就随贺天禄出了院子。
深更半夜,内宅的门都锁了,贺天禄带着苏霁华一阵飞檐走壁到扬州太守府外,那里停着一驾青绸马车,却连个驾车的车夫都没有。
雨已歇,路上湿滑,贺天禄将苏霁华塞到马车里,然后扬起马鞭疾奔起来。
马车厢内,苏霁华还没坐稳,仰头就摔了下去,摔的浑身疼痛,缓了好一阵才扶着马车窗子坐了起来。
青绸马车一路飞奔,甩的两侧的马车帘子猎猎作响。到一处窄小的青巷口,里头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灯光,只有一扇半新不旧的黑漆木门半掩。
苏霁华被贺天禄颠的七荤八素的从马车里头提出来,然后脚下绵软的进了宅子。
宅子很旧,里头方方正正的依旧没有一点灯色,苏霁华站在静悄悄的院内,脚底下软绵绵的踩着湿泥和滑苔。
“天禄。”太暗了,又没有灯,苏霁华瞧不大清楚,她转身往身后喊了一句,却不见贺天禄的人影。
意识到贺天禄不在,苏霁华只觉得整个旧宅子越发寂静了。她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往前迈了一步。
突然,一扇门打开,苏霁华瞪大双眼看去,只见里头走出一个人影来,穿着宽袍,纤细颀长,看身形不似贺景瑞。
人影身后跟出一个佝偻身影,看着应当是个老人,扎着孩童小髻,因着有些弯腰驼背的缘故,与苏霁华一般高,但说话时声音却尤其洪亮。“傻成这样,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李莞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钱开济,暗暗攥紧了拳头。
苏霁华意识到什么,提裙疾奔过去,软底儿绣鞋踩在软绵绵的湿地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脚轻一脚重的。
“是钱神医?”
佝偻老人侧着身子转向苏霁华,苏霁华这才发现老人是提着一盏油灯的,只是光太暗,要走进了才能瞧见。
“你又是哪个?”老人极其不耐烦。
苏霁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男人,细辨认片刻才发现是李莞。身上带着酒气,应当也是半路从宴上回来的。
李莞看了一眼苏霁华,声音阴柔道:“发病了,是我送来的。”
苏霁华暗心惊。这李莞也知道了三叔的病?
“哼,疯成这样,救了也没用。”老人扭着脖子,哼哼唧唧又一句。
苏霁华霍然回头看向老人,声音冲冲道:“老头,你说什么呢?”
钱开济被激怒,瞪圆了一双浑浊眼眸,猛地一下提起那盏油灯举到苏霁华和自己之间。油灯微晃,老人脸上显出特有的皱纹和老人斑。“你个小丫鬟片子,怎么说话的呢?”
苏霁华不甘示弱,正想怼回去,却一时想起三叔的命还得靠这老头,当即便忍气吞声的换了一副脸,笑盈盈的道:“老神仙,我的相公怎么样了?”
“哼。”对于苏霁华的谄媚,钱开济一扭头,完全置之不理。
苏霁华心知自己怕是得罪了人,只这老头一开口便不是什么好话,自己又心急,难免顶撞了。
正欲再讨好一番,那头李莞却道:“在里头。”话罢,李莞点了点身后黑漆漆的屋内,然后径直出了院子。
苏霁华愣了愣,赶紧提裙进了屋子。她借着门口那一点油灯光亮寻了另外一盏油灯,细细点燃。但因着没做过这种活计,撮弄了许久才点好。
油灯点燃,苏霁华捧着它,小心翼翼的在屋内转了一圈,然后看到了躺在一块木板上不知生死的贺景瑞。
木板很硬很破,湿漉漉的好似还泛着潮。贺景瑞的身上穿着湿衣,贴在身上沾着脏污泥水。苏霁华一阵心疼,赶紧用绣帕给他擦了擦脸。
贺景瑞的脸上遍布水痕,衣襟鬓角尽湿,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
凑得近了,苏霁华见他的脑袋上插着许多针,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扎了一脑袋,跟只刺猬似得。
“老神仙,您看我相公……”
“别叫我。疯成这样,救了也没用。”说完,那钱开济就提着油灯去了,健步如飞,完全没有一点老人的佝偻样。
苏霁华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抬眸看到李莞捧着一堆干衣裳进来,递给苏霁华。
苏霁华接过道谢,“李大人,是你送我相公来的吗?”
李莞看了苏霁华一眼,心绪不佳的点头。怕是也因着刚才那老神仙说的那番话而不开心。
什么“傻成这样,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大致是在说阿宝姑娘。
再次谢过李莞,苏霁华小心翼翼的替贺景瑞换了衣裳,然后白着一张脸守在木板旁。
贺景瑞闭着双眸,面色惨白,眉心紧蹙,似在忍受着极大的苦难。
苏霁华见过贺景瑞风光霁月的模样,见过天阙行事乖张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其这般脆弱模样。恨不能感同身受,却无能为力,只能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胳膊。
就这样睁着眼睛看顾到辰时,苏霁华见贺景瑞神色渐缓,自己也终于是忍不住的趴在了他身边。
雨歇,日出,风轻云淡。
“吱呀”一声,是木板的响动。
苏霁华一个机灵起身,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半敞胸膛,凝着汗珠,然后是一截修长脖颈,喉结滚动,最后才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贺景瑞头上的银针已经全部被拔干净了,苏霁华抬眸对上他那双黑沉眼眸,惊喜唤道:“三叔。”
男人眨了眨眼,眉心渐蹙,隐有戾气横生。
苏霁华心中微惊,她哆嗦着唇瓣,声音轻细道:“天阙?”
男人的眉蹙的更深,他轻启薄唇,声音清冷透着股疏离。“你是谁?”
苏霁华呆呆愣在那处,使劲的盯着贺景瑞瞧。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而面前的人也不知道她是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呢?
“钱开济,钱开济!”苏霁华直冲出去,将那正翘着腿在院子里面啃鸡腿的钱开济给生拉硬拽了进来。
一大早还不能好好啃个鸡腿的钱开济面色十分难看的被苏霁华扯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看到一身脏污的钱开济,脸上显出一抹明显的嫌恶,但却抿着唇瓣没有说话,只垂眸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然后开始打量四周,神色戒备。
“怎么会这样的,我相公不认识我了。”苏霁华急的使劲摇晃钱开济。
钱开济抓着鸡腿咬在嘴里,哼哼唧唧的顺着苏霁华的力道脱身,然后道:“昨夜送来的时候都癫了,我哪分的清谁是谁,说不准这是昨夜那冒出来的第三个人呢。”
第三个人?苏霁华神色怔怔的看向男人,他拎起一块绣帕,看到上面沾着的灰尘,眉心狠皱的抛远。
不是三叔,也不是天阙,是第三个人……
“那,那我相公呢?”苏霁华呐呐张嘴,双眸含泪。
“我怎么知道。”钱开济叼着鸡腿转身走了,“这事本就说不准,说不准明日后日自个儿好了,也说不准一辈子都不好。”
说不准……
苏霁华捂住脸,颓然的蹲下身子。
“喂。”男人走到苏霁华面前,看到那浑身狼狈的小妇人蹲在泥地里,整个人瘦巴巴的跟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狗似得。
苏霁华仰头,一双水眸里头含着泪珠子,根本就看不清面前的人。
“我饿了。”
苏霁华没动,她小心翼翼的拽住男人的宽袍。男人似十分嫌弃苏霁华那双黑乎乎的爪子,但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苏霁华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时,便止住了自己往后退的动作。
“你,你唤什么名?”苏霁华撑着身子起身,勉强露出一个笑,只是这笑与哭还难看。
男人皱眉,觉得这小妇人既不开心,为何还要笑。“不开心,就别笑。”
苏霁华听着那似曾相识的嗓音,心中激荡,但在看到那双冷淡无情的眼眸时,那股子激荡之情瞬时又跌落谷底。
“我,没有不开心。”苏霁华缓慢摇头,觉得三叔能保住性命已是极好。“你,唤什么名儿?”苏霁华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皱眉,似是在思考,他想了半天,垂眸对向苏霁华,“我唤什么名?”
苏霁华红着眼,张了张嘴。那时候天阙是有自主意识的,他知道自己给自己取名,知道有贺景瑞的存在,知道自己和贺景瑞占了一副身子。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个刚刚苏醒过来,忘记了一切的人。
“你,你唤……贺景瑞。”苏霁华犹豫半响,终于是开了口。
“贺景瑞?”明明未说是哪几个字,但男人却似乎知道,他细细咀嚼了一番,然后点头道:“是个不错的名。”
话罢,他看到那小妇人低着脑袋,眼眶红红的可怜样子,便屈尊降贵的道:“你唤什么名?”
苏霁华猛然抬头,小心翼翼的道:“苏霁华。”
“苏霁华?”男人眉心又蹙,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口暖乎乎的被什么牵动了。他喜欢这种暖融融的感觉,但又不喜欢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见男人面色不好,苏霁华赶紧踮脚用掌心覆上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热了?”
“你做什么?”陡然被贴近,男人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撞到那块破破烂烂的木板上,木板只用几块砖头随意搭砌起来,被撞了之后应声倒地,砸在泥地上彻底报废。
男人撑着身后湿滑的砖块,偏头的时候红了耳尖。
苏霁华未察觉到什么,只呐呐的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发热了。”
“没有。”男人冷硬的说完,见苏霁华又露出一副委屈样,不自觉的便软了几分,“没事。”
屋外,啃完了鸡腿的钱开济晃晃悠悠的进来,看到说话利索的贺景瑞连连点头。“很好。”没有变成傻子。
“哪里好了。”苏霁华看到钱开济,有些咬牙切齿。
钱开济虚瞪了苏霁华一眼,“没有变成疯子就算不错了。”
“可是相公他现下连我都不认识了。”苏霁华急的跳脚。
“这我可管不着,说好了只治一次的。”钱开济开始轰人。
苏霁华咬着牙被钱开济轰了出来,身边站着面色冷凝的贺景瑞。即便什么都不知,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气质却遗世独立的被显摆了出来。
昨天晚上是贺天禄驾着马车带苏霁华来这座宅子的,现下贺天禄不在,苏霁华不知该如何回扬州太守府,只好领着贺景瑞站在门口等人。
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雨,苏霁华昨晚闹了一夜,又急又气,这会子只感觉自己浑身冷的厉害,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又开始肚子疼。
看到苏霁华那张惨白小脸,贺景瑞面露紧张,但却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便强忍着上前关切的举动,只冷冷道:“你怎么了?”
苏霁华摇头,慢慢蹲下身子。
“喂。”贺景瑞心急的跟着苏霁华蹲下来,他突然闻到一股血腥气,然后双眸瞬时瞪大,一把扛起苏霁华就往外面冲,无头苍蝇般的跑。
“喂……”苏霁华白着一张脸被贺景瑞扛在肩上,只觉得自己的肚子被磕的更疼了。
她的小日子提前了。
似乎感觉到苏霁华的不舒服,贺景瑞改扛换抱,他刚刚冲出青巷,贺天禄正巧赶着马车进来。
贺景瑞一瞬止住步子,盯着贺天禄看了片刻,然后跳上了马车。
“去,寻大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柄银剪子的贺景瑞将其抵在贺天禄的脖子上,冷声威胁。
贺天禄歪头看了贺景瑞一眼,指了指苏霁华,“流血了。”
贺景瑞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苏霁华,更加紧张,脸上沁出冷汗,只觉得这血不是这小妇人在流,而是自己在流。
苏霁华喘着气,只觉万分丢脸,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回府……”
贺天禄看了一眼明显不对劲的贺景瑞,驾着马车就回了扬州太守府。自然,马车停在了外头,苏霁华是被贺景瑞一路飞檐走壁带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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