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年底,周媚这边就越是清闲,原本是要准备回周府过年的,只是因为侯府现在也是多事之秋,所以陆氏就和周媚商量,等年底的时候,让周媚一家就在府里过年,凑在一起还能热闹一下。
周媚也打发人回去问过了赵氏的意思,得到的答案是同意。
其实这样也好,留下舅舅一家在侯府,还着实有些冷清。
府里的几位姨娘,因为得到了好料子,都带上自己手里的东西过来道谢,王姨娘给了周媚一副玉钗,虽说样式和质地都不是很好,赵姨娘则是给周媚做了一套里衣,衣领和衣襟袖口都绣了花样,很是精致,郭姨娘同样也在孕期中给她送来了亲自绣的六条丝帕。
自从陆氏当家以来,各房的吃喝用度都很周正,没有谁越矩也没有谁被克扣,不过碍着郭姨娘有孕,陆氏也体谅她的心思,所以每日里都给她炖的各种很是不错的补汤,也定是会让大夫上门为她诊脉,都说这一胎很是健康,而周媚也给她号过脉,是个姐儿。
郭姨娘听闻,也并没有表现出失望,反而还是很高兴的,直到那个时候,周媚才发现,这个郭姨娘真的是个有想法的,忘不了她对自己说,姐儿也很好,到时候就只是麻烦侯府出一份嫁妆就好,届时侯爷走了,她可以在侯府的院子里养老就成。
周媚也保证,到时候会让郭姨娘的孩子好好嫁出去,至少要做嫡妻,郭姨娘很是高兴的答应了。
虽说平时郭姨娘来找周媚的次数比较多,但是她也没有觉得不耐烦,至少这个郭姨娘不像王姨娘口舌不伶俐,也不像赵姨娘那般心里明明憋着心思,却总是让别人去猜测,郭姨娘是个能看得清自己身份的,她的嫡妻梦想没有实现,就交给了女儿,不论是什么人家,只要能有个知心人知冷知热就满足,虽说也许只是现在的想法,对于她来说也足够可以了,帮一把也没什么。
荷香院里,陆氏正在为各家各户准备年礼,孙嬷嬷则是趁着孙氏睡着,在这里帮衬着。
“媚儿,你爹娘是早一天过来,还是当日来?”
周媚磕着面前烘炒的很是香脆的五香瓜子,回道:“两家距离也不远,娘说当天来,晚上还要回去守岁。”
“你们不会渝州府吗?”来到京城这么久,陆氏还没有听到她说起过外祖家。
周媚也不隐瞒,抿唇道:“不回去,祖父和祖母都不待见我爹娘,当年我娘生我弟弟,被祖母推了一把,差点没一尸两命,我不待见他们。”
孙嬷嬷听完,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现在在她的心里,周媚是仅次于夫人那般的重要。
虽说两位小姐和少爷是夫人所出,但是大小姐让她很失望,而周媚却是救了夫人的命,三小姐和三少爷也只是每日来稍微看望夫人一眼,倒是这位表小姐整日的守着夫人,为她悉心调理身子。
不过即使这样,她也是会拼命护着三位小主子的,因为那是夫人的骨血。
她对前夫人所出的大小姐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因为周媚的关系,倒也是觉得有稍许的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陆氏惊讶的问道。
“可能是我娘太好了,他们自惭形秽,要么就是我爹太老实了,这世道,不都是这样,欺软怕硬,不过现在好了,他们阻碍不到我们家,我可不会由着他们欺负我娘。”
“话虽如此,可是也不能这样,传出去棠儿以后可不好升官。”陆氏担忧的说道。
周媚不以为然,“放心吧舅母,我们还是会给银子孝敬的,再说我爹是三子,也不需要他养老,相比较起跟着我爹,他们还是喜欢我们家的银子,再说,贫困的时候欺负的你要死,富起来就要缠上来,这种事情我可不允许,就这样给了银钱都赚不来好,分家的时候,别说银钱,连跟稻草都没有给我们,我爹又不是忤逆之人,这种做法本身就说不过去。”
“啥都没给?”孙嬷嬷完全是吃惊了。
也不怪她,毕竟就夫人来说,虽说对于庶子庶女也是厌恶的紧,但是这毕竟不是亲生的,即使这样以后分家的时候还是要为了颜面多少给一些的,表小姐的祖父祖母倒是真的心狠,亲生的儿子都如此对待,可真是能做得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莫说是个孝顺的,即使不孝,也没有分文不给的道理。
“是啊,当时还是我爹和伯祖父接了半两银子,岂料都是落井下石之人,还钱的时候居然让我们还一两,就算是放印子钱,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我爹那个时候是在镇上的酒楼给人家打下手,每月赚上百八十的铜板,除了给我娘买药之外,剩下的铜板买了粮食也没有剩余,他们却不管不顾,后来我们家条件好了,我爹就偷偷的每年给他们二十两银子,即使这样过年回去的时候依旧是找各种理由要钱,明里暗里的讽刺我爹娘,我就没见过这般狠心的人。”
“二十两?也不算多。”陆氏沉吟道。
孙嬷嬷却不这么觉得,她开口道:“少夫人那是不知道,普通庄户人家每年有二三两银子就够了,家里有粮食,也能自己种些菜,无非就是买点肉之类的,听表小姐这般说,那日子就和我小的时候差不多,价格比京城低了很多,咱们京城的肉二十个铜板,那边一斤最多也就是个铜板,而且还舍不得吃,二十两若是那样的人家省吃俭用,能用好几年。”
“这样啊?”陆氏点点头,她曾经虽说也只是五品管家女,但是每年家里也要化掉最少几百两银子,谁想到平民百姓每年也就二三两,话说这样的话,每年二十两着实不少了。
想着,就心疼的看着周媚道:“也难为你这孩子了。”
“我倒是没事,只是心疼我爹娘,若是以后他们真的找上门来,有侯府和国公府撑腰,他们也不会难为我爹娘,到时候我们就让他们二老荣养就可以了,不会让人挑到错处的,即使再有错,届时也不能袖手不管。”
孙嬷嬷在旁边听得,不住的点头,心里对于周媚更加的喜欢了。
连那种害的自己爹娘差点没命的祖父祖母都这般想法,就说明表小姐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如今她更觉得夫人当时是错的,若是表小姐日后能嫁到好人家,对于夫人来说也是个好的助力。
郭姨娘在旁边抚摸着还算是平缓的肚子,嘴上没说话,只是带着浅浅的笑容,比之前些日子的妩媚轻浮,现在很明显是顺眼了很多,而且也安静了很多。
“还没有几个月就是兰姐儿的大喜日子了,我为她准备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想必当初母亲也同孙嬷嬷讨论过,这边是嫁妆的单子,嬷嬷先看看,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再改,兰姐儿是咱们侯府的嫡女,嫁妆自然是要丰厚点,去了婆家才不会被人小瞧了。”
孙嬷嬷接过来,细细的看完,这才笑嘻嘻的对陆氏福身道:“少奶奶做事夫人定是放心的,这嫁妆单子没有任何的不适,奴婢瞧着就很好。”
确实很好,这一百二十抬可都是实打实的,以她的看法,这最少也有两万两了,着实不少。
届时三小姐应该会被送进宫里,这些年夫人珍藏的一些好物件也是用不着的,到时候只要给三小姐银钱在宫里打点就成,说实话少夫人的管家手段虽说没有夫人严厉,却很是舒心,府里的上下众人,这些日子的笑脸也多了不少。
“既然孙嬷嬷觉得没有意见,等过完年我就让人整理着,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里,各府的年礼也陆续的让人送了过去,今年着实是个多事之秋,这个年咱们就好好过,让府里热闹些,说不定冲着这喜气,父亲母亲的身子能好很多。”
孙嬷嬷点点头,笑道:“就按照少夫人说的办。”
没一会,有丫头来说,夫人醒了,孙嬷嬷赶忙福身行礼,就过去了。
郭姨娘看着孙嬷嬷的背影,嘲讽的笑了笑,然后对周媚道:“还是表小姐厉害。”
现在房里只有陆氏,周媚,郭姨娘和周氏身边的三个心腹,郭姨娘也就没有避讳。
周媚意味深长的看了郭姨娘一眼,低头磕着瓜子,“郭姨娘也不差,至少懂的看人,这也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表小姐过奖了,良禽择木而栖,虽说良禽对妾身来说有些高攀,但也是妾身的真实想法,如今妾身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平安产下女儿,看着她长大,嫁人生子,妾身也就死而无憾了。”
“这就很好,女子求得不就是这一点嘛。”陆氏接话笑道。
郭姨娘点点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两人道:“前几日我在府里见到了一个很是面生的小丫头,长得甚是水灵,听说一来府里,就被世子爷放在了屋里。”
闻言,陆氏是皱眉,而周媚则是差点没惊掉下巴。
“他到年才十一岁。”会不会早熟的可怕?
“这个妾身就不清楚了,那丫头看年纪也就十一二岁,但是长得甚是清秀可人,按理说再过两年世子屋里该放人了,现在也不好说。”郭姨娘笑的很是妩媚,眼睛更是亮的吓人。
陆氏沉吟许久,才叹口气道:“这件事先别说了,还不知道真相如何,等我让人问问,再做决定。”
不过她心里多少是相信了,赵承飞看来不愧是公公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开始沉迷女色了。
“那女子是哪里来的?”周媚笑眯眯的问道。
“这个妾身就不晓得了,想来是在外面遇到了,就顺便带回来了吧。”
这件事周媚总是觉得很诡异,按照她对赵承飞的印象来说,他绝对不是个这样的孩子,所谓的女色,也觉得有些不可信,若是真的如此的话,她就觉得自己纯粹是高看他了。
不过,只要有弱点就好,有了弱点就能慢慢的将他拉下来。
孙氏也许好说,但是赵承飞,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柄,是无法让皇上改立世子的。
而巧的是,次日清晨就在澜玉堂见到了那位水灵的姑娘。
一走进来,就看到赵承飞姐弟几人都在,就连赵若语和赵若兰也到了,赵若兰也被关了有一个月了,精神看上去很差,而原本还算是能看到笑容的娇颜上,此时已经是显得很是消瘦,精神也格外的不好,看到周媚进来,也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而已,随后就低下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赵承飞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粉色百褶裙,月白色褙子的年约十岁左右的少女,看模样与赵若仙差不多,但是那模样却很是出众,与周媚不同,她的气质很是清弱,眉眼很舒展,不艳丽却很是清雅,看那模样和通神的气质,不像是丫头,倒像是哪家的大小姐一般。
孙氏现在的情况并不见多好,至少吃饭的时候会有漏嘴的习惯,孙嬷嬷却没有丝毫的嫌弃与不耐,照顾的很是细心。
等诊完脉,她就出去了,今儿可是要去外面的铺子看看,年底的账目众多,她也是很忙的。
渝州府的账目这两天就会送过来,不知道今年能赚到多少,不过根据她的计算,京城的五家铺子能顶的上渝州府三家铺子好几倍的收成,单单只是三家文雅阁的收入每年就足有十万了,还是净收入,而其余的五家净收入也足有七八万,粮店因为自家无法完全供应,所以还从别家农田大户收购的粮食,以及每年交给漕运的银子,一年能赚七八千两也足够了。
如今年下,父亲应该是很忙碌的,外面那些生意上的伙伴,都需要他去应酬。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的口才也是很不错,至少也因为人老实,一丝不苟,让那些习惯了奸诈狡猾的商人们觉得他可以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老实人了,和他做生意很稳重,赚的不是暴力,但是从来不会拖欠账目,粮食一到,周三壮检查完毕,就会很干脆的给银子,所以这几年,他的名声可是很好的。
文雅阁内,乐钊已经把账目整理的很是清楚,只等周媚确认了。
等她过来之后,乐钊就把京城五家的账目递给她,虽说周三壮那边也有一份。
看完之后,她心里有了大体的了解,然后看着乐钊,笑着地给他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小姐,这是……”他每月有十五两银子的月钱,这已经是很高了,即使在京城,他和母亲一年也花不了多少,虽说母亲以前是少爷身边的管事嬷嬷,但是东家早已经把卖身契给了他们,但是母亲却放心不下少爷,毕竟从小就照顾着,如何舍得离开,两人吃穿也不是特别的讲究,而现在住的宅子,夏棋不知道,他心里却明白,那是小姐个他们一家人买的。
“收下吧,我预备明年五月让你和夏棋完婚,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林嬷嬷明着不说,心里可是很着急,别让她等太久了,以后可不能委屈了夏棋。”
“我心里明白,绝对不会让小姐失望的。”夏棋是他和母亲都看上的,怎么能让她跟着自己受了委屈。
这几年跟在小姐身边,夏棋过的可是比一般人家的丫头好太多了,走出去,那好看的样貌,一身锦缎衣裳,说是小姐都不差,这之后他也想好了,若是夏棋放心不下小姐,以后想在小姐身边做个管事嬷嬷,他也不拘着,至少在自己家里买上两个下人,伺候着母亲和妻子。
一年之中,若说哪个月过的最快,当属十二月。
紧张的忙碌之后,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府里的众位主子们的衣裳也都做好了。
夏棋捧着一个包袱走进来,脸上的笑容及其的灿烂。
“衣裳做好了,小姐快来看看,这是咱们铺子里的绣娘做的,手艺很好。”
打开包袱,夏棋就把衣裳展开,是一袭大红色的百褶如意月裙和同色系的云纹绉纱裙,外面则是月白色的宝相纹妆花褙子,还有一件雪白的狐裘,经过这数年,她们心里都知道,小姐是个适合艳丽色彩的衣裳,素色衣裳根本就压不住那张海棠娇颜。
周媚看过后,满意的点点头,翻了一页书之后问道:“府里其他主子的衣裳也都做好了?”
“是,不过是府里的绣娘做的,舅太太也给小姐做了一套水蓝色的,婢子想着过年的喜庆日子,咱们还是穿这件红色的,过年之后也许舅太太会带着小姐去串门子,再换上那件可好?”
“你看着吧,这种事你打理的一向都很好。”
“是!”
“你们的衣裳做好了?过年可不能没有新衣裳穿,另外前几日我带回来大红色缎子,余下的时间你都多在自己房里做嫁衣吧,你和乐钊的婚事我定在了明年的五月份,若是你的嫁衣能早点做好,婚礼我也会提前的,如今还没有动手,你也要抓紧时间。”
夏棋的脸色红的都能滴出水来,屋子里的三个丫头也是笑嘻嘻的看着她。
“这屋里有她们三个也足够了,到时候若是你愿意,就跟在我身边,做个管事嬷嬷就好。”
“婢子舍不得离开小姐,自然是愿意的。”
周三壮夫妇以及周棠,是年三十上午过来的,赵兴宇和孙氏比起来,身子骨可是好了很多,所以赵氏只是来澜玉堂看了孙氏一眼就离开了,若不是碍着名声,她根本就不会多看孙氏一眼的。
拾翠院里,两家人正坐在一起说话,赵承胤夫妇和周三壮夫妇以及周媚,周棠则是被赵元明和赵媛媛带着去别的地方玩了。
“澜玉堂那边是怎么回事?”赵氏问道。
“被气的中风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性。”陆氏淡淡说道,“兰姐儿不想嫁给苏家的大少爷,听说是看上了宣家表弟,死活都不肯嫁到江北,再加上语姐儿和宜阳侯府的世子爷有了首尾,明目张胆的和她对着干,这两厢一冲,让她直接起不来了,月前她娘家的堂姐过来,又是闹腾了一顿,也是个不省心的,这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赵氏听闻,没有任何的同情和怜悯,只是轻声叹口气道:“这也是因果报应,作孽太多,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赵兴宇也只剩下一年多的寿命了,舅舅还是趁早做打算的好,否则的话他一死,世子必定是要承爵的。”周媚在旁边说道,“活着到时候,舅舅的腿好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愧疚心,让舅舅承爵。”
“你放心吧,我已经有计划了,这件事牵扯有些不寻常,你们就别插手了,媚儿过完年就十五了,也很快就要及笄,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这个妹妹还是要多筹谋一下,到底想要给她找个什么人家才好。”
赵氏对于女儿的亲事如何能不上心,前些日子去国公府的时候,还和老国公说起此事,其实她心里对于宣绍凌也是很满意的,但是这件事她不能主动提出来,毕竟绍凌已经是世子,未来更是国公府的国公爷,而且如今还被调到御前行走,前途不可限量,她的女儿虽然在她心里千般万般好,但是不想因为这种关系,让女儿为难,也让舅舅和表哥为难。
所以,当她从舅舅的嘴里听到外甥已经定亲之后,心里虽有些遗憾,更多的却是欢喜,女方是安王家的嫡长女,被先帝封为灵慧郡主,虽说平时除了宫宴很少外出,但是安王府的大小宴会还是会出席的,长得算不得对美,但是贵在清雅,规矩更是一等一的好,性子也是让京中不少人赞不绝口,能有这样的女子为妻,想必安国公府更是会在圣前得宠,据舅舅说,明年正月里开朝之后,就会有赐婚圣旨下来。
不得不说,如今的京中各大勋贵世家,已经有逐渐复兴的苗头了。
至于自己的女儿,还是找一户普通的人家就好,依着他们家的财力,在为后被女儿撑腰,也不怕以后女儿在夫家受委屈。
至于一世一双人,她不敢妄想,就算最初夫妻恩爱,谁能想到未来会如何,这种事情还是要靠着女儿去经营。
就算是贫困人家,每年多打了几袋谷米,还想着要纳一房娇媚的小妾呢,何况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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