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阮这一睡确实又睡了许久,倒也不至于三天三夜那么夸张,翌日的下午,她醒来的时候,就听见楼下有着不同于平日的喧哗。
“楼下在干什么?”
她还没睁眼,就先问了这么一句。
“是姑爷,叫了人在刚刚腾出来的屋子里新砌灶台呢!”回答她的不是花沫,而是另外一个偏显陌生的声音。
董思阮睁开眼,就见一抹清蓝由远而至,手里端着一只水杯,神情柔和的过来,问了一句:“睡了许久,小姐可要起来坐坐,喝口水?”
董思阮眨了眨微涩的双眼,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这个少许面生的少女,是她“风花雪月”里的最后一个月,月挽,那个名叫云砚的家伙留给她的使唤丫头跟“眼线”。
“花沫呢?”
“与顾妈妈一起出去采购了。”
“……”
“她原是要在这里守着的,顾妈妈心疼她近日辛苦,便硬是拉着她出去放松了。”
出去采购算是哪门子的放松?
似乎看出董思阮的疑虑,月挽笑说:“小姐大概不记得了,花沫平日里没有旁的爱好,最喜欢的就是上街去瞧些各种小东西。以前都是小姐陪着她一起出去的。”
喜欢小东西?倒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爱好!倒也不失纯真可爱。
董思阮笑笑,没说什么,轻抿了一口月挽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心想着,姬无双这回总算没有食言。
问道:“姬无双本人过来过吗?”
月挽摇头:“没有,是韩管家带了人来的。顾妈妈与雪朱一道选的屋子。”
董思阮瞧瞧窗外,斜阳侧侧,大约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吩咐月挽替她简单的梳洗一下,换了一身衣服,下了楼。
楼下,很是热闹。风谣站在院中指挥着众人做这做那,忙的不亦乐乎,瞧见董思阮下了楼,欢喜的叫了一声:“小姐!”便迎了过去。
众人闻言,纷纷暂停了手上的工作,于她见礼。
董思阮摆摆手,叫他们自去做事不必理会自己。然后瞧了瞧那间被腾出来的屋子,看上去较之别的要宽敞少许,做厨房刚刚好!院落里有已被送来的案板、米缸一类的东西,看上去都是新的,应是才买回来的。
董思阮嘴角微勾,对于姬无双的大方十分满意。
风谣开心的指着别的正在搬迁、整理的屋子,一一与董思阮介绍,这间要做仓房,那间要改放餐桌;这间原是谁谁在住,现在换成谁谁。
董思阮听着亦是心情舒畅,好像在安置自己的新家一般。
瞧着这个面积不小、屋子充裕的院落,她指了指西侧相对冷清的屋子,问:“那边是?”
“那边两间一直空着,平常里是作为厢房来用的。”月挽回道。
空着?董思阮复又定睛看了看那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就见,那边的屋子的窗子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
“那里面住着的是什么人?”董思阮问道。
“是,是我的婶娘!”一个轻稚的声音突然响起,眼前旋即蹦出一个生得活泼可人的小丫头,她好奇的看着董思阮,问道:“您是姬夫人吗?”
鸡夫人?姬夫人?还真是叫人误会啊!
董思阮点点头:“你是?”
小丫头于是自报家门道:“我叫李桃之,那里面住的是我的婶娘汪琴,她的头受伤了,是您救的她呢!她一直很想见您也十分担心您的身体。您好些了吗?”
汪琴?董思阮微微默了片刻却是没能想起这是谁来。就在她以为,这大概是之前的自己留下来的人时,却见那边的门被打开,从里面缓缓走出了一个留在她记忆中十分深刻的人来——汪妈妈。
是她?她居然就住在这倚楼阁里?她不是被自己赶出府去了吗?她不该是在成珺那里吗?为什么竟留在了她眼皮子下?
汪妈妈看见她,脚下有些急,但因着平衡性略差,才走了几步,就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
李桃之见她出了门,忙得过去扶持,见她跌倒急得什么一样。然而此刻的汪琴眼中是没有她的,她一眼看着董思阮发愣,跌在地上就欲匍匐而来了。
董思阮见着她又是一副中了魔障一般的神情,叫月挽过去帮李桃之一起扶了她起身,来到了自己面前。
“这么急着见我?”董思阮问。
汪琴,听到她的声音眼泪就下来,膝上一软就要跪倒,道:“您,您没事了吗?”
“怎么会没事儿?”董思阮反问了这么一句,就见汪琴的脸色不自觉的又难看了几分,忙又改了口气,道:“身子仍有些虚发,不过较之之前是好了一些的。”
“那就好!那就好!”她泪流满面。
“……”
董思阮想说什么,可看着她的神情状况一时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两相默了许久,空气中俨然是将院子里旁的热闹抛的一干二净了。
“糊涂东西,夫人才好些你便急着出来寻她的闹心吗?”
这粗大的嗓门,不是顾妈妈又是谁人?
汪琴听到她这话,身子跟着一颤,瞧着董思阮的神情明显有了几分的担忧,微怯。
李桃之见汪琴神色有变,便很是自觉的朝着出声的顾妈妈看了过去,目光中有了少许的茫然。接着就见汪琴那厢,朝着董思阮叩了一首,说了一句:“叨扰了!愿您早日康复!”跟着便与她说了一声:“扶我回屋吧!”
李桃之微愣:“您不是,一直念道着要见见姬夫人的吗?如今见了,怎地倒要急着走了?”
这一会子功夫,顾妈妈已然疾步走了过来:“她是该急着走了!也不想想夫人现下想要见你不见,你就急着自己往出来走,也不怕污了旁人的眼。”
董思阮听得她与汪琴言语不善,不自觉的摇了摇头问道:“她倒是把你给惹惨了吗?”
顾妈妈闻言,瞧见董思阮神情之上对汪琴俨然是没了几分怪责,面上不自觉的竟又难看了几分,道:“可不是?我与她这辈子都算是苦大仇深了!”
汪琴埋首不言。
董思阮微笑:“这是何苦来的?”
顾妈妈瞧着地上的汪琴,冷冷道:“便是与夫人你记仇来的!难不成您还要她再来害你一次?”
这话一毕,董思阮就觉着她的轮椅被人拉后了几步,回头一看来人却是花沫,她望向地上那人的神情亦是与顾妈妈一般的蹙眉不喜。跟着竟还俯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一定要离她远一点儿!”
言语中的郑重认真叫董思阮不自觉的一笑,道了一声:“好!”
然后转目看向李桃之,道:“先扶着你婶娘回屋,休养着吧!待她再恢复几日!我再来看她!”
李桃之小孩儿一个,看着面前几人的仇视有着自己的不解,然而汪琴将她拉得紧,又是一直摇头就她不要说话,才免去了她的一场口舌之争。
如今听到董思阮的好言,面上一喜,直点头,对比之下愈发觉得只有这位姬夫人才是好人了。
哪知董思阮的这一句话,却引来了顾妈妈跟花沫的齐声否定,道:“不许再见!”
董思阮知道她们是在忧心自己再遭毒手,可素,可素,你们忘了吗?人家还是有话要问这位汪妈妈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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